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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见我?”罗丰琢磨着这则意料之中的消息,点头答应,“那就见上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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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玉蟾真人听到这种好像去和一名老朋友见面的语气,不禁露出古怪的表情。
当今的陛下可不是庸碌无为的凡人,而是一名合体期的强者,其天赋乃是历代天子中最高的一人,直追开国高祖,若非被繁忙政事耽搁了修行,只怕早已晋级炼虚期。
饶是如此,配合皇室丰饶的宝藏和传说中一些唯有皇族血脉才能动用的至宝,其实际的战力不下于炼虚期修士,若非有这样的神通本领,如何压得住天下的修行门派,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宗师、大宗师们奉其为天子?
权势地位是一方面,自身修为又是另一方面,两者配合在一起,纵然是炼虚大宗师见了这位天子,也不得不慎言慎行,不敢放浪形骸。
玉蟾真人身为避世修行的灵宝派掌门,自问面对当今天子的邀约,绝不敢有半分怠慢,更何况眼前这位日前可是狠狠羞辱了当今的太子,据说太子府都被他毁成了废墟,诸多金丹、元婴修士,以及两名合体宗师都无法阻挡他半步,眼睁睁看着他逼着太子吞下了伪造的信笺。
这份屈辱虽然不能和不共戴天的杀父自筹相比,但也算得上是刻骨铭心了,若换成有志于仙道的修行者,只怕要落下心魔,除非洗刷,否则一辈子都无法寸进。
虽说偶有听闻太子和天子不合的消息,可终究是自家的儿子,被外人如此羞辱,不提血缘亲情,光是皇家的颜面,就足以让天子做出回敬,这次的邀请,摆明了是宴无好宴,他究竟哪来的自信,居然还能维持如此轻松的心态?
又或者他作为上古隐宗修士,不知道当今天子的权柄厚重?
但也说不通啊,明明数日前他就要索要了大量关于现今世道的情报,不可能不询问这方面的事情。
罗丰瞧出玉蟾真人隐藏的担忧,但他没有开口解释,因为他的确是有恃无恐,这份信心的来源有两方面。
一是他没有杀死三皇子,只是狠狠羞辱了一番,或许这份羞辱对于武者来说比死更难承受,但对于那些志在仕途的政客来说,当做心性的磨炼也未尝不可,最为重要的是,人没死,那就保留了缓冲余地,一切都好谈。
二是当今的天子是明君,如果是昏君,或许会由着情绪来发泄,不顾大局,可明君不会,眼下恰逢乱世,妖族入侵,正需联合每一份人族的力量,尤其是需要拉拢人族的强者,而罗丰独闯太子府,让一帮子实力不弱的客卿成了陪衬,展现出不亚于炼虚大宗师的实力,证明他比那帮子人加在一起都有价值,那罗丰就更值得拉拢了。
别说太子没死,就算他将太子杀了,为了壮大力量对抗妖族,当今的天子也不得不忍下心痛,交好罗丰,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便是相同的意思。
只是这样做的话,就触及了对方的底线边缘,哪怕天子再怎么胸襟广阔,也不可能真的不在乎一名杀死自己儿子的仇人,纵然忍下一时之痛,也为未来的大局留下隐瞒。
罗丰与三皇子之间又不存在你死我活之仇,自然为了一时的快意恩仇就将人逼上极端,他也不是这样的性情,多少要顾及下大局——化身罗三倒是会这么做。
另一方面,罗丰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引起那位皇帝的注意,这可比什么毛遂自荐的方法来得更快,更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他和明溪郡主达成了协议,但也没有将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何况投效其他皇子的确是对协议的背叛,投效当今的天子可不算,两者并非竞争的关系,甚至明溪郡主也希望罗丰能得到皇帝的信赖,从而给她带来好处。
谋定而后动,罗丰对此事毫无担忧,坦然赴约。
罗丰不是官员臣子,也不是成名的强者或者修行大派的掌门,因此见面的场所自然不会是正殿大堂这种气氛庄严的地方,仅是皇宫中的一间书房,虽然非常的大,甚至比寻常人家的整间宅院还要大,但终究只是书房。
罗丰在一名气息悠长的宦官的引领下,踏入了书房,只见房间内摆满了书架,俨然一座小型的图书馆,而一些不便外人窥探的地方则用屏风隔断,这些屏风都是法宝,能够隔绝灵识的窥探,尽管阻挡不了罗丰这种实力的强者,可要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发出灵识窥探,就算是罗丰也需要提前筹谋才能做到。
最后罗丰行至一道绘着神仙朝拜天帝图案的屏风前,那里端坐着一人,披龙袍,戴天冠,容貌与三皇子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是更具威严,和明溪郡主倒是不怎么像,他的面上有风霜留下的痕迹,带着几分沧桑感,双眸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如果说三皇子还有几分浮躁和色厉内荏,他的身上就脱尽了铅华,携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厚重感,如同历史,又如同国家。
在屏风左侧下首摆放着一张铺有软垫的椅子,一人坐于其上,不卑躬屈膝,亦不盛气凌人,他头发淡黑显黄,外表普通,年龄难言,既像是邻家老者,又仿佛中年之士,宽袍大袖,头戴巾帻,有一股锦绣文华凝聚而成的儒雅之气,双眸相比天子更具智慧神采,感应到他,罗丰就像感应到无边无际的宇宙,虚无深邃,浩瀚博大,难见边际。
这位是当朝太师李圣谨,也是人族仅存不多的炼虚大宗师之一,在妖皇未出之前,在诸多大宗师里实力排名第二,曾亲手斩杀过一名同阶的妖族大宗师。
“明君和贤相,难怪能中兴帝国,若非妖祸之乱……可惜了。”
罗丰心中如此思忖着,面上不露分毫,双手上不过眉,下不过膝,端身正立,二目垂帘,平心静气,左手大拇指掐右手无名指根节,右手大拇指掐右手中指梢节,左手其余四指抱右手,躬身一礼,却是打了稽首,正合方外之人见俗世权贵,不卑不亢,甚至不把人放在心上。
“贫道天渊,见过陛下,见过太师。”
此世没有佛门也没有魔门、儒门,修行中人基本都出自道门,因此哪怕是那些旁门左道也是以道家门人自称。
皇帝闻言,眉毛微挑,不知是怒是恼,忽又转为大笑,转头看向太师道:“却是许久不曾被人这般客气了,上一回还是身为太子的时候,待朕登基后,就再也没人敢这么对待朕了。”
李圣谨扶着短须,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这话听起来颇有敌意,但罗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为所动。
“天渊道长,你倒是给朕出了个难题,弘盛昨日到朕这里可是哭了好一阵子,看起来是被欺负惨了。”皇帝苦笑着,用一种长辈语气说道。
罗丰道:“一啄一饮,早有前定,若非贫道侥幸看破了阴谋,只怕和陛下的见面,绝不可能像今日这般友好。”
弘盛是指三皇子,而罗丰这般大闹了一场,想来这位“明君”不可能不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三皇子的计谋也算不得高明,尤其在事后,并不难看破。
“哦,你欺负了朕的儿子,朕还要对你友好吗?”皇帝的语气微微加重,似乎有动怒的迹象,一股莫名的压力如暴风前的乌云般积聚起来。
罗丰却还是一样的平静:“当然,在妖族还没有退去前,想来陛下会一直对贫道非常的友好。”
皇帝沉默不言,紧紧盯着罗丰,气氛陷入僵滞,而太师李圣谨却只在一片微笑,似乎半点也不担心两人会爆发冲突。
片刻后,皇帝笑了笑,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朕的确很乐意和道长交好,弘盛那不过是件小事,希望道长不要介意,也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罗丰微微颔首,无言中两人达成了默契,表示揭过了此事。
话不投机,皇帝不再多言,聊了几句无意义的客套话后,就命人将罗丰送出,只在离行前,他才仿佛想起了什么,叮嘱道:“近日王都可能会有些不平静,希望道长能好生保护朕那明溪孙儿。”
罗丰道:“此乃分内之事,理所当然。”
等他离开后,皇帝悠悠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李圣谨道:“太师,斩妖之计,如期进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