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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先前与宋寰那桩,他便不由得凝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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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当然会好奇,一追问,他便就把事情跟她原原本本说了。“当初我初入通政司的时候,宋寰等人便就暗地里给过我不少小鞋穿,只不过我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罢了。但他们可从来没停止过把我当成假想敌人,通政司于我,也是十面埋伏啊。”
沈雁听他这般感慨,便不由沉吟起来。
这宋寰她有印象,宋家是高祖起义时被叛变了的前朝臣子之一,当时宋寰的父亲似乎是在湖北任巡抚,高祖打到湖北时宋父抵抗不力缴械投降,然后又进献了进攻河南的路线图,于是成为了高祖当时的近臣。
有了这段历史,开国后宋父便就任了詹事府詹事一职,与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关系十分密切,只是皇帝登基后没几年宋父便过世了。
宋寰几兄弟如今都在朝中任职。除了宋寰在通政司任着天子近臣的优差,老二在湖北任同知,老四应该也在某个衙门任点不大不小的官,老大甚至如今已经升任福建巡抚,总之前世宋家几兄弟都混得不错。
前世里宋家与沈家的矛盾并不明显——至少她表面上没看出来。
可是宋家当时作出了那么无节操的事追随新君,宋寰如今也才得个四品通使,而沈家虽同样无节操,但好歹并未主动投降,乃是建国之后重新启用,这样的情况下如今沈家的情况倒还比宋家略胜一筹,而沈宓还能与他平起平坐,他会排挤沈宓,倒是也在意料之中。
沈宓以遗臣子弟一路爬高,朝中自然有许多人嫉妒不平,不过皇帝的恩宠摆在那儿,沈宓自己又擅于回避危险,因而这大半年来也还平静。能入通政司的都是在皇帝心里有些份量的人,而这些人背后也有着各种各样的背景。
她忽然就切实地感觉到了沈宓在朝堂上的不易,连忙走过去替他斟着茶。
“看来这宠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说道,然后又献计道:“父亲既是头疼,何不去寻顾叔了解了解情况?顾家跟几家国公府来往密切,董家有没有打压,事情是怎么起的,他必然知道的。纵使父亲不打算就五城营任职的事表明态度,多了解下心里总是有底。”
沈宓睁开眼,顿了半刻端起茶,“有道理。”
他这里去正房换衣准备去寻顾至态,这边厢宋寰也回到了府里。
宋夫人正在房里小憩,而旁边的绣娘正在指导其女宋萍做针线。
宋夫人三十来岁年纪,面容秀美,只是闭上的眼帘尾梢挑的有些过高,平白显出几分凌厉来。
而宋萍约摸十一二岁,雪颜乌发,面容也十分艳丽,正垂头绣着一枝牡丹,绣娘看她挑了根金线,便说道:“花瓣处该用粉色过渡,花蕊才用金线。”
宋萍抬头,凤眼里射出道戾色来:“我就**用金线绣花瓣,我就喜欢金牡丹,只有金牡丹才配得上我,怎么了?”
绣娘十分尴尬。
宋夫人噗地一声笑出来,半睁了眼说道:“小时候算命的就算过了,她将来是个穿金戴银的命,莫说是绣出来的金牡丹,就是朵真的,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她来日就是做不了宫里贵人,也定是个金尊玉贵的主儿,拘着她做什么?平白教她变得小家子气。”
绣娘只好称是。
宋萍得意地斜了她一眼,遂将这绣面举起来比在身上,说道:“这个月诸阁老的夫人花甲大寿,到时候我就把它做成件比甲,穿上去赴宴。”
这是件上好的绵缎,浅紫的底上金黄的牡丹,对比十分强烈。
这下宋夫人也不由皱了眉:“太张扬了,俗气。”
宋萍正要反驳,门外却传来丫鬟们的声音:“老爷回来了。”
宋萍连忙放下针线迎上去,雀跃道:“父亲!”话刚落音见着后者脸上的阴晦,又不由停在门槛下:“父亲怎么了?”
宋夫人也站起来。
宋寰大步进了屋,将桌上的茶一干而尽,便就怒指着门外道:“沈宓这个奸贼!”
宋夫人母女神色立时凝重,等到他具细一说,母女俩的脸色便就比他好不了多少了。宋夫人凝眉道:“这沈家看来如今腰板是越来越硬了,沈宓竟敢这么样对老爷说话!皇上给了他几分颜色他倒开起染坊来了,也不想想咱们家老太爷当宠的时候他们还在哪儿?!”
因着沈宓那番话,宋寰如今还气怒非常,他沉沉冷哼了声,将手上杯子砰地拍在桌上。
宋萍沉默了片刻,说道:“沈宓的妻子是不是就是华家的姑奶奶?”
“可不就是?”宋夫人撇了撇嘴,提着裙摆坐下来:“听说到如今成亲都十余年了,还没生出个儿子来,那沈宓还要打肿了脸充胖子,死不肯纳妾,看来是要等到绝后才心甘——”说到这里忽然想自己后院里那几房妾侍来,又不由得倏地收了口。
沈宓就是再充胖子,得了便宜的也是华氏,她倒是替宋寰生了儿子,宋寰照样也纳了妾,可她又占了什么便宜呢?还不是成日里被后宅那些贱人们扰得头皮发麻?
想到这里不免就有些酸意,那华氏怎么那么命好?
“看来他们沈家上下都是些沽铭钓誉之人!”宋萍不屑地说道。虽然说大家都是前朝遗臣,可是真正论起来,他们宋家在坊间的名声比沈家还臭。
毕竟他们老太爷当年是主动投降,而沈家是开国之后重新入仕。
而且沈家在京中又立足了百余年,所以坊间但凡在读书人家里头作比较,说到家世,都说沈家的家世好,说到子弟,都说沈家的子弟优秀,说到姑娘,又说沈家的姑娘代代都那么温婉淑良。宋家虽是不至于垫底,但却也排不上号。
她心里也有不甘,便就说道:“那沈宓既是这般可恶,父亲不如就劝着皇上让沈宓来当这个举荐人好了,他一个文人,看他能上哪儿找人任这总指挥使去?他就是找到了人,将来五城营犯下什么错,父亲便就正好可以把过错引到他头上。”
宋家规矩不如沈家那么严,而自打老太爷死后各房又分了家,人员一少自然许多事上就随便了,宋寰在外头有什么往往也不避讳儿女,因此宋萍这主意竟是张口就来。
“对呀!”宋夫人闻言也不由来了劲:“出头的橼子先烂,咱们就让那个沈宓出风头去!还是我们宝贝闺女聪明,竟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真不枉你父亲平日这般疼你!”
宋寰却是不置可否。
他素日心头有什么事并不会刻意瞒着妻女,因而宋萍也知些朝争猫腻,不过她终归是个内宅女子,所出的主意看似有用,到底行不行还得具体看情况。
不过这倒是又给他提了个醒,起码趁着五城营这事,也许是可以找机会给沈宓设两个绊儿,解解这心头之恨的。
沈宓更衣准备着的时候,顾至诚则很闲适地在府里消磨着时光。
因着他找回了顾颂,戚氏最近对他十分体贴,见他午睡起来四处找茶,遂就将一壶温到刚刚好的大红袍递了给他,完了又替他梳头整衣,整完衣又替他穿鞋捏肩膀,简直极尽殷勤之能事。
顾至诚受宠若惊,确定她没有什么陷阱便就闭目享受起来。
正舒服的时候外头便就来人说沈宓请他过府吃茶。
近日徐国公被参的事他也不痛快,猜想着沈宓知道的消息多,而他早上又才从宫里回来,便就立刻抓起袍子边走边穿到了沈家。
沈宓在墨菊轩沏了茶,罗汉桌的小方桌上又摆了几碟腌制的下茶点心,还摆着几只开好了的清蒸大闸蟹,两碟姜醋,并且还有一壶酒。
顾至诚进门便笑起来:“不是说吃茶?如何又有这么大的螃蟹?你们这些读书人做事,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沈宓笑道:“卢锭前儿去太湖巡视,顺便带给我两筐大螃蟹,咱们先吃,回头你带一筐回去。”
顾至诚坐下来,看着他斟了酒,便就说道:“久也不见他,回头找个时间上他府里叨扰去。嫂夫人那一手水煮鱼做的极地道,咱们钓了鱼再上他们家。”
“那还不容易?等五城营这事忙完,随便几时都成。”沈宓拿了只螃蟹腿,用尖嘴的铜钳子小心地夹着壳,说道:“左军营最近挺热闹,到底是怎么回事?原先并不曾听说这样的事,如何这当口偏这么多人参董家?”
顾至诚凝着眉:“我若是知道就不会头疼了。徐国公治军极严是真,但说他成心打压谁,他犯得着吗?左军营的兵权在董家手上,他难道还怕底下人夺他的权不成?退一万步说,就是有这层担心,也不该是几个小参将罢?”
沈宓沉吟道:“我看那些奏折里头,提到最多的就是东阳侯世子庞定北,而且维护之意甚浓,你觉得会不会是庞家跟董家有什么过节?”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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