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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柴宏宇涕泪交流,口中长吟《七步诗》的时候,柴靖宇当真动了一份恻隐之心,他这个堂弟虽然不对,但毕竟也是个男儿,本来兄弟阋墙,是家丑不能外扬的,柴宏宇虽然有诸多不是,让柴靖宇气得鼻孔冒气,但毕竟是他的堂弟,还不至于真的相煎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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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柴靖宇一不小心,看到柴宏宇眼中无意间流露出的得意神色。
于是,柴靖宇一颗心又冷了下来。
“你很得意吗?你以为你吟一首《七步诗》,我便无可奈何,得饶过你了么?我若是饶了你,岂不是成了当初的曹丕?堂堂文韬武略的文皇帝,却被弟弟那点雕虫小技挤兑得下不了台?你以为我是曹丕不要紧,可你将自己当做曹植,却是大错特错了!”
柴靖宇这番话,说得柴宏宇又猛然变色。
“嘭!”
柴靖宇拍案道:“我早就说过了,我柴靖宇这辈子最厌恶所谓的才子,那些读书人一个个恃才傲物,自己百无一用,还看不起别人,看不起干实事的!曹子建文才盖世,连谢灵运都说他才高八斗,可依我看来,他论才华确然有两把刷子,但论为人,却不过尔尔,完全是沽名钓誉之辈!”
曹子建在文人眼中的地位是极高的,柴靖宇说出这番话来,确实是有些耸人听闻了。
柴靖宇接着道:“其一,曹植有出口成章之能,却没有治世之才,别说是治世之才,就算让他当一县县令,他都当不来!曹操让他干点实事,总是办得一塌糊涂,而且此人嗜酒如命,误事不止一次两次,若不是魏王的儿子,早依照军令被正法了!其二,曹植空有文才,却只是追求辞藻华丽,《洛神赋》的文笔是极好的,但它讲的是什么?他所谓的洛神是谁?是甄宓!是他兄长曹丕的女人!他念念不忘的,是自己的嫂子!嘿嘿,这算不算表面道貌岸然,背后却总想着不伦之恋,一肚子尽是男盗女娼!”
柴宏宇愣在那里,想要反驳,却又反驳不出来,要说《洛神赋》背后所蕴含的风流故事,千百年来倒一直是文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但文人们一个个都在可惜曹植一腔思念之情,却没有站在曹丕的立场想过,事实上若从中华传统礼教说来,甄宓虽然是曹丕抢来的,但毕竟已经是曹丕的女人,曹植你一个当弟弟的,怎么能眼红自己的嫂嫂呢?你偷偷**也就罢了,居然还写成歌赋,被传唱了千年。
觊觎兄长的女人,在这一点上,柴宏宇和曹植同为文人,虽然才华差距极大,但性情却是臭味相投。
柴俊义是柴宏宇的父亲,眼看自己的儿子明明连大杀器都祭出来了,还是被柴靖宇压得死死的,不得不再次亲自上阵,挤兑道:“国公爷!你如此瞧不起文人,连才高八斗的曹子建都看不起,究竟是出于一腔酸妒心理?还是不甘被诗词捆住手脚,硬要找借口,为难自己的堂弟?”
柴靖宇看着柴俊义,知道自己这个叔叔,又想着出什么难题了。
果然,柴俊义昂着头道:“就算你口中将曹子建贬得一文不值,就算你对文人才子嗤之以鼻,人家终究是在七步之内,做出了一首传唱千年的绝响之诗来,你只不过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指桑骂槐,要为难自己的堂弟!”
柴俊义开口之后,柴宏宇也立马意识到了,反驳道:“不错!国公爷,你将曹子建的《七步诗》贬得一无是处,说他说的没有道理,你说的便有道理了?你能出口成章么?你能七步成诗么?你能做出这样的诗文,让满心杀气的同胞兄弟羞愧万分,无地自容么?”
柴靖宇从主位上占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近,直到距离柴宏宇不足三尺远,双目逼视柴宏宇的眼睛,沉声问道:“不就是七步成诗么?文人们玩的游戏而已,我若做得到,你当如何?”
柴宏宇被称为才子,最厌恶柴靖宇看不起文人的这种态度,听柴靖宇这么说,便将胸膛一挺,高声道:“你若也能像曹植一样,能以此情此景入题,七步成诗,又不同于先贤,见章于鸿儒,别说是磕头认错,就算你将破锣放在地上,让我用脑袋砸锣奏乐,我也心服口服!”
柴靖宇冷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柴宏宇方才脑子一热,话便说出口了,这时候柴靖宇这么一问,便将他问得怔了一怔。
柴宏宇先是迟疑了一下:“这厮这么说,难道是有恃无恐,真能出口成章?”他担心了一下,又转念道:“不可能!曹子建是什么人,被谢灵运那般评价的,成千上百年才出一个,他柴靖宇算什么,就算他能七步成诗,那写出来的,能算得上诗么?”
于是柴宏宇昂着头道:“不错!是我说的!”
“好!”
柴靖宇叫了一声好,然后环视四周,往后退了一步,口中道:“你看好了!这是第一步!”
柴宏宇心中打了一个突:“这厮真要作诗?”
不光柴宏宇盯着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一个一个连眼睛都不眨。前些日子这个败家子便曾以一曲《铜豌豆》震惊四座,众人虽然震惊,但心中均有所怀疑,这次这厮居然要跟曹植比七步成诗的功夫,竟让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然后,柴靖宇又退了一步。
柴宏宇道:“这是第二步了!”
柴靖宇却又不说话,退了第三步。
柴宏宇讥讽道:“第三步了,我的国公爷,你这般虚张声势,可别连屁都憋不出来啦!”
柴靖宇摇头不语,又退出第四步。
柴宏宇刚想继续讽刺,柴靖宇却突然开口:“煮豆燃豆萁。”
众人听他终于念出第一句,先是一惊,继而挺清楚他说的什么,都是心中不屑:“什么‘煮豆燃豆箕’,分明是曹植的《七步诗》么,这位国公爷憋不出诗来,又要将曹植的诗念上一遍么?”
柴宏宇嘴角已经咧开一条缝,笑容已然关不住,脑子里在编制着草稿,只等着狠狠编排讽刺一顿这位大言不惭的国公爷。
而宋清韵则是一脸担心,脑子也在飞速运转,她想要想出一首诗来,偷偷告诉柴靖宇,就算是作弊,也且先将勉强的窘境应付过去才是。可她虽然是有名的才女,但再怎么才思敏捷,也难以在七步之内,做出一首诗来,就算对诗词质量要求不高,只要能将就凑活成篇就行,可偏偏即便如此,在情急之下,原本的才智去了一大半,根本连一句都想不出来。
就在众人满脸不屑,柴宏宇冷笑不已,宋清韵焦急担心的时候,柴宏宇退出了第五步,口中念道:
“豆熟萁成灰。”
这一句一说出来,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是一变,只有柴宏宇的那丝冷笑凝固在了脸上。
柴靖宇又退出第六步:
“熟者席上珍,灰作田中肥。”
最后退出了第七步:
“不为同根生,缘何甘自毁?”
后退七步之后,柴靖宇已经回到了主位之前,然后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那张太师椅上,一脸揶揄地看着柴宏宇,反问了一句:“不就是七步成诗么,我这《反七步诗》,你看如何?”
煮豆燃豆萁,豆熟萁成灰。
熟者席上珍,灰作田中肥。
不为同根生,缘何甘自毁?
九百年前,曹子建被兄长逼迫,踏出七步,成诗一首,成为千古绝响。
而如今,柴靖宇要惩罚堂弟,却被叔叔和堂弟言语挤兑,于是连退七步,也成诗一首,满座俱是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