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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夜幕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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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湖城门已经关闭,城内和城外都处在一片黑暗中。
东城门处火把闪耀。
“天色已晚,夫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秦十一挺直腰杆。对面藏在骑兵盔甲鲜明,脸上带着自傲的矜持。宗主府的亲卫一向如此,即使面对军中大将也不觉得低人一等。
秦十一一只手按着腰刀,这座城里有几十万人,但没有重要的事情能逃得了他的耳目。他没有左辅卫的密探,右弼卫也不在他的控制下。但该得到的消息,他从来没有错过。
骑兵人群散开,正中一个用面纱半挡着脸的人策马上前。
于凤聪掀开面纱,露出如天鹅般高贵的脖子。她脸色冷漠,昂着头问:“既然知道是我,为何还敢阻拦。”
秦十一松开刀柄行礼:“夫人要去哪里?”
“在城里呆久了,我想出去走走,”于凤聪歪着头,“|不行吗?”
秦十一踌躇片刻,道:“天启大军正在调动,鞑子的斥候四处活动,眼下郊外还有些盗匪活动,城外不太平,往夫人不要在深夜离城。”
于凤聪噗嗤一笑,指向左右道:“难道秦将军认为宗主的亲卫无法护卫我的安危吗?”
秦十一不敢接话,但身体挡在路口却半点没有动弹。
两人僵持了片刻,于凤聪脸上现出愠色:“秦将军,难不成你是想把我软禁在此吗?”
秦十一脸上浮出汗珠:“末将不敢,但现在战事将发,又是夜晚……”
“闭嘴,不敢就快让开,”于凤聪猛一提战马,差点撞在秦十一身上。战马不安的摇着尾巴,粗重的鼻息喷在秦十一脸上。
这是宗主的夫人,也是天启的长老,宗主府亲兵卫不在张宽仁的调遣下,所以这座城里无人能拦住她要出城的脚步。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于凤聪脸上不耐烦越来越明显。正当她摘下腰间的皮鞭时,秦十一忽然退后一步,“夫人既然一定要出城,请自己小心。”
于凤聪把皮鞭重新挂上腰,道:“谢秦将军关心,宗主府的亲兵卫不比你的部下差。”
一百名雄壮的骑兵缓慢穿过芜湖城狭小的城门。
秦十一站在门口,目送这些人离去渐行渐远。
火把在风中摇曳,如毒蛇吐信。他回过头,一个白衣人从城门对面的茶楼里走出来。
“大将军。”秦十一行礼,“末将拦不住她。”
张宽仁轻轻摇头:“她坚决要出城,这里谁能拦得住她。”
“可是……”秦十一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夜的事情决不能外泄,夫人什么时候出城,要做什么事情与我们无关,”张宽仁看着远处细微的火把,呆呆的站了片刻,吩咐道:“我们只需准备攻打金陵的战事便可,有些烦恼留给宗主去吧。”
“遵命!”秦十一行礼。可做臣子的不能为宗主分忧,他心里不甘。
“秦将军,”张宽仁抬头看着星空,幽幽的说:“我们是领兵打仗的将军,也只是领兵打仗的将军。有人把夫人的行踪打听的如此清楚,让你我在这里拦她,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秦十一脊背生出一层冷汗。
片刻之后,守卫们散去,东城门的火把消失,就像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张宽仁站在幽暗的城墙上,寒气透过他的盔甲刺入肌肤,这让他更加清醒。
鞑子大势已去,群雄逐鹿才刚刚开始。天启大敌已去,内部纷争就要显现出来。不知道谁人能活着杀入大都,又有谁人会死在牢狱中。他想起关在广州城里的宗主义子,宗主一直在逃避,他明白宗主的痛苦和为难,但有些事情终将面对。
亲兵卫骑兵出城二十里熄灭大半的火把,沿着丛林中小路缓行走。
“少杰。”于凤聪大声招呼。
“在。”于少杰以最快的速度催马过来。
“你连夜去广德,告诉张世策,我亲自来见他。”
“夫人,”于少杰脸色苍白,嘴唇抖了抖,忽然翻身下马跪下:“小人斗胆请夫人三思。脱脱被囚禁后,元廷已经大势已去,夫人无需孤身涉险。”走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
这件事如果宗主事后追究罪责,他首当其冲。
“正是因为元廷大势已去,这才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于凤聪居高临下看着脚下人,“我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张世策一个机会,他是袁州人,也是个汉人。宗主连色母人都能宽恕,莫说他是汉人。”
“可是……,可是,”于少杰说话结结巴巴的,他不敢说。
“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于凤聪傲然一笑,“宗主岂是你们想的那般心胸狭小的人。”
她与郑晟夫妻五年,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懂那个男人,她引以为傲的夫君,天下最慈悲又最残忍的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夫君眼里,私情皆可舍弃。
男人的眼里可不就是只有天下吗?于凤聪微微有点心中苦涩,那是她选中的男人。心怀天下的男人让人仰慕,但也不会把一个女人放在心窝里。郑晟答应过她,今生不再另娶。但不怀疑夫君会信守承诺,但宗主必须要有子嗣,义子再多,不过是挂在墙上给人看的画,做不得真的。
“无需多说,你去吧。”她不容置疑的挥挥手。
于少杰从地上爬起来,牵着马往黑暗中走去。他敢冒一次险劝阻夫人,但不敢冒第二次险。
亲兵卫继续前行,他们将在黎明之前到达小高庄,在那里休整两个时辰,再继续往广德进发。不用担心他们会迷路,这支队伍里有经验丰富的猎手,还有军中最顶尖的斥候。
队伍走到不快,没人想在黑暗中坠入道边的泥沟里。
冬天还没有远去,寒夜里道边的水沟里结上了冰。寒气穿过于凤聪的裘衣,如果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谁愿意在寒冷的夜晚在夜晚行军。她有些无奈的想,“如果我有个儿子,何必这么幸苦。”
她走出了温汤镇,要陪着选中她的那个男人去走遍天下,所以无处不是战场。
眼下天启军中弥勒教的势力盘根错节。所谓的中立派与弥勒教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秦十一曾是周子旺的家人。张宽仁想中立,可明教的信徒一向把弥勒教当做盟友。也许,只有那个彭怀玉例外,但他粗鲁且不聪明。于少泽打仗不差于张宽仁,但被逼迫的只能去统领水师。在天下纷争时,水师能做什么?谁能记得水师的战功?
狂热的教徒们只懂得破坏,不知道治理。彭怀玉想在江南推行天启在湖广的策略,这是在自寻死路。
她一定要把张世策拉进天启军,为于家,也为了天启军,希望宗主能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