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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晟安静的躺在松软的床榻上,胸腹处火烧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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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烈啊。”
最烈的酒才能配得上天启最勇猛的将士,呕吐完后他脑子虽然晕乎乎的,但心里非常痛快。庆功宴之后,天启将要在江南掀开新的时代了。他要处理好弥勒教派系与团聚在于家周围的豪强的关系,要平衡好江南本土势力与天启的关系,更重要他梦想的世界与现实之间的关系。他要准备纳妾了,很久以前他在学习几何时,老师告诉他三角形最稳固。自古帝王无私事,他要在于家与弥勒教外让江南本土力量成长起来,而纳妾将是最便捷的方式。
他想起于凤聪,“政治逃不开算计,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无法避免。”他如从前一般喜欢这个女人,但愈来愈复杂的朝堂之争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残余的烈酒还在烫着他的咽喉和胃,他觉得浑身发热。
从前他看见军中莽汉子偷偷摸摸把自己灌醉,然后癫狂般大喊大叫。他厌恶那种失去理智的模样。现在,他喘着粗气,忽然觉着这样也不错。
“宗主醉了。”
护卫把他扶进卧室,小心擦干净他嘴角的污秽五。
秦飞章和于宝才如两大门神护在他两侧,笨拙的束手无策。他们是宗主的亲卫,可以为保护宗主的安危出生入死,但粗鲁的汉子不知道怎么去照顾酒醉的宗主。
后花园里灯笼的亮光照耀树木的影子摇曳,这里被保护的连只鸟儿也进不了。
忽然,从院子外面来了一群人。
此时能出现在这里的只可能是宗主府里的人。
“宗主怎么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传过来。
秦飞章与于宝才接到部下的禀告后屋里走出来。见到来人,秦飞章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宗主醉了,你们这些人在这里点着这么多灯火做什么,”月儿脚步轻快,“你们都下去吧,宗主交给我照顾了。”
秦飞章与于宝才对视了一眼。他们都见过宗主平日怎么对月儿,从前月儿就照顾过宗主的起居。月儿是无需怀疑的。
“宗主在屋里吗?”月儿指向虚掩的房门。
秦飞章点头答应:”嗯。“
“你们领着人出去吧。“月儿温柔的笑了笑,”宗主醉了,睡一觉便好了,我去照顾她。“
她抬脚往屋里走去。于宝才起了个念头忽然想伸手拦住她,但测头看见秦飞章没动,他伸出一半的手又停了下来,犹豫着问:“这合适吗?”
秦飞章也有一点犹豫,但很快做出了决定:“那我们出去了。”
他朝于宝才打了个手势,道:“我们到院子外面守候吧,这里人太多扰了宗主歇息。”
月儿点点头,朝二人莞尔一笑,推开房门走进去。
灯笼的亮光从窗户透过来,惨白惨白的,如天上的月色。
屋里弥漫着一股酒气,郑晟在床上翻了个身,喉咙处响起一阵吞咽的声音。
外面的亮光游动,护卫们轻微的脚步声慢慢远去。秦飞章和于宝才走的很小心,生怕惊动了宗主。
月儿痴痴地站在床前,脑子神游。
她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张家湾被鞑虏屠杀的那夜,宗主还是个少年。少年把自己从冰冷的江水中抱出来,回到村里的屋里解开衣服,点燃篝火让自己瘦弱的身子慢慢温暖起来。那个屋子——像极了眼前这个屋子,里面的都是昏暗的,她看不清那少年的脸,那少年也看不清楚他。
月儿痴痴地想着,脸上禁不住发起烧来。
“宗主,你说我这辈子怎么还嫁给旁人。”她走到床头边低下头,冰冷的指尖轻轻的抚摸在温暖的脸上。
十年了,她宗主近在咫尺,可直到今夜才敢用指尖触碰到他的肌肤。
“我能这般陪在宗主身边一辈子,便知足了。”她胡思乱想着,说给自己听。忽然,耳边又响起张金宝的话:“女人家迟早要嫁人的,从前天启一直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宗主抽不出功夫来,等宗主在江南稳定下来,一定会为小姐找一门亲事。”
张金宝是她父亲的随从,这些年一直护在她左右,是她忠实的仆从。“小姐?”月儿摸向自己的脸。如她这般年纪的女人没嫁出去的早就是老女了,她还能做一辈子小姐吗?
男人们总是想着功名利禄,江山霸业,可她想要的便是能一直这般陪在这个男人身边。无论这个男人是万人朝拜的帝王,还是一贫如洗的贱民。哦,对了,宗主已经废除贱民了,天下再无贱民。
她起身拉开房门走出去,想去拿一盆热水给宗主擦擦脸,再做一碗醒酒汤。
院子里静悄悄的,护卫们把外面守得如铁桶一般严实。
她走向院子门口,听见那里有说话声,先是很小,渐渐大起来。
其中有个声音她很熟悉,是张金宝。
她加快脚步。
“张叔。”她看见张金宝正在与于宝才和秦飞章争执着什么。
“瞧,小姐出来了。”张金宝看见她,指过来笑嘻嘻的说。
秦飞章和于宝才转过头看见了月儿。
“张叔,你来了,刚才你去哪了,我一直找不到你。“月儿低声责怪。这半年来,张金宝一直在她左右,许多事情都让他去办,突然没了这么个能做事的人,她会觉得不方便。
张金宝过来笑道:”庆功宴很热闹,我刚才去外面转了一圈,回头听说小将军来这里了。“
“宗主醉了,”月儿转向秦飞章吩咐道,“你们去准备一盘热水端进来,再让厨房煮一碗醒酒汤。”
“好。“秦飞章立刻吩咐随从去办。
“不用,不用,”张金宝笑嘻嘻的,“这事让我去办就行。”
”不用麻烦张叔。“秦飞章很客气的阻止了他。
月儿等候在院子门口,片刻功夫,亲随端着一盘热水过来。
秦飞章道:“醒酒汤还要等一回。”
“没事,等会醒酒汤好了,你让人送进来。”月儿招手领着端热水的亲随先进去了。
张金宝也陪站在院子门口,没人搭理他,他也着急走。又过了一会,有仆从端上醒酒汤来,热情腾腾的,秦飞章亲着领着送进去。
张金宝躲在门口樟树的阴影里,目送那碗醒酒汤被送进去。夜色掩盖了他紧张的神色。
秦飞章很快领着空手的亲随很快退出来。
张金宝看着他神态轻松下来,”你们都是在罗霄山里加入的天启吗?“他走过去,在院子门口故意磨磨蹭蹭想与秦飞章和于宝才闲聊。
他是月儿的随从护卫,月儿又在里面,两个亲兵卫护卫倒是不好赶他离开了。
“嗯。”秦飞章是弥勒教的老人,早知道张金宝这个人物,神态对他甚是尊重。
那个时候张金宝是大人物,不知道秦飞章是何人。但现在他对亲兵卫四大统领的来历了如指掌,问这些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耳朵确像兔子一般竖起来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那时候还不叫天启啊,圣教,我们是圣教弟子。“张金宝笑起来。
于宝才是后于凤聪在广州安排进入亲兵卫的,他加入天启军时张金宝已经失势多年,因此不熟悉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的经历,听张金宝有些倚老卖老的口气有点不舒服,哼了一声。
官场自古人走茶凉,张金宝这般看上去已经完全失势的人没人记得也很正常。
“当年,我也跟着宗主在罗霄山里杀过鞑子,”张金宝听见了于宝才不屑的哼声,笑问:“于统领是温汤镇的人吧。”
于宝才心里不舒服,张金宝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好像是在质问他当上这亲兵卫统领是因为于夫人的关系,虽然实际也确实如此。“嗯,“他没法否认,故意将信将疑的问道:”你真跟着宗主杀过鞑子?”
“秦统领应该知晓我没有撒谎。”
于宝才笑眯眯的问:“那不知道张叔后来怎么离开了宗主,不再在军中效力?”
这话如针刺在张金宝的心上。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他在耐性的等候。’
人是要靠自己的,张宽仁不管他了,他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