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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声音很大,伸了个懒腰,动作极为夸张,似是她此时困乏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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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那个!我早告诉过你啦,要让我和那些被你威胁困住的武林人士一样,像傻子一样地被你利用,助你萧家打天下,不可能的!”
慕月顿了顿,朗朗笑道:“所以在漠北之时,我给了你一次机会,没想到你竟还舍不得我这棵苗子,非要设下这圈套。我本不会跳,可老天开眼,我瞎了眼,别无他发,只得将计就计。所以你的一切都失算啦!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要了一个瞎子当老婆,当帮手,又有甚么用呢?”
“老天开眼?哼,原来在你心中,宁愿失明,都不愿意同我一道?”萧慕理淡淡说道,可心头连连冷笑,素来平静的心湖,竟泛起一片苦涩,“瞎了眼,竟是如此庆幸?”
“与其被你利用,倒不如瞎了的好。”慕月鞋履未脱,两脚踩上这新婚燕尔的新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动作懒散,可从她那无悲无喜的面容上便看出她此时全是心不在焉的。
黑暗中,思绪回到四年前的夏天,雍州城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干旱,半月之间,饿殍遍野,城中瘟疫肆虐横行,北齐趁此发兵欲攻占雍州。
那年她十七,身在建康城,后与南沐月前往岐州给当时武林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庆生辰,途径雍州。
见雍州城死伤无数,北齐大军也快攻来。那时她年少轻狂,仗着轻功极好,又将她所学的功夫悉数用尽,连夜偷袭北齐军营,又将北齐大军主将,那位高权重的高家皇亲国戚高玉连夜刺死,又放了数十把大火,烧了北齐大军粮草。
且不提很久之后,此事让“小白龙“这个名字与北齐势不两立,以及”北公子”侠义之名在南朝为人传颂。
杀死高玉的次日,小白龙归来,望他以秦淮王以及七皇子萧绎客卿的名义,开口劝服那一直不肯开仓放粮的雍州太守将粮食派发给灾民。只因那雍州太守一直不肯开仓赈粮,生怕自己一大家子饿死,竟死死不肯发令!
她的问话,他也只浅浅淡淡回了一句,“西魏对雍州城觊觎已久,这破城命不久矣,发了粮,南梁军队也打不过西魏,反倒是为他人做嫁衣,倒不如让那宇文泰来收这烂摊子,死龙,你管的太多!”
她清晰地记得他这么说,可她不是他。南梁打不过是南梁之事,但那些南梁人的性命总得救!
是夜,一道白影划破夜幕苍穹,如鬼魅般窜入雍州太守府邸。丑时正点,这北公子拿着剑抵在那太守脖子上,让这太守带着她进了粮仓!
翌日,两月未曾吃上饭的雍州百姓在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领取这来之不易的救济粮。
雍州太守两月不肯发粮,早已背负一身骂名,此次开仓也未能挽回声誉,反倒是招来朝廷的问话,本要以“为官不正”“欺上罔下”的罪名被逮捕处斩的雍州太守,不知得了哪位神秘高人的救助,最后竟不了了之,只是罢免了官职。
不知又从甚么时候开始,源源不断的救济粮涌入雍州!
只是,那雍州太守卸任之前有意无意放话声称,沐月公子心怀仁慈,仁心仁德,心系苍生,劝谏他开仓发的粮。不仅如此,这批涌入雍州的救济粮,乃沐月公子向萧绎请求来的。
南沐月善心之名如那瘟疫般,很快在雍州散播开来,直至雍州城附近其他城池郡县。
当那黄衫公子站在城门口接受万人顶礼膜拜却又还礼之时,一道白影正坐在远处高墙之上,冷冷地睥睨这一切!
“南边的!你可知,当年我在那高墙之上看你,正如你看我一样,像个笑话!”慕月说道,她说这话的表情,依旧是笑着的。
“若不是当时我用刀逼迫那太守开仓赈粮,一切已然收不了手。你这厮不会出手的。我做好事,你却名利双收!让众人膜拜你?哈哈哈哈。你可知,你便是那只黄雀了?”
“膜拜?”萧慕理报以冷笑回之,“难不成当年你做那些,不过也是为了名利?”
“你以为世人都跟你一样么?”
萧慕理不置可否,笑道:“那今日你我夫妻一体,膜拜你膜拜我有何区别?竟要分的这般楚汉分明?”
“你明知那是四年前的事情!我告诉你,我既然救他们,就不需要回报!只是,得到回报的是你!是那个前一日说不救的你!是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你!这一点,真让我不舒服!黄鼠狼披着羊皮,竟成了温顺的羊。雍州百姓若知你真面目,哎……一个个真是该戳瞎自己识人的双眼了!”
慕月将全部精力用在耳朵上,自然听得出来他的冷嘲热讽与虚假,摇头叹道:“被利用的事情,一次就够啦!你别想再从我身上讨到一星半点的好处!”
说罢,人迅速起身,擦过那伟岸的身躯,全然没注意自己面前其实是一片黑。砰地撞上一张桌子,想来真是被气到了,竟连这讨人厌的桌子都未曾感觉到。
见慕月腿被桌子撞得震响,萧慕理轻轻皱了皱眉,手不经意一动,要伸过去,终究是顿住了。
自己终是说出了这么多年的抑郁,可似乎并不开心。慕月虽是笑着的,但心头莫明泛起阵阵酸楚,也有些恼怒,倒不知在恼怒个甚么。凭着那仅有的理智摩挲着门闩,大步踏了出去。
她此时不知,六年前青州大盗那一赌约,竟也是他的一场算计,而她只为了一盘洛阳燕菜与鲤鱼跃龙门便答应了这场赌约。所幸那时她年少无知,对他看的不够清,也不知此事真相。否则,今夜的回忆,绝不止雍州瘟疫一事!
室内很暖,一出来,越刮越大的风雪迎面扑上红彤彤的脸颊,又火又冰的,不太舒服。扯了扯大红衣衫,双手在黑色中四处乱摸,像极了瞎子在摸象,凭着感觉,顺着空廊快步走去,竟也不知这长廊的末路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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