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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璎珞进殿前的直觉并不差,暖阁中的夫人姑娘们确实在听到太监的唱报声后便有些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殿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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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祁阳王府高调认回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且当日孙子便承袭了世袭军职。
祁阳王府认回个孙子这样的事儿还是惊动不了天玺帝的,而天玺帝也是不可能在祁阳王什么都没表示的情况下便下旨给那新认的孙儿世袭武职的,所以各府都看的明白,祁阳王属意越过庶子直接让这个新认的孙儿承继郡王府。
便并非那等无聊庸碌,眼红心嫉之人,也都好奇祁阳王府这一对新认的姐弟究竟是怎么样儿的,居然可以让祁阳王越过儿子做此决定。
而因子嗣凋零,眼看就要落败的郡王府,可会因多了这一对姐弟而有所改变?毕竟祁阳王府如今在京城还算握有实权的勋贵,不容人忽视。
所以她们都关注着殿门,也想看看郡王妃会不会新认的孙女,那姑娘又是何等样子的。
谁也没想到郡王妃一行还没有进来,立在殿中的那一架沉重结实又华丽的二十四扇双面绣屏风会突然倾倒砸了下来,因为殿中太安静肃穆,那屏风砰地一声被砸倒在地,以至于好些心性不够镇定,不够沉稳的夫人和姑娘都吓了一跳,甚至有人还发出了急促而尖利的叫声。
殿中一时微乱,便连单独坐在上首罗汉床上的太后也禁不住蹙起了眉,听闻殿中的动静,殿外守着的太监宫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也拥进来不少准备护驾。
殿中混乱一瞬,大家才发现不过是有人撞在了屏风,直接砸倒了屏风罢了,蹙眉不悦地望去,就见那倒在屏风上的是一位姑娘,身上穿着藕荷色缠枝梅花的长褙子,此刻整个人都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压得她身下屏风架子支离破碎。
也不知那姑娘是摔坏了,还是太过害怕羞惭,倒在地上竟是连头也不敢抬。
瞧见一旁郡王妃唐氏目瞪口呆的站着,众人便纷纷猜想那跌趴在屏风的姑娘定然是祁阳王府的孙女,于是便有窃窃私语响了起来。
“年轻小姑娘家家的,想必太紧张了。”
“是呢,我头一回进宫拜见太后娘娘,也是紧张的满手汗呢。”
“谁不是呢,我八岁那年缠着母亲非要进宫,母亲便说,规矩没学好,万不能带我来,殿前失仪惊吓了贵人主子,那可都是大罪呢。”
……
这样的窃窃私语声音虽小,且听着都是寻常话,却满是讥讽之意。
殿中的人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唐氏和那勇毅侯夫人也没料想到会突生变故,甚至她们更为震惊,待这会子殿中响起了私语声,唐氏才骤然惊醒,四目一望,忙去扶同样跌倒在墙边的璎珞,道:“嫣姐儿!”
唐氏本能的动作终于让殿中的人诧异地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也跌倒了。
只不过她因跌倒在了靠墙的窗户边儿,被朱红大柱挡了下,不甚现眼,再加上那倒在屏风上的姑娘实在太不雅现眼了点,她们先时竟然没有发现那倒在柱子边儿的姑娘。
怎么?瞧郡王妃这反应,这位才是郡王府新认下的孙女?
众人诧异的很,就见那柱子边儿的姑娘虽然也是跌倒在地,可样子却瞧着并不是很狼狈。她侧倒在地上,前半个身子被柱子挡住了,只露出被折弯的一截纤细腰肢,脆弱的似一掐即断,下头是峰线凸起的**线条,接着一双修长的腿。
因跌倒的姿态,少女的身段倒是暴露无疑,身条极好,赏心悦目,瞧去不叫人觉得狼狈不堪,反倒有了种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想尽快瞧见她姿容如何的急切和期待感。
“祖母,孙女无碍的。”
尚未瞧见容貌,倒是有清洌洌的声音响起,如珠玉落盆,本是甜糯娇软的嗓音因带着些清冷之意,便显得更加清脆悦耳了。
那声音从容镇定,不带半点颤抖,能让人轻易听出说话人的心绪。
甚至声音像一股能抚动人心的清风,顿时自方才起便有些杂乱无章的殿中安静了下来。
尚未瞧见人,只这一管声音,便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先声夺人,让众人明白,这位祁阳王府的姑娘不简单啊。
璎珞跌倒在地上,她是想爬起来的,只可惜她的腰不出意外的扭伤了,阿她动了下又跌了回去。
接着唐氏便过来了,璎珞回了唐氏一句,感受到殿中射过来的目光,璎珞知道再躺着就不像话了,扶着唐氏的手,忍着剧痛,站了起来,垂着头向前走了几步,跪在了大殿中,声音平稳而缓慢地磕头见礼道:“臣女拜见太后娘娘,臣女殿前失仪,惊吓到了太后,请太后赎罪。”
她虽然是在请罪,可她方才一串动作却给人一种从容镇定,舒缓优雅,行云流水的感觉。
能在众目睽睽下跌倒而不露怯,不慌不忙,镇定自若,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地到的。
在没出意外的情况下,这里的闺秀夫人们大抵多数人都能做到动作优雅,仪态端方,举止从容,可出了这样的大丑后,还能做到如此的,她们扪心自问,谁也不敢肯定自己可以。
这姑娘有大家气度,风仪不凡啊。
璎珞跪下请了罪,唐氏才反应过来,也上前见礼道:“是臣妇不曾教导好孙女,请太后责罚。”
祖孙二人都跪了下来,那边勇毅侯夫人才猛然回过神来,忙也跟着上前跪下请罪,她脸色难看的很,因为那边她的女儿张知雅还形状狼狈的趴在屏风上,甚至无措的哭了起来。
没对比还好,有了璎珞珠玉在前,勇毅侯府姑娘的反应简直不堪入目。
勇毅侯夫人不是木头人,自然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对比,甚至能感受到殿中人鄙夷的目光。
她见张知雅还躺在地上似没反应过来一样,忙喝斥了一声,道:“逆女,还不快跪下向太后娘娘请罪!”
张知雅其实并没有跌伤,她砸在屏风上,跌倒的姿势太难看了,且还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大殿最敞亮最光明的所在,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这太让人难堪羞窘了,她毕竟是十四五的小姑娘,最是**美的年纪,平日再是伶俐,这会子也无法接受如此难堪的场面。
更何况,这还是在太后面前,砸坏了太后宫中的物件,众目睽睽,她就这么惊扰了贵人,成了笑柄,以后那个府邸还敢聘娶她,她还没定亲呢啊。
张知雅一瞬间又羞又怕,又绝望又无措,以至于她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埋着头,一直都不知该怎么反应。
岂不知这样的表现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狼狈不堪,丑陋无礼。
这会子听到母亲的喝斥声,张知雅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哭着爬了起来,也跪在地上告了罪。
勇毅侯夫人面上火辣辣的,心里却转起了主意。
方才进门时,唐氏走在最前头,她的身后跟着璎珞,而勇毅侯夫人则带着女儿走在后头。
所以旁人看不见,勇毅侯夫人却瞧见了,是一直走在自己侧后方的女儿突然跄踉了一下,撞向了前头的璎珞,这才出了后头的事。
勇毅侯夫人此刻心急如焚,本来她的女儿已经够丢脸了,若是再让太后和众人知道这一出闹剧都是自家女儿的过错,女儿岂不是全被毁了?
勇毅侯夫人正想着,上头太后已经出了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璎珞跪在地上,微垂着头,她进殿后并不曾抬起过头,自然从无瞧到太后的长相,不过听着声音却觉得有些耳熟的很。这会子会出声的定然是太后了,可璎珞怎么回想都没记起在哪儿听过这声音了。
她因这声音略愣了下神,那边勇毅侯夫人便找到了机会,突然就福灵心至地道:“回太后的话,许是郡王府的萧姑娘头一回进宫心中紧张,方才不下心绊了下。”
她说着看了眼旁边的张知雅,又道:“这孩子莽撞,热心地上去搀扶,没能扶住倒是害的两人都摔倒了,知雅,还不快请罪!”
勇毅侯夫人一言,张知雅也反应了过来,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忙忙抬头道:“对,对,回太后的话,臣女不是有意冲撞太后的,臣女一片好心去扶萧家姐姐,没想到慌乱之下,就踩到了裙摆,非但没能扶住人,还害的自己也跟着跌倒了。太后赎罪。”
刚才的事儿又没有人瞧见,她便这样说,也没人能证明是她在说谎。
就算萧涵嫣说是自己推了她,无凭无证的谁又相信她?
这样子,她便成了帮人的,即便是出了丑,也无关紧要了,反倒是萧涵嫣殿前失仪,引出这等动静来惊扰了太后。
璎珞闻言却是眯了眯眼,冷笑一下。她其实被撞出去时,并不知是谁要害她,虽然她知道勇毅侯府的夫人和姑娘走在后头,可她觉得自己和张家的姑娘无冤无仇的,张知雅没道理害她才对。
虽不知是谁撞的,可璎珞在电光火石间还是果决地抓住了那撞过来的人,借着摔倒的去势,将那人狠狠甩了出去。
既然被摔出去的是张知雅,自然撞自己的便也是张知雅了!
璎珞可非什么宽厚之人,张知雅先是要害自己,现在居然还敢倒打一耙,尤其两人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璎珞心中早便烧起了一团火。
她不疾不徐,待张知雅说罢,才突然直起身子来,抬眸瞧向张知雅,道:“敢问这位妹妹,妹妹当时去扶我,想必一定是瞧见了我要跌倒的情景吧?”
张知雅不知道璎珞为何会这样问,而且璎珞整个人的反应都让她摸不着头脑,这会子她难道不应该哭着叫着喊冤吗?
众目睽睽,张知雅虽然不知道璎珞要干什么,可也不能不回答,道:“自然是瞧见了才赶忙上前扶的,不然我也不会惊慌之下踩了裙摆跌出去。”
璎珞蹙了蹙眉,面色有些迷惑地道:“是这样吗?可我怎么觉得是有人撞到了我后腰处,我才跌倒了呢。”
张知雅见璎珞一副温温软软的样子,顿时心头大定,为了让自己的言辞更具有说服力,她大声道:“当然是这样,当时姐姐不知怎么就踩到了裙摆往前跌,我走在姐姐身后,瞧见了自然是要上前相扶的,谁知道我慌乱之下也踩到了裙摆,这才跌倒在了屏风上,许是我跌倒时不小心撞了姐姐一下吧。”
璎珞闻言便笑了,见众人明显没明白自己问这些话的用意,当下回头道:“禀报太后娘娘,按照张家姑娘的说法,臣女是踩到了裙摆往前跌倒时,又被张姑娘从后头撞了下才跌倒的,这样的话,臣女应该和张姑娘跌倒在一起才对啊,为何会张姑娘往前跌倒在了屏风上,而臣女却摔倒在了墙边呢?太后可使宫女照张姑娘的说法还原一下情景,按张姑娘的说法,臣女和她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状态。”
璎珞言罢,张知雅面色大变。众人也都明悟了过来,其实不用叫宫女来表演也想的明白,确实不可能出现两人不跌在一起这种情况。
这很显然,是张知雅在说谎!
张知雅感受到众人看过来的目光,顿时一慌,又道:“不对,不对,当时是萧家姐姐你扭了脚,往旁边倒的,我上前搀扶又不小心撞了下你,你才跌向了柱子那边。对,是这样的。”
璎珞怜悯地瞧了眼张知雅,觉得这姑娘长了一张聪明相,可实在不怎么聪明,正常人都知道,说谎时不能描述细节,不然很可能越描述漏洞越多,除非你对自己的大脑有绝对的自信。
而眼前这姑娘慌乱不已,自己一诱,她便上钩,使劲的说着细节企图说服大家,这不是找死吗?
璎珞收回目光,道:“启禀太后,当时臣女跟在祖母的侧后方,按照张姑娘的说法,臣女扭了脚往柱子这边倒,又不小心被要来抚臣女的张姑娘撞了一下,那么按道理,臣女便该往前侧方跌倒才对,而当时祖母便行在臣女的前侧方,臣女该将祖母一起撞到才对,为何祖母却好端端站着呢?”
张知雅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驳起来,璎珞却不给她再出声的机会,磕了个头,道:“禀太后,当时臣女好端端的在前走,是有人撞在了臣女的侧后腰,将臣女狠狠往佛龛的方向推去,臣女这才失了平衡,臣女不敢冲撞神明,眼见要跌上去便拽住了从后头撞过来的人,借了把力硬生生扭转了要跌倒的方向,这才从祖母身前滚了两下跌倒到了墙边,而从后头撞过来的张家妹妹也被臣女的力道带地摔了出去。这才是事实的真相,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张知雅闻声面色陡变,而殿中众人却大都相信了璎珞的话。
只因这姑娘如今都不见半点惊慌之态,又怎么可能进了殿因为紧张差点跌倒呢?
且张知雅的神情和她漏洞重重的话,也实在不足以取信。
殿中一时间安静的很,突然一声轻笑响起,道:“萧姑娘的话,本公主怎么听着更难取信呢,哪里有人跌倒时还能改变自己的方向,选择往哪里跌呢?又不是演杂耍。”
说着嗤嗤笑了两声,语气有些天真娇憨,好似她出口并没有恶意,只是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而已。
璎珞闻言并不曾抬头,只是恭敬地又欠了欠身子,道:“禀太后,平日里摔倒自然不能做到这些,可人紧急之中是会激发身体的潜能的,臣女因强行扭腰改变摔势,怕是挫伤了腰部筋骨,太后可让人为臣女检查一二,臣女若只是寻常的摔倒,只会脚踝有伤,万不会伤在腰肢。”
方才还没人注意到,此刻璎珞一言,大家才瞧见,璎珞虽然一直垂着头,瞧不清楚面容,可她露出的额头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瞧着脸色也惨白的骇人。
这次太后接话很快,道:“医女何在,扶萧姑娘起来到后头检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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