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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二人一边饮茶又吃了些点心,也未有饿意,倒是月儿却将昨天宫里送来的一些珍馐给他二人下了酒,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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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张居正之后,沈无言便一直在着手准备今夜与严嵩的见面,这位在帝国举足轻重的人物,连沈无言都没有把握能应付。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沈无言这才与月儿出了门,临行前月儿好奇道:“少爷说这次去要带两个重要的人……为何没有见到?”
沈无言一怔,顿时想起这件事来,忙道:“你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倒是忘记了,去岳云酒楼的路上若是有熟人,便一同前往便是。”
“少爷不是说,这位严大人很厉害吗,原本以为会带着王天去的,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的……那位首辅大人有多么厉害……”
听着少女的轻言细语,沈无言拉着她迅速出了门,还不忘冷笑道:“当然很厉害,让你生男就生男,让你生女就生女……”
“哦……”月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好奇道:“原来他是……送子观音,是神仙……就是不知道比起那位蓝神仙又如何。”
入夏的夜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偶然听到几声小曲,沈无言依旧还会忍不住回头看几眼,只是之前的那份黯然已然没有了,又或许早就全部隐匿于心。
“蓝神仙都要归严神仙管,你说谁厉害?”沈无言严肃道。
……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月儿年龄还是小了些,即便已然在苏州商场历练了一年多,那份稚气依旧未脱,只是看起来成熟罢了。
少女几步小跑上去自然的拉住沈无言的手,望着远处街市坊区说说笑笑,倒也欢脱,至少比起整日憋在小院好的多。
正走着,忽然沈无言听到一道阴不阴阳不阳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一位公公。
“沈先生……”
回头望去,倒是一名小太监。其实说是太监也不甚符合,按照那人衣着,似乎也只是宫中的一名长随。
其实大明的宦官的等级极其严格,刚进宫的只能充当典簿、长随、奉御,若是做的好兴许会有提升成为监丞,在监丞之上则是少监,而少监之上才是太监。
眼前这位小宦官身着乃是长随,大抵是在司礼监当值的,其实也算是不错,毕竟司礼监主文,一旦熬上去,也算是肥差。
那小宦官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沈无言似乎还有些胆怯,见到沈无言向着自己走来,他这才忙上前道:“今天奉命出来采办,竟然在这里遇到沈先生了。”
“原来是冯……”沈无言一怔,却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沉吟少许之后,却听得对方道:“没想到沈先生还记得我,便是司礼监的冯保。”
沈无言自然记得他叫冯保,而且这名字沈无言回去之后还思量了许久,本打算改天再去见见的,但最近还有些其他事,所以并未来得及去。
“既然奉命出来的,那便赶快办完事回去吧,否则晚了又要被黄公公责骂……银子够不够,我这还有一些。”
说着话,沈无言便从袖间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冯保,淡笑道:“怎的出门也不乘着马车,东西一会怎么送回去。”
冯保扫了一眼沈无言递过来的银子,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感激,忙接过之后塞入怀中,才道:“今天出门时间宽裕,黄公公要我出来买些玉露回去,明个给他带去就是了,不用着急。”
“既然是这样,那不如与我去岳云酒楼坐坐?”沈无言这般一说,未等冯保说话,便被他拉住向着不远处的岳云酒楼而去。
一旁的月儿怔了怔,喃喃自语道:”少爷为何会对一名宦官如此亲切……难道少爷他……不、不、不,少爷不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月儿的脸不由的红了起来,但心中却又想到来时李婶给自己将的那些关于男女之事,倒是也涉及到了一些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岳云酒楼也不知道是京城哪位权贵所开,只知道大小贵人们都知道有这样一家小酒楼,名气不必含烟楼,但那份底蕴即便十间含烟楼也比不了的。
推开约定好的房间,里面已经坐了人,严嵩正在与严世蕃说着话,一旁的鄢懋卿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门被推开,三人的脸上顿时一变,接着一脸诧异的看向沈无言。
沈无言倒还好一些,严嵩年事已高,即便当年极具威严,如今也所剩无几,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名老态龙钟的人而已。
严世蕃与鄢懋卿又丝毫不被他放在眼里,即便严世蕃算是大明旷世奇才,鄢懋卿也不是一般的人可以相比,但曾经都败给过自己。
只是这一切在冯保眼中又是两样,身为司礼监的太监,严嵩这些人他当然不会陌生,而对方所代表的权利他却也是知道的。
他很清楚眼前这三个人,随便出来一个都能将自己捏死。
瞳孔微有收缩之际,逐渐才舒缓了呼吸,待平稳之后,这才轻声道:“……沈先生,我们这是进错房间了。”
沈无言却也没有料到,这位小长随能很快就恢复神色,即便未来他可能很厉害,但却也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
沉默许久之后,沈无言这才拉着冯保走进房间,“后随意寻了个位置,将月儿与冯保安排就坐,这才道:”没有走错,今天的确是约了严阁老。”
一旁的鄢懋卿一看对面坐了名小姑娘,身边还跟着一名身份地位的宦官,顿时便生气道:“这两个人是什么东西,岂能与阁老一同入座?”
一边的冯保听到这句话,顿时便要起身,却被沈无言一把拉住,硬是按在座位上:“都是我朋友……而且你有什么资格先说话。”
听着这位名震京城的大才子,与皇帝陛下喝过一锅鱼汤的沈无言,此时竟然当着首辅大人的面,怒斥刑部左侍郎为自己出气,顿时心中感激万分。
鄢懋卿被沈无言这句话顶的立刻火冒三丈,正打算反驳,却被一旁的严嵩一咳止住,接着严嵩淡淡道:“沈公子邀我来此所为何事?”
沈无言不由又看了一眼这位年过八十,且毫无生机,却又显得不怒自威的老人,片刻之后才道:“我有个朋友叫徐文长,他曾经给你写过文章祝寿。”
“文长我知道。”严嵩目光之中闪过一丝赞赏:“如今在汝贞那里做幕僚,他不适合做官,但绝对是个不世出的人才。”
听严嵩这句话,沈无言不由对这位曾经了解过的人物有些迟疑,这一句话便说明他不是个昏庸之人,至少对于谁贤良谁庸碌很清楚。
“文长谋定东南之际,懋卿与庆儿还是年少轻狂,即便到了如今,却也比不上文长半点……当然沈公子又另当别论。”
最后这句话说的多少有些愤怒,但也因为愤怒,又说明他对眼前这位青年十分忌惮,而上一个忌惮的是徐阶,在上一个的是夏言。
眼前这青年只是一介布衣,小小的一名读书人且无丝毫功名,根本看不到能如何威胁到自己,然而八十二岁的感知力告诉他,眼前这人很可怕,至少要比徐阶要可怕。
“倒是也有听闻沈公子与文长交好,之前汝贞来信说在苏州遇到一位奇男子,献计献策每每都能起到决定作用,想来说的便是你。”
沈无言倒是不知道胡宗宪竟然还将自己的事说给严嵩,不过倒也算是尊重自己,并未将姓名透漏出去。
“胡总督定然多有粉饰,许多不尽实际之处,首辅大人莫要轻信。”
严嵩不由的又多看了沈无言一眼,忽然笑道:“之前的事老夫可以给公子赔罪,的确是庆儿不好……至于那位苏姑娘,也定然全力寻找。”
“已经那么久,怕是再也找不到了,首辅大人何须再费这个闲心。”沈无言淡淡一笑。
一旁的严世蕃早就无法忍受沈无言这般的姿态,冷笑道:“我父亲身居首辅之位,今天亲自过来见你,已然是给尽了你的面子。”
“面子是人给的,可惜给在多面子,人是活不过来了。”沈无言指了指自己的脸,微笑道:“严大人若是喜欢,沈无言这张脸给你,你把鄢大人的命给我?”
涉及到自己的性命,鄢懋卿也是一愣,很快便道:“沈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的确怕严世蕃一时心急便应了沈无言的话,真的将自己的命丢给了别人。
严嵩干咳一声,沉沉道:“那不知道沈公子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
“与胡宗宪断了联系。”沈无言面带微笑,轻声道。
这倒是严世蕃一直期待的结果,此时沈无言提出,正中了心意,但他很清楚这位父亲的意思,只得闭口不语,待在一边。
严嵩沉默了,这位老人脸色第一次变的那般难看,紧握着锡杖的手竟然也在颤抖。
“汝贞随非我子,但却胜似我子……沈公子这个要求,是否有些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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