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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
叶连翘眉心一攒,忙端了碗温水与他:“别慌,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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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策原本也要上前来拽住夏青一问究竟,见状,却是抱着胳膊退了回去。
他媳妇从来就不是那起遇事容易发慌的性子,有她问话,自己大可以站在一边看看情形再说。
叶冬葵却是三两步从堂屋里抢了出来,没头没脑地就要撸袖子:“怎地,敢是有人去铺子上闹事不成?嚯,我就知,这府城也不是个清净地!待我去瞧瞧,哪个不长眼的,见我妹一个女人守铺,便打量着她家里无人了?”
“好了。”
叶连翘摇摇头,回身看他一眼:“不会有人去铺子上闹事的,再说……”
目光落到卫策身上:“即便是有,也还用不着你这当哥的替我出头。”
叶冬葵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
可不是吗?谁个不要命,会跑去府衙捕头家里的铺子闹事?怕是嫌命长!
“那……是怎么了?为何闹起来?”
他有点迟疑地问。
这当口,夏青将那一碗温水喝了个底朝天,总算喘匀气息,摆摆手:“不是的,事儿的确是出在咱们铺子不假,只不过,是那位姓柴的公子,同蒋家姑娘的丫头,闹得鸡飞狗跳的……”
叶连翘一阵头疼,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太阳**。
她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啊,料想应当不会出岔子,谁知偏就这么巧,那柴北一大清早地又跑了去?
“到底怎么回事?”
想到蒋觅云碍着那疤不愿意见人,她心里便也有点担忧起来:“按说。蒋姑娘同她的丫头,该是留在隔间,不会轻易出来才对。”
“是啊。”
夏青一个劲儿点头:“东家您离开后,蒋姑娘的确一直留在隔间里不曾出来,还让阿杏取了账本,一个人默默地算,半点声气儿不出。可谁知。您才走了没一顿饭工夫。柴公子便兴兴头头来了,还、还带了一大筐好木炭……”
“木炭?”
叶连翘挑挑眉,有点明白了:“你接着说。”
“柴公子说。每次来铺子上,都不见东家您生火盆,腊月里,天儿实在冷得紧。也不知您是不是俭省,不愿意在这上头花钱。所以,他就冒昧给您送来一筐。是他自家用的木炭,烧起来烟没那么大,能比外头买的强些。”
夏青一张脸愁得能拧出苦汁子来。将柴北的话,一个字不敢差地复述一遍:“柴公子又说,东家您可不能在这上头省。您同他都是在药材堆里打滚的,心里最清楚。女子受不得寒凉。且来咱家铺子上的也大都是女人,大冬天的,倘若进了门,发现咱店里冷得叫人打颤儿,兴许往后就不肯来了!他便叫人立刻把火盆子生起来,还满口称得好半天才能暖和起来,正说着,那蒋姑娘的丫头,就……”
讲到这儿,他哆嗦了一下,仿佛心有余悸。
“别大喘气,一下子说完。”
叶连翘皱着眉看他,低声催促。
“那蒋姑娘的丫头,突然从里头隔间冲出来,一脚把火盆子给踹翻啦,差点烧着早间柳记送来的药材,唬得我……然后,可不就闹起来了?我出门前,还吵吵得不可开交,那场面真是……东家,您赶紧回去瞧哇!”
夏青总算把事情说完,颠颠儿地自己跑去堂屋又斟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全灌了下去。
叶连翘轻轻地叹了口气。
蒋觅云不喜被旁人瞧见自己,这几个月以来,每每入了不老堂的门,便始终留在小隔间里,绝不往外多踏一步,就连她家的马车,也是将她送到之后便立刻离开,等时辰差不多了再来接,为的就是不想让太多人晓得她在不老堂医治疤痕。
柴北最近常在铺子上出入,竟从没与蒋觅云打过照面,甚至压根儿不知,很多时候他在与叶连翘说话时,里边儿隔间里还有个姑娘。
他不知道蒋觅云的存在,也就更不知道她不见火星儿的规矩,送炭来实是好意,这事儿,还真怪不得他。
只不过,到底还是闹了起来,这烂摊子,也就只能叶连翘来收拾了。
叶冬葵等人不明就里,却也大概听明白了,稍稍放心了一点,问叶连翘:“这意思,不是有人去找你们的茬儿?”
卫策则从中抓住重点,皱眉道:“怎么那姓柴的,三天两头都往铺子上去?还送炭给你?”
叶连翘哭笑不得,回头笑睨他一眼:“你就别添乱了好吗?何必扯这不相干的……这事儿不是作耍的,我得赶紧去铺子上看看情况,你们都只管把心放回腔子里,哥和嫂子且好生歇歇,阿策也回衙门吧,我自己能处理。”
说罢,将兀自惴惴不安的万氏往屋里送了送,随着夏青立刻往通达巷而去。
……
夏青虽然为人少言寡语得近乎木讷,倒也有点心眼儿,头先见铺子里闹腾起来,他急着去找叶连翘,临离开前,却也没忘记将门板上了一半,外边儿路人纵使听见些许动静,也瞧不清里头究竟发生什么。
叶连翘一路匆匆地随他赶到不老堂门口,一脚踏入去,便不由得抽了口气。
还真是……闹腾得很尽兴啊。
蒋觅云并不在外面大堂,仿佛是由她的丫头以及阿杏陪着,仍旧留在里边隔间,一个青衫使女叉着腰站在屋子当间儿,脸通红,阿莲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死拽着她,模样像是随时都要落泪。
柴北和他的小厮们没有离开,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前,脸色很不好看。他脚边不远处,是一只倒扣的火盆,木炭黑灰铺了一地,青石地面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他的衣摆,不可避免也沾上些许。
说起来,铺子里并未受甚么损失,场面也不算太乱,可这气氛嘛,就实在是冷到底了。
瞧见叶连翘进来,柴北先就站起身,冲她一拱手:“卫夫人,真个抱歉,在下……”
话未说完,那青衫使女已挣开阿莲的手,扑了过来,将叶连翘袖子一扯,抽噎道:“卫夫人,是我闯了祸,不敢求您原谅,往后也不敢再来见您了。只是我家姑娘,还请您……”
“刚才不是很恶的吗你?”
跟着柴北的一个年轻小厮气呼呼高声道:“这会子洒猫尿给谁看?倘伤了我家公子,你死十次也赔不起,如何?瞧见卫夫人回来了,你才晓得怕?”
“住嘴!”
柴北回身呵斥一声,望向叶连翘:“卫夫人,我心里清楚此事与你无干,断不会糊里糊涂向你要交代,说来,也怪我太莽撞。嗐,今日这一场闹,来得不明不白,我猜逢,你当是已从夏青口中得知事情始末,我却还一头雾水,你可否,告知我个中缘由?”
叶连翘与他对视一眼,先安抚地拍拍身畔那扯着她不放的青衫使女,意在叫她放心,然后方才拧眉道:“并没有甚么缘故,柴公子你一片好心送木炭来,该是我谢你才对。我不烧火盆,亦不是因为俭省,只是有这么个习惯,上午不喜铺子里有火气,所以……”
“卫夫人是在敷衍我?”
柴北闻言,便轻轻一笑:“那青衫丫头又不是你铺子上的人,我打发人烧火盆,你的伙计们尚且没来拦着,与她有甚干系?若不是她突然冲出来,我还不知,原来你铺子上是有客的。”
“我不是敷衍。”
叶连翘眉头皱得愈发紧:“凡事总有个因由,却并非全都能说与他人听……”
正在这时,蒋觅云的声音,从里头隔间传了出来。
“算了,你编的谎,连你自己都哄不过,何必?”
嗓音柔软,语气平稳,仿佛当中还带了一丝讥讽笑意。
柴北一个怔忡,不自主,抬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把嗓子,他方才也听见过。
其时,他的小厮正蹲在地下点火盆,那股子暖烘烘的气息刚刚浮出,里头隔间,便飘出来一个女声。
“你,去把那火盆给我踹了。”
她说道,下一刻,那青衫使女便风风火火扑出来,果真一脚将那火盆踹到半空中。
柴北非常惊诧,这才知不老堂里,除开三个伙计之外,竟然还另有人存在。再细想一层,这些日子,他有时上午跑来不老堂,叶连翘即使同他在大堂说话闲聊,也会时不时地往里边隔间去瞧瞧——难不成,她其实一直都在?
顿了顿,里面蒋觅云再度出声:“那位公子,火盆是我让踹的,不让点火盆,也是我的主意,与卫夫人无关,你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去城中蒋家,自会有人与你说分明。”
“我们可不晓得什么蒋家不蒋家!”
柴北的小厮敞着喉咙嚷:“凭你是谁,还是先想想,得罪了京城柴家,后果你担不担得起吧!”
“我说话不管用了?”
柴北回头,甩了那小厮一记眼刀,思忖片刻,向着隔间方向施了一礼:“若真个如此,便是柴某不知姑娘的规矩,冒犯了姑娘,愿意当面与姑娘赔不是。”
隔间里有片刻安静,叶连翘赶忙摇摇头:“原本是个误会,说清楚了也就罢了……”
几乎是同时,蒋觅云也缓缓开了口。
“你要赔不是,便备礼往蒋家去,我不见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