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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阳过后天就晴了,于是也迎来了苏州嘉靖四十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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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照着醒八客茶楼炫目的招牌,也照耀在后院摇头晃脑的小书生的脸上。
茶楼已经关门,上面贴着朝廷的封条,用不了几天这里就会被拆掉,然后建造一间更大的茶楼,又或者豪宅?没有人知道。
茶楼后院如今已经摆上了书桌台案,大毛等几名孩子正在大声朗读诗经上的某一段,直到沈无言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昨天给大家讲的范进中举可还记得?”
听着沈无言的问话,小武忙举手起身道:“记得,先生还举了文长先生的例子,说他七次都未能中举。”
说到徐文长,一旁的大毛却颇为不服:“文长先生可是有不世之材,之前少卿先生也说过,老师举文长先生的例子,是要告诉我们凡事要有始有终。”
虽说这时代的教育有诸般问题,甚至科举中也存在很多不足,但沈无言没有说出来,因为在这个时代,科举已经是一种很公平公正,也适合这时代的取士之道。
之后虽说会教一些文韬武略,甚至还会加一些兵法谋略,以至于所谓的哲学厚黑等一些很难涉及到的知识也随便加进去,但实质上还是在四书五经的基础上添加。
这样教不至于培养出高分低能,在对这个年龄段孩子的心理上也有比较好的培养,如此这般几个月来已经有比较显著的提高。
便像顾元庆所说那边,大毛对于茶道一说极具天赋,一说便懂,甚至有时候可以举一反三。当然天赋是一点,更多的是沈无言教这他们懂得一些事物的道理。
所谓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总抱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思想是没有错,但如何去做又是一个问题,虽说进入朝廷磨砺几年总有个经验,但还是只是知道怎么做,不知道为什么需要这样做。
“老师,你说的真没错,这雨一停天就热了起来。”
沈无言微笑解释道:“之前给大家讲的热胀冷缩,这大气也有这样的效果。……锋前降雨,则……。”
这样的讲学就在这端阳之后兴起,有时候王少卿与徐文长也会过来,其中某些知识他们也十分感兴趣,听来的确觉得在理,对沈无言也颇为赞叹。
徐文长还是关心捐款的事,不过后来说在浙江那边效果不错,怕是年底这城墙加固的事就能开始,剩下的还能在扩展兵力。
之后沈无言又交待成立一个什么抗倭基金,也就是说这些富户每年不限量给朝廷捐多少钱,朝廷都会记住,在后来的商户年终大会上会给予各种荣誉。
这样一来基本上缓解了军队军费问题,作战上经过沈无言的一些结合当年情况的现代化编组,军队的机动性以及战斗力强了许多倍。
这般讲课之间,徐文长也过来了。
今天来的时候他身边还带着两名身材魁梧的汉子,这二人双目炯炯有神,眉宇之间颇有英气,看样子像是战场上打仗的角色。
“文长先生今天又给我带来了两名学生?”沈无言扫了一眼这二人,顿时露出一抹微笑。
听沈无言这般一说,那一名汉子倒也没有不悦,徐文长却调侃道:“这位的名头若是说出去,足以让丧心病狂的倭寇闻风丧胆,你倒是不怕。”
沈无言淡淡一笑道:“我相信戚继光将军是不会和我这一届平头百姓一般见识,……倒是台州大捷我听说了。”
所谓台州大捷便是在四月到五月这段时间发生的,算得上是一场与倭寇之间比较大的战役。
这场仗从开始到结束,以四千戚家军对两万日本倭寇,五战五胜之后,歼敌五千五百,明军伤亡不过二十人。
说到台州大捷,戚继光顿时起了兴致,也顾不得一旁的徐文长,上前道:“戚家军刚遇到那群倭人,便用上了先生的鸳鸯阵,日本打败。之后的什么五行阵,三才阵更是颇为受用。”
沈无言之前递上去的文书中有一部分关于军队战阵的编组问题,这些战阵是根据诸多战争总结出来较为先进的列队方式,既有防守又有攻击,有用于突击战,也有用于巷战的,总之层出不穷。
只是让沈无言感到惊奇的是,这些东西实在太过庞杂,一般军队想要训练好是一个比较长久的过程,可是戚家军只用了一个多月。
“区区一个月时间,将军能有此成就,一来是戚家军本身素质高,二来……将军你那些个部下也很怕你吧。”
其实这是沈无言第一次与戚继光相见,然而对于他的事迹沈无言却并不陌生,说起来的确有些不喜欢他阿谀奉承,但转念一想这也是生存之道。
戚继光与胡宗宪,乃至于沈无言自己,其实都是这样的人,他们都是真正懂得生存之道的人,徐渭本来不懂,但在去年献祥瑞时的奏表送上去之后,他也懂了一些。
毕竟是民族英雄,沈无言依旧还是挺欣赏的。
只是比起沈无言,戚继光对于沈无言可谓十分佩服,即便是他这样从军营里混迹出来,在生与死的摸爬滚打中活到现在的人,依旧如此。
眼前这看似文弱的青年与身边这位徐渭一般伟岸,曾经徐渭指点东南,杀徐海,诏安王直早就让他心生敬仰,眼前这青年却又是另外一般感受。
“将军的兵源是义乌兵,那边的民风彪悍,且质地淳朴,倒是士兵的大好人选。……怎么今天俞将军没过来?”
这却是沈无言的一个疑问,因为之前的几种战阵也是写给俞大猷的,那边情况近来也没消息,约莫着近几日回来的,今天却只有戚继光来了。
徐文长轻叹一声:“之前一小股倭寇来犯,……总之后来罪过就丢给了他,于是就下放到了锦衣卫诏狱中,怕是凶多吉少。”
俞大猷这一生遇到过无数背黑锅,被抢功的事,但始终都有一颗报国心,比起戚继光,沈无言更喜欢这一位,只是……
沈无言轻叹一声道:“还是不提这些,那边粮草筹备的如何?”
“那晚在三楼却是不知道茶会以及诗会的事,只是后来无言那首节门令,倒是让诸多自恃有才的文人汗颜,后来诗作被收入得月楼。”
这事沈无言也听说了,此时听徐文长说来也只是叹息道:“无非是一时兴起,不谈也罢。”
那晚三楼的确是有的,而且在场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
除却总督胡宗宪之外,还有苏州知府徐尚珍,以及一干巡府御史,当然还有这些将军,讨论的内容便是台州大捷。
期间苏州知府徐尚珍谈到一件事,太湖那边的堤坝需要加固,江浙一带的粮食储备需要增加,今年的雨水反常。
“无言说的这些其实只是预期的问题,水患这件事说来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发生了,即便来了水患也可以从浙江调粮。”
之后的事,除却与戚继光徐文长探讨一些关于兵法,以至于以后对敌御敌的战术上的问题之外,其他事就落得闲谈。
不过这次交谈之后,沈无言又多了三名学生,分别是戚继光的三个儿子,安国、兴国、昌国,于是这私人的小型学堂,竟然也有了规模。
于此同时苏州知府衙门后院中,徐尚珍盯着桌上的两封信发呆。
“父亲何须这般,无非是拆不不拆的事……”
听着儿子徐时行这般一说,徐尚珍更是恼火:“得月楼那边硬是要拆,醒八客那边又不能拆,……胡总督那边哪能得罪得起?”
“那索性不拆了吧。”徐时行淡淡一笑道:“得月楼那边也不缺这区区一片地。”
徐尚珍点了点头:“若是说这片地也很难办,这地是大儒巷王敬臣的,你说我怎么好意思去问他要?”
其实这不过是一件拆与不拆的事,得月楼茶会之后,集仙居获得了与得月楼的合作关系,于是一场迅速的兼并就此开始。
原本这不该发生在这个时代,但却又实实在在的发生,即便是沈无言也颇为惊讶,这不是资本主义垄断经营嘛。
关于茶楼的经营如今还未批示下来,但醒八客从那天之后便没有在开张,大儒巷巷口这边面临另外一个问题,拆迁。
如今沈无言倒是成为十泉街上的钉子户,势与拆迁势力作斗争。
不过对与沈无言来说,其实也没办什么事,只不过又有一些人比如徐文长戚继光,又或者王锡爵徐时行这些人不打算让沈无言这边被拆掉。
因此,此时知府徐尚珍面临这一个颇为困难的难题。
“那晚第一次遇到沈无言,此人为人沉稳,也颇有才学,之前所说的太湖水患其实也有些道理,父亲最好提前准备。……我的意思是,茶楼那边还是不要拆了。”
徐尚珍听徐时行这般一说,也沉沉的叹息一声道:“那这边的事先缓着,两边都先不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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