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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再次见面,尉迟扬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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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望,静默许久。
“小侄见过易叔。”尉迟绝打破了沉默,上前恭恭敬敬地给易之云行了一个晚辈礼。
易之云双眸顿时一沉,目光如利刀一般审视着眼前的少年,在看到了他那张比他父亲还要出色的容貌,脸顿时难看了起来,虽然女儿说根本没有纠缠那事,可无风不起浪,若是这小子真的什么也没做,晖儿绝对不会说出那般的话的!
所以,尉迟绝被直接定罪了。
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年幼丧母被迫成长让尉迟绝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自然也敏锐许多,更何况易之云这不满的情绪表现的如此明显,他如何发现不了?面对扑面而来的压力,他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当做没这回事可能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根本便没放在心上,可若是辩解……这一个不好,后果更是严重!
最后,他选择了向父亲求救。
“爹……”
尉迟扬也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睨了一眼儿子,方才对易之云开口:“老大,你终于回来了。”
易之云虽然不待见尉迟绝,但是面对眼前多年未见的朋友,听着这熟悉的恍如隔世的称呼,终究还是给了几分面子,“嗯,回来了。”
“回来就好。”尉迟绝笑着,声音却有些哽咽,随后上前,重重地抱了他,如同许多年前,他们还亲如兄弟之时。
易之云心中也是动容,“阿扬,好久不见了。”
“是啊。”尉迟扬松手,笑道:“好久不见了,久到我们都老了!”
易之云笑道:“是啊,都老了。”
“爹,易叔不过四十来岁,哪里老了?”尉迟绝趁机插话,同时也在奉承讨好希望减轻对方对自己的坏印象!“你跟易叔都是正值盛年!”
易之云笑容顿时逝去,看着眼前笑的龙章凤姿的少年,厉芒再次在眼底绽放,“阿扬,这是你儿子?”
尉迟绝顿时后悔自己贸然开口了。
“嗯!”尉迟扬只当没发现忽然冷下来的气压,“臭小子!”
“小侄见过易叔。”尉迟绝再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随后,硬着头皮问道:“易叔可是对小侄有所误会?”
“误会?”易之云眸光凌厉,“你觉得我会对你有什么误会?”
尉迟绝头皮发麻了,“易叔……”
“你就闭嘴吧!”尉迟扬终究还是帮了自己儿子一把,“老大你大人有大量便不要跟这臭小子一般见识了!我保证他绝无欺辱清宁郡主之心,若是老大觉得不揍这臭小子一顿便难以消气的话,那就好好揍他一顿!”
“爹!”尉迟绝急了,虽说他不怕挨打,可这一打便是坐实了他的罪名,那以后……还有以后吗?“爹,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
柳柳本就不待见他了的!现在再挨了她爹一顿打,那她便更加认定她爹娘不喜欢他,便会更不待见他的!
“还敢胡说?!”尉迟扬沉下脸喝道,“还不跪下来向你易叔请罪?!”
尉迟绝犹豫。
尉迟扬眯起了眼,“跪下!”
“是……”尉迟绝跪下,却是趁机表明心意,“易叔,我并无欺辱柳柳之意,我对柳柳……”
“你叫我女儿什么?!”易之云不等他说完便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尉迟绝顿时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想他平时多敏锐的一个人,怎么今日便一次又一次地犯浑?这哪里是解释,分明是火上添油!他真不该坚持跟着爹一起来的!“易叔……”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轻柔的声响打断。
“爹。”
易之云脸上的冷意顿时消失,换上了慈**的微笑:“怎么过来了?”这说完,便扫了一眼尉迟绝。
这轻轻的一扫,让尉迟绝头皮一阵发麻,不过……“柳柳,你来了。”
易之云的脸顿时铁青,不知死活的东西!
“臭小子!”尉迟扬还是亲生老爹的,见了易之云变脸之后,当即动手拍了儿子的头,差点没将他的头给拍歪了,厉声训斥道:“清宁郡主面前还敢放肆?!”
尉迟绝抬头,却是看向柳柳,露出了一个极为委屈的笑。
柳柳顿时火上心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才走到父亲面前,恢复了笑容:“爹怎么不坐下说话?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了?”一边说着一边扶着父亲入座,“爹你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易之云看着女儿,心里顿时百味杂陈,扫过尉迟绝的目光几乎是在看死人,不,是恨不得将这臭小子变成死人!
“爹,娘说你的身子不能动怒的。”柳柳柔声宽慰,眼底有着明显的担忧。
见女儿这般,易之云只好压下心头的怒意,笑道:“爹没事。”随后又问道:“你娘让你过来吧?你娘也是的,这般冷的天,不放心让个下人过来便行了。”
便是睁眼说瞎话也绝对不能顺了那臭小子的意!
“下人哪里有女儿好啊。”柳柳笑道,“再说了,不亲眼来看看,我也不放心。”说完,转身对尉迟扬道:“尉迟大人,我爹身子还需静养,尉迟大人见谅。”
“是我打扰了。”尉迟扬忙道,随后看向易之云,“我本不该这时候来的,只是多年未见老大,实在是……”
“我明白。”易之云还是给他面子。
柳柳开口:“尉迟大人坐下来说话吧。”
尉迟扬颔首,转身入了座。
这两人都坐下了,便是柳柳也站在了父亲身边,那跪在地上的尉迟绝便更加的显眼了,柳柳扫了他一眼,淡淡道:“爹,这尉迟世子怎么跪着?可是他惹爹生气了?”
“没有。”易之云想也没想地回道,“不过是给爹行晚辈礼罢了。”随后冷冷地看向尉迟绝,“礼已经见过了,起来吧!”
“谢易叔。”尉迟绝起身,目光还是没管住,往柳柳身上瞧。
易之云嘭的一声重重搁下了茶盏。
尉迟绝只好收回目光,乖乖地站在父亲的身边,却也是柳柳的对面,低头前还不忘往对面的少女投去一个目光。
柳柳只当没看见,更没兴趣去猜他的意思。
尉迟扬咳了两声,恨不得一巴掌将儿子拍的回炉重造,这般多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一次?便不能好好地表现?!现在是表现了,可却都是差的表现!
“阿扬,你这儿子该好好管管了!”易之云忍无可忍了,直接道。
尉迟扬赔笑:“的确是要好好管管了!老大如今回来了,不如你替我管管如何?”
“我替你管?”
“爹。”柳柳不待尉迟扬回答便开口道:“方才娘还说若是尉迟世子也来了的话,便请他去见一见她。”
三人皆诧异。
易之云甚至怀疑女儿是不是为了不让他为难那臭小子而说了这般谎话。
面对三人的诧异,柳柳却是轻笑:“爹若是不信,稍后问娘便是。”
易之云顿时有些讪讪,他竟然怀疑自己的女儿?!“既然你娘要见,那便让下人带他去吧!”
“女儿来便好。”柳柳笑道。
易之云皱眉。
“爹放心。”柳柳岂会不知道父亲的心思,“柳柳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寸的。”
易之云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便是没说谎,恐怕也有心为这臭小子解围吧?“好,外面路滑,小心点!”
“爹也当心,这大厅风大,我已然让人收拾了旁边的暖阁,爹跟尉迟大人移步暖阁叙旧如何?”柳柳笑道。
易之云笑道:“好。”
柳柳又叮嘱了一番下人照顾好父亲,这才示意尉迟绝跟着自己出了大厅,尉迟绝一直安静地跟在柳柳的身后,直到远离了大厅,远离了易之云的气压,这才开口,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柳柳……”
“尉迟绝,你还真的是不知死活!”柳柳停下了脚步,声音清冷地开口。
尉迟绝眉头一皱,脸上小心翼翼外加委屈讨好的神色顿时收了,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柳柳……”
“本郡主说皇上亲封的清宁郡主,更是监国长公主之女。”柳柳转过身,容颜与声音一般,镀上了一层寒霜,“便是你父亲得尊称本郡主一声清宁郡主,你却敢直呼本郡主闺名!”
尉迟绝没有再如同往常一般嬉皮笑脸地糊弄过去,“我从未有轻慢你之意……”
“可是你却做了!”柳柳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便一直在轻慢我!”
“我没有……”
“你明明知道我不想与你接触,可你却时时出现在我面前!你明明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可你却句句不离这事!你明明知道我最不愿意便是让我爹娘忧心,可是你却在我爹娘回来的第二日便上门来让他们烦心!”柳柳一字一字地道,“尉迟绝,这便是你所谓的喜欢,你所谓的在乎?!”
“我……”
“还是觉得糊弄我还不够,便想着来糊弄我爹娘!?”柳柳继续道。
尉迟绝这下是知道自己又搞砸了,“你听我解释……”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柳柳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便是你真的无欺辱我之心,但是你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究竟想做什么?!是想借此来报复当年我娘害死了你娘?!将我娶到手,便是最好的报复?”
“易柳!”尉迟绝厉色道:“你可以怪我过于的轻浮,但是不能质疑我的心意!”
“心意?你有什么心意?”
“我钟情于你,与我母亲没有关系!”
“我说错了吗?”柳柳并不退让,“你母亲虽然不是我娘亲手杀的,但是萧叔叔是在为我娘办事,当年的事情,我娘是否知情,我们谁也不知道,甚至有可能根本便是我娘授意!尉迟绝,即使是我这个亲生女儿也会这般觉得,你别告诉我你没有!钟情于一个仇人的女儿?尉迟绝,你觉得你这所谓的钟情值得人相信吗?!你我之间本就横跨着根本解不开的死仇,便是没有这仇怨,你为何钟情于我?除了幼年无知的接触之外,你我之间并无过多的接触与相处,我易柳自认为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可以让你尉迟世子情根深种的!还是你觉得娶了我便可平步青云?甚至可能染指……”
“够了!”尉迟绝制止了她的话,神色严肃无比,“你可以质疑我的心意,但是柳柳,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尤其是出自你之口!”
柳柳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抿着唇,半晌后方才道:“尉迟绝,我爹娘回来了,可是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解决,我不想花时间在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面,更不想让我劫后余生的父母为我担心!往后,请你不要再在我爹娘面前做出任何让他们误会的事情!”
尉迟绝没有应答,也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方才你来,是担心你爹为难我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柳柳竟也没否认,可是话却是另一个意思,“我爹过去的几年受了许多的苦,如今便是安然回来,可是整个身子都亏了,他为难你,更是为难自己!我不会让我爹为了一些根本便没有的事情去为难一个无所谓的人!”
“无所谓的人?”
“是!”柳柳沉声道,“无所谓的人!”
尉迟绝盯着她,“这般多年,我之于你便是无所谓的人?!”
“是!”
“可是易柳,你已经在我心里!”尉迟绝却道,“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恨过你母亲,也曾经想过要报仇,可是我爹告诉我,我娘的死与你母亲没有关系!相反,是欠了你母亲的,便是你母亲真的害死了我母亲,那罪魁祸首也是他而不是你母亲!我曾经一度不愿意接受,可是后来,我竟然庆幸!易柳,你已经在我的心里!”
“可我没有……”
“你若是真的无所谓,这般多年来你便不会忍受我的纠缠!”尉迟绝没给她说完的机会,“你说了你是皇上御封的清宁郡主,更是监国长公主的女儿,只要你想,你可以让任何人永远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不要说你不会用这些权利!也不要说你这般做不过是因为觉得你母亲要为我母亲的死负责!”说完,笑了笑,继续:“若是你这般想也挺不错,至少你会因为愧疚而接受我!”
“你想也别想!”柳柳勃然大怒。
尉迟绝却一扫之前的不安,笑道:“我是想,一直都想!”
“滚!”柳柳直接开口赶人,“你给我滚出我家!”
尉迟绝仍是笑道:“柳柳,你不是说长公主要见我吗?”
“我让你滚出我家——”柳柳气的满脸涨红,“来人!来人!”
“好好。”尉迟绝赶紧道,“你别生气,也别喊人,我这边走!我这边走!别生气!”这安抚完了,又不怕死地来一句火上添油的,“虽然你生气起来更好看,但是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你去死——”柳柳直接捡起了路边的石块扔了过去。
尉迟绝避开了,笑着转身逃命去,可还不往丢下一句话,“易柳,我要娶你,我一定会娶你的!一定会!”
柳柳恨不得直接将他仍回给父亲,让他被大卸八块!在冷风中站了整整一刻钟,这才将心里的怒火平息,随后转身回正院。
“姐,你终于回来了!”晖儿一见姐姐进屋,便急急忙忙地上前,生怕姐姐被伤害了一般,“姐,爹是不是将那不要脸的赶出去了?”
柳柳笑道:“嗯,狠狠地赶出去了!”
“太好了!”
“晖儿。”柳桥叫过来了儿子,“不是困了吗?先去睡午觉。”
“我不困!”
“不困也要睡!”柳桥道。
晖儿虽然有些不愿意,不过也不敢不听话,“那等我睡醒了,娘再给我将娘跟爹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姐姐的!”
“好。”
晖儿这才满意,不过却不愿意回自己的院子,只是在正院的另一件屋子内睡,可这才走到门口,便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姐,爹怎么还没回来了?”
不是说将人赶走了吗?
“爹跟尉迟大人叙旧了。”柳柳道。
晖儿顿时又像是刺猬一般,“姐不是说已经将人……”
“是赶了那不要脸的!”柳柳道,“可尉迟大人没有啊,他跟爹是朋友,多年没见,爹自然要跟他好好叙叙旧。”
“可他是那不要脸的爹!”
“可他也是爹的朋友。”
“爹不要这朋友不行吗?那不要脸这般不要脸,他爹也不是个好东西!”
“不许这般说话!”柳柳正色道:“尉迟大人是尉迟大人,他儿子是他儿子!晖儿,姐姐平时怎么教你的?”
晖儿低下了头,“姐……我……我错了……”
“错了便记住!”柳柳继续道,“你是爹娘的儿子,便是不比别人出色,但是也绝对不能败坏了爹娘的名声,知道吗?”
“知道了!”晖儿抬头,坚决道,随后又想起了母亲也在,忙转身对母亲道:“娘……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说的很急,像是生怕母亲生气了一般。
这两日他仿佛活在了蜜罐里,真的不想回到过去!
柳桥上前摸着儿子的头,“娘相信晖儿一定会做到的,好了,先去午睡。”
“嗯!”晖儿松了口气,随后又拉了拉姐姐的衣角,“姐,你别生气……”
柳柳自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姐姐没生气,快去午睡吧,免得晚上眼睛睁不开!”
“真的不生气?”
柳柳只好蹲下身子,捏了捏他的鼻子,“骗你是小狗!”
晖儿这才安心去午睡。
送走了弟弟,单独面对母亲,柳柳便显得有些局促了,就算自己掩饰的再好,她也相信瞒不住母亲的,更何况她根本便掩饰的不好,都是尉迟绝那混账!“娘……”
“过来。”柳桥伸手道。
柳柳吸了口气走了过去,“娘……”
“坐下。”柳桥道。
柳柳乖乖地坐下,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娘这般可怕?”柳桥失笑道。
柳柳忙摇头,“是柳柳做了错事……”
“你觉得是错?”柳桥问道。
柳柳愣了。
“柳柳。”柳桥看着女儿迷茫的脸,“娘也不知道你这般究竟是对是错,但是……人这一辈子,最该重视的该是自己,最**的也该是自己,最该为之而活的,也是自己,娘希望你能如此。”
“娘……”柳柳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酸,“我没事。”说完,偎依入了母亲的怀抱,“我真的没事的……我不喜欢他!真的!”
“不喜欢便不喜欢。”柳桥抚着女儿的头。
柳柳沉吟会儿,“可是……可是……”可是了许久,还是没可是出来。
“可是却狠不下心?”柳桥代为答道。
柳柳拧紧了眉头,“我也不知道……其实他刚刚也说的没错……若是我真的无所谓,这般多年怎么便这般纵容他?也不是,我只是可怜他而已……娘!”她抬头看着母亲,“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
“不生气!”
“他娘的事情……我总是觉得对不起他似的……”柳柳没敢看母亲的眼睛,“一定是这样,我才一次又一次地容忍他的!娘,我不信他真的喜欢我!一点都不信!”说完了最后,已然是咬牙切齿,可是却并无真正的怒意,更像是在赌气。
柳桥岂会看不出来,可是……“柳柳,尉迟绝不是一个好归宿。”
“我知道!”柳柳正色道,“你放心吧娘,我不会那般傻的!你们千辛万苦生了我,养了我,将我如珠如宝地疼着,我不会作践自己的!便是尉迟绝真的喜欢我,可是她母亲的死始终会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情意正浓之时,或许便真的不在乎,可等到将来……娘,你女儿很聪明的!”
“的确很聪明。”柳桥笑道,却透着无尽的苍凉,“可娘心疼。”
“那以后娘便多疼疼我!”柳柳靠在母亲的怀中,“只要娘多疼我,只要爹一直陪着我,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我便是幸福!娘,你女儿会很幸福的!”
“好。”柳桥抚着女儿的头,低声呢喃。
柳柳笑了,也努力驱散着心里的难受,没有人可以与她的家人相比,没有人!守着这个家,守着她的爹娘还有晖儿,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尉迟绝,你便有多远滚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