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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凤轻从仁和宫回来的时候,已是暮色苍苍,小雪正吩咐着几个宫人仔细的打扫珑玉宫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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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做什么?”凤轻看着向着自己行礼过后,又依然恢复忙碌的几个侍女,挑眉看向小雪,有些不解她这般大肆打扫是为何。毕竟珑玉宫的宫人虽然不多,却也从来都是各司其职,新皇登基伊始,这宫中伺候的宫女们也是经历了一番大换血,故而并不曾有那些阳奉阴违的奴才。
更何况凤轻只是不耐烦理会宫中这些繁杂事情,并不代表她会是个好相与的主子。尤其皇上对待皇后娘娘态度的特别,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情,自然没人敢在凤轻面前放肆,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
小雪见到凤轻回来,立刻向前几步欲迎身上去,待距离凤轻不过一步之遥的时候,才恍然想起自己忙碌了半晌,怕是身上染了尘土,又立刻止住了步子。
虽说她素来和凤轻亲近,凤轻亦不是那种重礼数的人,小雪却仍是低低的屈了身子,行了礼后,才开口回答凤轻的话:“奴婢总觉得这院子里一股子血腥之气,便遣了几个人细细打扫一番,免得冲撞了您可就不好了。”
血腥之气?
凤轻不过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小雪这句“血腥之气”是因何而来。
“我有些乏了,你随我进屋吧。”凤轻说罢,便提步往正房而去。小雪应了一声,又轻声交代了身边的宫女几句,立刻匆匆的跟了上去,待走到门口,看到牌匾上的“倾绝阁”三字时,握了握拳,脸上浮现出一丝坚定之色。
她一定会保护好娘娘的!
在门口顿了片刻,小雪便平缓了气息,又拂了拂身上的衣服,意在掸去灰尘。
凤轻进屋后便靠在了房间西侧的贵妃榻上,一旁的雕花小几上放着小小的炭炉,上面温着花茶,还摆放着一碟子精致的糕点。素手轻抬,为自己斟了一杯温茶,素白无暇的手指捧着小巧精致的白玉杯,显得别有一般风情。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姿态,却让刚刚进门的小雪看的迷了眼。
“你也搬个矮凳坐下吧。”刚刚浅酌了一口茶水,凤轻就看到尾随自己而来的小雪进了门,轻声吩咐道。
“娘娘……”小雪刚想开口说不合礼数,就被凤轻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
她将手中的白玉茶盏重新放回雕花小几上,整个人都倚靠在贵妃榻上,神色慵懒:“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左右此刻也没有旁人,你在我跟前就别说什么宫规礼数了,你知晓我向来是最厌烦那些的。”
说着话,凤轻已然阖上了眼睛,做闭目养神状。
她方才说乏了并非是托词,而是真的有些疲惫。毕竟今日本就忙碌了大半日,又去仁和宫陪着云绝处理政务。
说是陪他处理政务,倒不如说是替他处理。
想到下午的情形,凤轻颇有些啼笑皆非。说来也有意思,原本云绝的态度,她也算看的分明,恨不得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身上,将她当做金丝雀来养。结果今日原本是开玩笑说要替他批折子,结果到了仁和宫之后,凤轻不过是随手翻了本折子,然后发表了几句看法,倒是让云绝刮目相看。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批折子,凤轻负责做决定,而云绝负责朱批印玺。
二人一边说着话,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待到案上成摞子的奏章从右边全都挪到了左边之时,凤轻才发觉殿中已然掌了灯火。
原本云绝打算陪着凤轻一起用晚膳的,刚刚起身却遇上了刑部尚书求见,故而凤轻便只身回了珑玉宫。
云绝本身不欲让她走,只是大臣觐见的时候她若是在一旁,到底是有些不伦不类的。虽说凤轻无法接受古代女子便低男子一头的规矩,她却也不是权心重的人。更何况,她也不愿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让百官上书弹劾,指责她一个后宫之人干涉朝政。
她虽不惧流言,却深深的察觉到了云绝近日来的忙碌与疲惫。
前世今生,凤轻第一次尝到了为一个人牵肠挂肚,殚思竭虑的滋味。
倘若很多事情,她注定无法为他分忧,那么至少不去为他带来那些可以避免的麻烦。凤轻此时的心思,早已经与初初成为云王妃的时候大相径庭,那时候是唯恐天下不乱,现在却是恨不得替云绝平了这天下。
情之一字,当真是惑人至深,凤轻却自觉是甘之如饴。
思绪回转之间,凤轻便听到小雪应了一声,随即便搬了矮凳在贵妃榻边坐下的声音。
凤眸微睁,她又端起白玉茶盏轻啜了一口,而后视线落在一旁碟子里晶莹剔透的云片糕上。轻拈了一小块,凤轻只觉得入口即化,并不十分的甜腻,倒是带着几分清香。所谓口齿留香,大约是此。
说起来穿越到这云国之后,最大的好处怕就是饮食上精致了许多吧。凤轻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当初在现代的时候,整日里出任务,恨不得把自己当男人使,平日里吃东西也都是为了填饱肚子恢复精力,哪里有那个精力去寻什么美味佳肴。
倒是来了古代之后,伙食什么的当真是大大改善了。
稍稍的直起身子,凤轻看向一旁的小雪:“你白天时是要与我说什么事情?”先前小雪的话说了一半,顾忌到云绝在不曾说完,云绝也是难得的没有追问什么,故而便先搁置不提。凤轻原本早已经将此事抛之脑后了,还是方才听到小雪说起“血腥之气”才又想了起来。
其实,不需小雪说明,她也能猜的到,恐怕小雪要说的事情十有**同欧阳生有关。恐怕云绝也是猜到了,所以才不曾多问什么。
果不其然,听到凤轻的问话,小雪只不过是片刻的犹豫,便从善如流的将自己的所见说了出来:“先前奴婢在珑玉宫外见到了欧阳神医,是毅大人拖着她离开的,她口中……说了许多不干不净的话。”
欧阳生,不干不净的话。
凤轻微微勾了勾唇角,只是那笑容里却带了些小雪看不透的高深莫测:“人心不足蛇吞象,原本以为她应当也是那种性子通透的人,现如今才发现,但凡是涉及到情字,总有人情愿做那扑火的飞蛾。”
“娘娘您知道了?”小雪闻言脸上露出了懊恼之色,片刻之后又敛去。她揪了揪手中的帕子,开口宽凤轻的心:“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左右皇上心中只有您一个人,欧阳神医做再多也都是徒劳罢了。”
“放心吧,你家娘娘我也不是吃素的。”凤轻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更何况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她就已经被自己蠢死了。”
对于白日的情形,当时小雪并不在场,故而对于凤轻的话有些好奇:“娘娘,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先前在去藏的路上瞧见毅大人拖着欧阳神医往宫门的方向走,欧阳神医似乎受伤了……”
想起自己先前看到的场景,小雪仍是觉得不真实。
当时听到欧阳生被毅拖着离开,还嚷骂自己娘娘的坏话,她只顾着满心愤怒。尤其是听到欧阳生口口声声的说爱慕皇上的时候,倘若不是毅及时的点了她的哑穴,小雪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扑上去挠花她的脸。
然而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小雪却又不自觉的打心底里为欧阳生觉得悲哀。
虽说同为冥宫属下,小雪从前与欧阳生的接触却并不多,毕竟一个是妙手回春隐于市井的神医公子,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大本事,只能够随身伺候人的丫鬟罢了。
两人交集甚少,小雪却着实有些敬佩欧阳生,毕竟女扮男装坐镇医馆,还能够博得一个神医之名,任是哪个知晓内情的人,都是不得不对欧阳生刮目相看的。
而今天,被毅拖走的那个女人,仍旧是惯常的一袭白衣,却是沾染了尘土而显得脏兮兮的。素色的前襟和衣袖上还沾着晕开的血迹,脸上眼泪纵横,却因为下颌与颧骨上带着没有擦干净的红色而显得难看的紧。
哪里还有从前那个欧阳神医一举手一抬足见的气度?
回想从前事,当真让人唏嘘。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凤轻仿若是看出了小雪的心思,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引枕上说道:“倘若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那些得不到的东西,又岂会落到这个地步?说到底,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凤轻三言两语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说与小雪听,最后总结道:“每个人都有求而不得,然而却应该时刻谨守自己的本心。”
她知晓小雪素来是个心软的性子,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敢冒着大不韪,替她将玉佩送出宫。而现在,她认了自己为主,故而才会在知晓欧阳生心慕云绝之后,第一反应是愤怒。只是愤怒之余,她却未必不会产生对欧阳生的同情。
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现在她跟在自己身边伺候,亦算的上是她最倚重最相信的人,就不能够再有那些多余的仁慈了。
她也好,云绝也好,现在都是身在局中,难以脱离,自然应当处处小心。她愿意相信小雪儿,倚重小雪,却是在她值得自己相信的前提之下。
仅仅有一颗忠诚的心,是远远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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