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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连翘哪能听不出这话中的含义?秦氏也就差将那“厚此薄彼”四个字直接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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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番,是纯粹为了叶冬葵而回来,没想同秦氏针锋相对,不过,倘若她这后娘非扯着她混闹,她倒也不介意同她掰扯掰扯。
现下却暂且还能忍得。
叶连翘抿唇笑了一下:“秦姨是在怪我?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不过是想着,你生了弟弟,这是喜事,未必少我一人掺和,我哥却是受了伤,于情于理,我也不能置之不理。何况,我这一向的确是不得空,铺子刚开张,便接了桩棘手的买卖,回来最多呆上一两日,就又得忙着回去了。秦姨若是因为这个就恼了,我也没话说,给你赔个不是?”
秦氏噗嗤一笑:“哎哟,哪里要你赔不是?成了亲之后原就事多,这一点我最晓得了,倘若因为这个就怪你,我这二十来年,岂不白活?”
顿了顿又道:“才刚开张就接到大买卖,这是好事呀,盼着你生意兴隆才好。”
三言两语,也算把这事儿给打发了过去。
叶连翘原不想与她多谈,然而到底刚进屋,不好立刻就走,便偏过头去,往她枕边的小娃娃仔细瞧了瞧。
有一句说一句,叶谦的相貌本就不差,秦氏也生得姿容秀丽,他俩的孩子,不必说,也自然会精灵可**。现下那小娃娃虽然眼还没睁开。白白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却也很喜人。
“弟弟生得好周正秀气呢,不知取了名没有?”
她含笑对秦氏道:“我能抱抱他吗?”
说到自己的孩子。秦氏脸上的笑容,便带上两分真心实意的意味,一面将那小肉团抱起来,一面垂眼无奈道:“这会子睡着倒乖巧,你是没听见,哭起来像个小猫似的,活活能把人闹得背过气去!名儿你爹也想好了。叫冬青,初时叫着有点怪。多唤两声,倒也觉得顺口了。”
说着,便把那奶娃儿递了过来。
叶连翘赶忙小心翼翼地接了,尽量站得离床榻近些。
果然叶老爹对中药名情有独钟。冬青,同样是一味药材,又与叶冬葵的名儿有了关联,倒挺合适。
她进屋来,本是为同秦氏打声招呼,没预备久呆,抱着那小娃娃瞧了一会儿,便又把他还了回去,寒暄两句。从屋里退出,扯了吴彩雀到门外说话。
阿杏性子腼腆,搬了张小凳坐在门槛上。被小丁香缠住了,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她便也脸红红地笑着回答。夏青将那车夫打发走,也跑了过来,知道现下屋子里没男人,便不好进去。一弯膝盖,蹲在了孙婶子家门前的橘子树下。
叶连翘特地将吴彩雀拽得稍微远了点。压低喉咙道:“敢情儿我之前看错了,你其实是个糊涂人?我妹这二年大了,怎能跟你和我哥一对小夫妻住在一起?虽是隔着门,两间房,却到底不便当,当初秦姨提出要换房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出声拦着点儿?”
“这是桩小事,我没往心里去。”
吴彩雀皱着眉看她:“算什么呢?照顾妹妹,本就是我的本分,莫不是连这芝麻粒大的一件事,我也要计较?说来也没什么不便当。况且,冬青是个男孩子,等大一点,原就该自己住,既然是迟早的事,倒不如趁早挪了,省得将来麻烦。”
“你真是……”
叶连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使劲捏了她一把:“你想着我妹,我自该谢你,可……哎呀罢了罢了,都已经这样了,我再多说甚么也是白搭。我且问你,我哥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吴彩雀的眼神有点发飘,许久方道:“不是同那个叫夏生的小杂役说过了吗?就是被羊角锤掉下来砸的,如今还有些行动不方便,却已没大碍了。爹说了,这伤能完全恢复,往后不耽误干活儿,半点影响都没有的。”
“那你们就没让那个失手把羊角锤掉下来的人赔点汤药费?”
叶连翘又追着问。
“嗐,都是成天在一起干活儿的,平日里感情也不错,既然你哥没落下病根,何苦再跟人家牵扯不清?”
吴彩雀垂了垂眼皮。
她这表情,看上去委实让人觉得不对头,叶连翘皱起眉:“我怎么觉得……你有事瞒我啊?你是不是没说实话?”
“我哪……”吴彩雀正待分辩,一抬眼的功夫,却正见叶冬葵遥遥从村里走过来,当下如蒙大赦,推了叶连翘一下,“你哥回来了。”
然后抬手冲叶冬葵摇了摇,高声道:“你看这是谁?”
叶连翘会回过头,就看见叶冬葵右手用棉纱布吊在脖子里,正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行来。许是因为瞧见了她,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紧走两步,冲到她面前:“连翘,你怎么回来了?昨儿我还和你嫂子说呢,从前咱们仨成天在一处,现下你嫁了人,住到了府城去,要见面比登天还难,我竟有些不习惯,没成想,你今天就蹦出来了!”
“你不许笑。”
叶连翘可没他那么好心情,狠狠剜他一眼:“受伤这么大的事,之前为何不告诉我?回信里嬉皮笑脸说什么这一向忙得厉害,手都折了你还忙?忙个鬼!”
“没折没折,就是骨头裂了点缝而已。”
叶冬葵很憨厚地嘿嘿一笑,紧接着却是一怔:“等会儿,你说什么信?”
叶连翘:“……”
真的有鬼哎,她明明写了信回来,他还回了信,现在是在装傻吗?
该不会……
她心里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一股闷气冲上头顶,险的厥过去:“八月里我给你写信,因我开了铺,所以想让你帮忙打造以前咱们用的那种小木头盒子,很快你就回了信,说这段时间非常忙,只怕腾不出空来——这信你不知道?”
“你傻呀,八月初我的手腕子就伤到了,你让我怎么回信?压根儿就没瞧见!还有,你开了铺子,我怎地一点都不晓得?爹也没提过……”
叶冬葵比她更愕然,愣了愣,转头望向屋里,眼中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
“可是,我的笔迹你怎会认不得?”
“我还真认不得……”
晓得他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叶连翘忍不住苦笑。
她和叶冬葵从前朝夕相处,正因为如此,彼此间需要用到笔墨纸砚的机会就非常少。没怎么瞧见过,自然也就留不下什么印象,没成想,倒给人钻了空子了。
“跟我说实话吧。”
她生生将冲到嗓子眼的火气又给咽了回去,拣张小凳子一坐:“你俩要是再瞒着我,往后我不认你们。”
就在这时候,小丁香悄声没息从旁边蹭了过来,幽幽道:“二姐,我想你需要的是我……”
“走开!”
叶冬葵忙斥了她一声:“你这包打听,什么都知道,要说我自己会说,用不着你多嘴。”
然后便往地下一蹲,抬手摸摸叶连翘的头:“还真生气啊?没瞒着你,我这手腕子,真是被那羊角锤砸伤的,我之所以没让那人赔汤药费,不是因为不愿撕破脸皮,而是……这事儿怪我,怨不着人家。”
叶连翘抬起眼皮:“为什么?”
“咳!”
叶冬葵打了个唉声:“那羊角锤吧……不是失手掉下来的,是那人在修葺房顶的时候,嫌它碍事,给扔下来的。扔之前,提醒了我一声儿来着,可那两天我有点精神不济,正走神儿呢,这不就……一下子没躲开。”
“你怎么会精神不济啊,你才多大年纪?”
叶连翘抬头狐疑地看了看吴彩雀。
“看我干嘛?”
吴彩雀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连翘你这会子还有闲心使坏!”
“不是她,不是她,你嫂子挺好。”
叶冬葵忙摆摆手,失笑道:“你还真是嫁了人了,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段时间,冬青不是快出生了吗?爹让我给他打造个小床小马什么的,说起来不赶着用,却催得还挺急。我想着,再怎么说是我弟弟,这也是我该做的,就没推,白日里干活儿,晚上回来还要赶工,觉睡得少,自然就……”
叶连翘这下子是彻底明白了。
什么叶谦催他?就算是偏见吧,反正她就认定了,这绝对是那秦氏的主意!若不是她逼得紧,冬葵也不至于白天没精神,连个羊角锤都躲不开,晓得自己脱不了干系,自然要想办法遮掩,否则,何必冒充冬葵回信?
倘或这封信落在了叶谦手上,他或许还不至于将这事儿瞒下,毕竟他是当爹的,不必担心自家闺女发恼,但秦氏嘛,可就不一样了。
“你俩是不是傻?!”
叶连翘实在是有点压不住火儿,霍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大了些,惊得一旁的夏青和阿杏都猛然抬起头。
“干活儿干不过来,你不会推吗?外头的活计不能耽误,家里人便理当体恤你一些,不过是小床小马,就算造出来,那小孩儿现在能用得着?”
她指着叶冬葵的鼻子就骂,然后转头看向吴彩雀:“还有你啊嫂子,我一向觉得你并不是逆来顺受的脾性,如今是怎么了?换屋子你不言语,我哥受了伤你还是不开腔,最不济,告诉我一声儿也好啊,你俩真是要气死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