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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梨花木大辇,抬着沈璃尘和云雪裳缓缓前行,明黄的帐幔隔开了外面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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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辰风没能见着云雪裳,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沈璃尘已经带着云雪裳进了赤月城。他的十万大军依然屯兵于城外。轩辕辰风急于赶回大越国,朝中已经开始乱了,他不敢再久留,只好留了几名心腹,让他们时刻注意云雪裳的情况,自己带人返回京中。
街道两侧的所有的门都紧闭着,但随沈璃尘进城的一万大军步伐整齐,目不斜视,根本不去扰民。沈璃尘也是深谙帝王之道的人,他夺的是别人的国家,他要的是民心所向。
赤月皇宫的奴才们逃的逃,散的散,不少嫔妃们都被司空慎下令缢死了,宫中那片桃树林下,白丝绸悬着的全是这曾经娇艳如花的女子们。
沈璃尘下令依礼制厚葬了这些女子,又将司空慎的寝宫收拾出来,自己带着云雪裳住了进去播。
她现在依然只能睡着,勉强能说话了。
沈璃尘喂她喝了汤,小声问道:“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着。跫”
“送我回大越。”云雪裳看着他,轻轻地说道。
声音太小,沈璃尘仔细听完了,才轻声回道:“你现在身子太弱,待完全康复了再说好吗?”
铁轶走进来,欲言又止地表情,沈璃尘放下了汤碗,走过去,铁轶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他便紧皱起了眉,转身看着云雪裳说道:
“还没有找到云夫人,可能是司空慎带她走了,我朝中还有事,去去再回。”
云雪裳未出声,看铁轶的表情,不会是什么好事,最坏的可能便是,娘也不在了!
她没问,问了陡是心伤。
走出了大殿好远,沈璃尘才小声问道:“怎么会不见呢?”
“棺材本是密封好的,可是进了宫,才发现安阳帝的尸骨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具木头人,现在正在盘问押运的侍卫。”
“云夫人呢?招了没有?”
“还未招。”
铁轶摇了摇头,沈璃尘紧皱的眉却舒展开了,他往前缓步走了几步,目光看向了远处,那里,一轮残阳正缓缓落下,将这世间渲染成了一片血色。
一棵泡桐树,在院中撑开那巨大的伞叶,落了满院青翠碧光,满树,都是那微紫的小花在绽放。微风,拂落漫天桐花,微紫的色彩,小喇叭一样在空中飘飘扬扬。
一张柔软的躺椅,一壶参茶,一床小毯,还有,一院的阳光。
云雪裳每天白天都坐在这里,她还是不能走路,双腿用不了一点力气,更让她绝望的是,她不能说话了!御医说是因为突受打击,急血攻心的缘故。
一道黑影遮住了面前的光线,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是沈璃尘来了。
今天他登基,正式改赤月国号为耀。
他的玉冕龙袍,明晃晃,当真耀眼。
云雪裳从未见过他穿紫色之外的锦衣,他原本就是这样,无论往哪里一站,都会让周围的一切失去光芒。
这明黄,他穿着也极好看,有种极尊贵的王气。
云雪裳微微一笑,拱起手来,意思为恭喜。沈璃尘也微微一笑,蹲下去,手轻握住她的小手,小声说道:“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
云雪裳摇了摇头。
沈璃尘自然是知道她会拒绝,轻吐了一口气,手渐渐下滑,握住了她的小脚,手指在她的脚背上轻抚着,好半天又说道:
“雪裳,九五之尊,指点天下……如果有可能,我愿意换你的笑脸。”
云雪裳怔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眼眸里温柔渐浓,云雪裳这也是第一回看到他眼中有这样温柔平和的光芒。
“皇上,吉时到了。”铁轶在后面催促道。
沈璃尘缓缓松开了手,转身往外走去,他的背影,挺拔,他本就是一个心怀天下的男人,走到今天,他也不容易。
更何况,他一直坚持着……绝不娶她人为妻。
开国,各地奉上的美人无数,他全赏给了属下将领,偌大宫中,只有她一人住在他的赤月宫,就连婢女,都是极少的,只她身边有十数人在伺侯着她。
“陛下昨儿晚上又咯血了。”
她刚眯上眼睛,便听到院子边上几名正在伺弄一株西府海棠的小侍婢在轻声说话。她微微侧过了耳朵,小声听着。
“司空慎那狗东西让陛下服了那样的药,若云姑娘不愿意……陛下怎么办呀?”
又有一名侍女说话了。
“陛下为了云姑娘都好几晚没睡了,又咯血得厉害,这样下去怎么办?”
云雪裳翻了个身,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了侍女们的声音,几个惊慌地看了一会儿云雪裳的身影,确定她已经睡了之后,才掩着嘴,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院子。
她伸手,拈起一朵落在额上的桐花,微微的紫,像他刚才那眼中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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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轶也说过,司空慎为逼沈璃尘为他去冲锋,以她的性命为代价,让沈璃尘服下了一颗毒药,解药却是……和自己做那事实的夫妻。
将那紫色的小花碾成一团,手心里都染上了这紫,眼泪不由自主地又落了下来。
安狐狸,我要怎么办?
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那艳丽的骄阳。
一声声的,礼炮炸响,震得花儿颤抖,叶儿飘零,紧接着,那牛角号的长鸣声悠扬飘上天空,山呼一般的万岁声钻进她的耳朵。
“雪裳。”
轻轻的,熟悉的,娘亲的声音。
她猛地转过身来,只见身后,云夫人正含着热泪看着她,脸上,那鞭打过的痕迹还未散去,纵横着,毁了她一世娇好的容颜。
“娘。”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雪裳,娘对不住你。”
云夫人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哭得不能自已。
“都是娘的错。那晚,云楠溪又借故找娘的麻烦,打了娘一顿,娘当晚就生产了,他自是不会来看我的,是从小带大娘亲的奶娘亲手给我接生,只可怜小女生下来就落了气,奶娘去处理小女尸骨的时候在后巷发现了一个弃婴,就把她抱来给我,我们两个约好了,对谁都不说出你的身世,娘只有你,你就是娘的女儿。”
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云雪裳的身世。
云雪裳伸手,掩住了云夫人的嘴,又拉起了她的手,在她手心上认真地写着:“我就是娘的女儿。”
云夫人搂住了她,大哭着,泪眼中,却满是绝望。
“夫人快莫哭了,今儿是陛下登基的日子,不吉利的。”
侍女过来,递给了云夫人一块帕子,她连忙接了,快速拭了泪水,又捧着云雪裳的脸仔细看着,好半天才哽咽着说道:“乖女儿,娘没用,是娘害了你,如果当年娘有你一半的勇气,就带着你和外公一起走了,不会让你受现在的罪。”
外公?当年流放的路上,那一族二百七十口人就已经被人杀光了,云雪裳苦笑起来,这消息也是她长大之后托人去打听来的,流放之地根本没有外公那一支人,沿途追寻,才找到了那被埋在黄沙之中的二百七十具尸骨。
伴君如伴虎。那些高高在上,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贵人们,不会了解她知道那消息时的悲痛。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她娘亲的两大精神支柱从此只剩下她一个。
不,她不要管自己到底是谁生的。她只知道,从小是眼前这个女人,一口口地喂大自己,抱着自己,在那风雪地里,抱着自己,用自己的体温唤醒自己。
“云夫人,御医要给云姑娘诊治了。”侍女上前来,扶起了云夫人,小声说道。
云雪裳立刻坐起来,拉住了云夫人的袖子,用眼神制止住了侍女。侍女犹豫了一下,只好松了手,退开去。
御医进来,诊了脉,就在这里为她熬了药,扎了针,而云夫人一直在御医的指挥下,用温热的帕子给她搓着脚底。
腿上,密密的银针,在阳光下,扎得沈璃尘眼睛生痛。
他又从宴席上跑出来了,坐在那龙椅上,依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他的心掉在赤月宫了。
托辞已醉,匆匆回了赤月宫。
“陛下。”
众人连忙跪下接驾,沈璃尘微点了头,挥手让众人退下去。
云夫人也想退开,可是云雪裳却拉住了她,眼神投向沈璃尘,略带了些祈求,沈璃尘便微笑着走过来,低声说道:“你高兴就好,不用问我。”
云雪裳立刻就笑了,在云夫人的手心里写着:
“你和我睡。”
云夫人怯怯地看了一眼沈璃尘,沈璃尘只点头,微笑,不语。
云雪裳心里轻舒了一口气,她怕的,不是沈璃尘会强求她,而是她不忍看到沈璃尘的痛苦。请原谅,她无法迈出那一步,她的身体,她的心都给了安狐狸。
沈璃尘从云夫人手里接过了棉布步,自己蹲下去,托着她的小脚,给她按摩着脚底的穴位,他的手指柔软而有力。
云雪裳为难起来,她弯腰,拉起了沈璃尘的手,在他的手心上飞快地写:
“不要这样,你是皇帝了,不要再对我好。”
沈璃尘只看了她一眼,继续着之前的动作,一个个穴位按过,天外,太阳便渐渐西斜了。云雪裳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楚。
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在安阳煜的身边时,总想着沈璃尘的好,待心变了,却又到了沈璃尘的身边,想来,错的总是自己,心不够坚定,所以活该受这样的折磨。
殿中太静,侍女们都静静地立于一侧,呼吸都轻巧。
灯盏被罩上了一只青纱的小笼,灯光柔和暗淡起来。
她睡在内间的小屋里,沈璃尘晚间总是起来,咳嗽。
云雪裳翻了个身,坐了
起来,向外面张望着,他的脚步声渐远了,似乎是走出去了。云夫人也坐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小声说道:
“女儿,你还想什么呢?陛下待你如此真心,你瞧瞧,满后宫,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不是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他能做到这个,难道不比安阳帝要强吗?”
比他强吗?
云雪裳侧过脸来看着云夫人,脑中一遍遍地,闪过的,还是安阳煜那讥诮笑时的模样,那臭狐狸,使了什么手段,让她思念牵挂,伤心难过成这样?
她躺下去,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她是要走的,回西城,如果……沈璃尘真的只有那个办法才会痊愈……她紧闭上了眼睛,用指尖的尖刺扎破了手心。
第二日。
赤月宫里迎来了两位新客人。
碧叶和小饺子!
轩辕辰风让人把碧叶和小饺子给她送来了,还附上了一封信,轩辕辰风的字居然写得非常漂亮,一点也不像他那笨笨的模样,相反龙飞凤舞的充满灵气。
信中说,还未找着安阳煜,但是让她不要着急,养好了伤,便送信回去,他亲自来接她。大越国现在局势有些乱,还有云菲霜的孩子流产了,她一直卧病不起,不过让她也不要担心,御医说会好的。
碧叶抱着小饺子,泪水涟涟地跪在云雪裳的面前,磕了头,哭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雪裳冲她挥着手,示意她不要哭,碧叶跪着挪上前来,把小饺子放进了她的怀里。小饺子只用爪子在她的衣裳上挠了一下,便跳了下来,满屋子乱窜去了。
小饺子毕竟不是陪了她五年的小馒头,不知道她心里的伤悲,可是,那咪咪乱叫的声音,却仿佛让她又看到了那一树海棠下,安阳煜用脚尖轻扒着这小白猫儿,厌恶地说道:
“把它给朕丢出去,叫得厌烦。”
他总说厌烦,却从未真的把它丢出去过。
就像他,总是欺负她,也从未真想让她离开过。
小饺子没找着小馒头,又窜了回来,看着云雪裳咪咪叫着,云雪裳的泪又一涌而出。连呆头鹅都未找着他,他真的还活着么?那样湍急的河水,那样锋利的夺命之箭!
“娘娘。”
碧叶哽咽着说道:
“娘娘不要太伤心,皇上一定会回来的。”
会吗?云雪裳摇了摇头,靠到了床头上,轻轻地,沈璃尘的脚步声传了进来,他总是会抽空回来瞧瞧,坐一坐再去处理政事。
碧叶一见着沈璃尘,连忙退开去,一副害怕的模样。
娘怕他,碧叶也怕他!云雪裳看在眼里,轻轻地垂下了眼帘。
“雪裳,我带你去外面走走如何?天天躺着不益于恢复。”
沈璃尘淡淡地扫了一眼碧叶,走过来,坐在榻边上,轻声说道。
云雪裳向他伸出手来,沈璃尘连忙握住了,扶她站起来,慢慢往外走去。她的身体几乎全依在他的身上,每走一步,都需要费很大的功夫。
众人连忙抬着她的躺椅跟了上来。
赤月的皇宫比大越还要奢华,司空慎是爱享受的之人,所用之物皆是珍品,就连园子里的花都是珍稀难得一见的宝贝。
她侧过脸来,看着沈璃尘。
她从来都知道,沈璃尘是有野心的人,他每走一步都有自己的目的,只是因为当时那飞筝带来的柔情,还有他那握脚时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陷进这个男人的柔情里。
这些,她应该还他。
反正,她是要追随安阳煜而去的。
“坐坐。”
她在他的手心里写。
沈璃尘连忙让人把躺椅搁下,扶她坐好,又令人呈上了她的参茶。云雪裳看着满眼珠光宝气的园子,又开始想起天龙宫里那株大树了,还有什么比那绿色更让人怀念呢?
“成亲。”
坐了一会儿,她拉起了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写了两个字。
沈璃尘怔了一下,接着便皱起了眉,轻轻地抽回了手,表情冷了下来,云雪裳以为他误会了,以为她让他和别人成亲,于是又拉起了他的手写着:
“我和你。”
不料,沈璃尘却快速甩开了她的手,猛地站了起来,低声说道:
“我还有政事要处理,你歇着,过几天我派人送你回大越。”
云雪裳愕然地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他不是想娶自己么?怎么是这样的反应?他派了铁轶,派了侍女,也派了自己娘亲来,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么?
云夫人上前来,把锦毯盖在她的腿上,小声说道:
“女儿,你便是要嫁,也不要流着眼泪说呀,这样,他面子会挂不住的,没人愿意娶一个不情愿的新娘子。”
她流眼泪了么?她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掌中,果然掬了一把清亮的泪泉。
可是,沈璃尘,你还想让我怎么办?安狐狸已经死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为我送了性命!
参粥温了又温,她却一口都未咽下,沈璃尘没回来,四天了,他对她避而不见,就连派去问他的侍女们都进不了他的御书房。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铁轶也不知道。
云雪裳看着铁轶,他表情略有些尴尬,这是自那晚娶亲换人事件之后,二人第一回单独面对面说话。
“他怎么了?”
云雪裳在纸上写道。
“他不想为难你,他已经派人去向轩辕辰风送信,让他来接你了。”
铁轶低声说道。
“那药,真有此事么?”
云雪裳又问道。
铁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笑起来:
“他不让说,说了便要受鞭打,那几日说闲话的小宫女你没发现都不在了么?都打得受不住,起不得身了,而派来侍奉你的,都紫衣军的家人,他总怕有人害你。”
“找着他了么?”
云雪裳写完,充满期待地看着铁轶的眼睛。
铁轶摇了摇头,云雪裳便放下了笔,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
“云姑娘小心些。”
铁轶连忙上前来扶住了她,小声说道:
“不是属下为陛下说话,他为你做的,也只有这样了,紫衣军这些日子什么也不做,都在找安阳煜的下落。”
自然,是找安阳煜的下落,找着了,无论生死……都是死!铁轶低下了头,这世间,只容得一虎,哪里能还给他机会再来一次两虎相争呢?
慢慢地挪到了窗边,她仰头看着那碧蓝的天。赤月的气候就是好,总是碧海蓝天,丽日高悬的。
“你去告诉他,我想去看海。”
云雪裳伸出葱白纤瘦的手指,在窗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铁轶的面上立刻就有了笑容,他大声说了声:是!便转了身,大步往外走去。
云雪裳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她相信,这些话都是铁轶自己的意思,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还是希望看到沈璃尘好的。
鸾驾很快就到了。
沈璃尘却未来。
碧叶和云夫人抬着她坐了上去,一行人经赤月皇族特建的通道行往海边。
大海,卷着白色的波浪冲向了细白的沙滩,往远处看去,碧海蓝天真真连在了一起。太阳,就悬在那海平线之上,海鸥鸣叫歌唱着,拂过海浪,这是赤月皇族的海滩,没有渔民敢到这里来捕渔,此时,只有她们一行人站在浩瀚的大海边上。
云雪裳摒退了众人,自己脱了鞋,扶着椅子慢慢地坐到了海滩之上,脚趾陷进那细软的白沙,她低了头,手指在沙滩上一笔一划地画着……一只狐狸。
海浪,卷了一只漂亮的贝壳到了她的脚边,她拈起来,放在手心里,便听到身后有人说道:
“还是坐在椅子上来吧,水凉,小心着凉了。”
她扭过头去看向了他,若是安狐狸,肯定是一面嘲讽她,一面把她拖起来往椅子上扔,一面还会把这贝壳夺去了塞进他自己的袖中的。
只有,沈璃尘,永远云淡风清,温柔如水地待她。
“我娘,为什么怕你?”
她不愿起身,反而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了自己身边,又伸手,在细沙上慢慢写着。
沈璃尘倒也不意外,爽快地说道:
“我让人拷打了她。”
“为何?”
“我自有目的,不解释,不道歉。”
沈璃尘侧过脸来,看着她。
她越来越瘦,小脸儿只有巴掌大了,眼睛却大得分明,还是微肿的,他夜里起身,总能感觉到她细细的抽泣声。
“不要再为难她,我们成亲,真的。”
云雪裳写了字,又抬头,看着他。
“然后呢?我活着,看你去为了他死掉?”
沈璃尘伸手就抹去了这些字,语气有些恨恨:
“不要想了,你活着,就欠着我的,就得活着。”
愿以为,只有安狐狸是懂她的,不想,沈璃尘却是心里一片清明,她的心思,他全明白,这才是他那日在园子里拂袖而去的原因吧。
“你可不可以吻我?”
她笑起来,在沙滩上写着。
沈璃尘真的怔住了,良久,呼吸急促,他缓缓俯身过来,捧住了她的脸,唇,轻轻地碰触到她的……额上。
她的笑声停了,他的唇又慢慢往下滑来,滑过冰凉的鼻尖,到了她的唇上,他不再扮君子,他是真的想吻她,他紧拥着她,想像男人一样,用力地吻着她。
这个吻,他想了太久,却一直不敢吻下去,因为一吻,他便得付出一个极大的代价!而这个代价,直
到此刻,他才真正做了决定,他愿意用一切,甚至用生命去换取她。
虽然有些晚,可是,他却不想再犹豫,他要她!发疯了一般地想要她。
不分别,不思念,不知爱的苦痛。
他从未爱过,也不敢爱上,直到她的出现。
沈家人,世代为战神,也有一个至毒的魔咒笼罩在宣家人的头顶,那便是,爱了,便会让战神的力量消失,他的祖父,他的父亲,从未敢付出过真心,而他的这一辈,却一个个全踏进了爱的魔咒,他的兄长都是因为爱而送了性命。
他退缩过,犹豫过,却在此时,无法再抵挡她的吸引。
云雪裳的眉紧锁着,匆匆推开了他。果然,不是安阳煜,她接受不了沈璃尘的吻。仅仅唇瓣碰到她的唇角,她就受不了了。
“沈璃尘,我不愿意做你的妃子。”她拉起他的手掌,匆匆写道。
沈璃尘低头看着那一行字,心又慢慢沉了下来。
吱嘎……
门轻响,一扇暗色小门被推开,一只小白猫儿窜进来,飞快窜上了院中的树上,左右瞄了瞄,然后咪咪叫着抓起了叶子。
它总是不肯消停的,总要闹得一室的繁嚣才快活。
可是,正因为它的到来,沈璃尘才觉得云雪裳有了几分生气。扶着她慢慢走进来,他小声说道:
“你看这里可好?”
云雪裳四下看了看,小四合院,不大,只三间房,厨房是单独修在一边的,院墙边上种了几株泡桐,这边泡桐树多,这季节,到处可见这深深浅浅的紫色花儿,小喇叭一样绽了满世界。
云雪裳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抱你进去吧。”
沈璃尘见她呼吸急促起来,便知她再走不动了,轿子到了巷子口时,她坚持要自己走进来,看一看附近的环境,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却走得气喘吁吁的,背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再加上这次的失语,这对于爱说话,爱四处乱跑的她来说,确是一件很挠心挠肺的事。
云雪裳摇头,不可能永远让他抱着,自己必须赶快康复,能自由活动,她还得去找安阳煜,生死,都得找到他。还有轶江月那只刀削面铁公鸡,这次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一定要讨回这笔血债。
轻轻地,推开了沈璃尘的手,她扶着院墙慢慢走了进去,腿是在打颤的,好不容易挪到了那株泡桐树下,小饺子跃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伸起懒腰来,然后大摇大摆地往屋子里走去。
一个白头发的老太太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说道:
“少爷,夫人来了,屋子都收拾好了,租钱已经跟管家说好了,五十两,爷看看今儿是不是先交喽?”
五十两相当于小门小户的人家来说,管够一年了,云雪裳向沈璃尘点了点头,铁轶上前去付了银子,老太太又道了几声恭喜,便喜笑颜开地走了。
满院,悬上了大红的灯笼,那明媚的红,映红了新嫁人的脸。
云雪裳坐在铜镜前,一点点描着眉,然后往苍白的唇上抹了鲜艳的胭脂,又在掌心化开了一点玫瑰膏子,抹在双颊之上。
身上是一袭暗红的锦裙,不是凤袍,也未准备凤冠,一切,依了民间的习俗,她嫁,他娶,不是帝,也不是妃。
沈璃尘全依了她,此时,他也依然只一身紫色长袍,负手站在院中,仰头看着那弯月儿。淡淡的月色给他玉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淡辉,连风儿都为他驻了足,不忍打碎这一院宁静。
碧叶从厨房里温了酒出来,一见着他,脚步立即轻了,低头,快步往云雪裳屋中走。
“过来。”沈璃尘未转身,低低地说道。
碧叶只好转了方向,走到了沈璃尘的面前,跪了下去,小声说道:“皇上有何吩咐?”
沈璃尘目光落下,凝视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道:“进去吧,好生伺侯着。”
“是。”
碧叶连忙起了身,转身就往里面走。
屋里,云雪裳听得分明,碧叶对沈璃尘的害怕远超她的想像。之前,碧叶并未有过这样的表现,难道她带着轩辕辰风进宫的时候,也遭到了沈璃尘的拷打?
可是,在碧叶的身上,并未见过一分半点的伤,从写信的日期上来看,也是一进宫,便被带到了自己这里,中间并无耽搁。
莫非,碧叶是沈璃尘的人?
门被推开,碧叶走进来,将温好的酒放在桌上,挤出了笑脸,小声说道:
“娘娘,吉时快到了呢,让奴婢为你梳头么?”
云雪裳从铜镜里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青丝如缎,只松松挽上,反正呆会儿又要散开,何苦多事?一只玉簪攒上,耳垂上坠的是一副玉坠子。
打扮停当,她扶着梳妆台慢慢站起来,转身。
碧叶怔怔地看着她,小声说道:“娘娘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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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宁愿自己是丑的,这样,便进不了宫,就遇不到这些让她欢喜让她落泪的男人们,她依然可以自由自在,快活无忧地活着。
沈璃尘推开了门,缓步走了进来,碧叶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退了出去。
沈璃尘过来扶她坐到了桌前,满满地倒了两杯酒,云雪裳端起了一杯来,敬了他,自己仰头,一干而尽。
沈璃尘柔声说道:
“慢些,温酒虽暖,你也有好些日子没碰过酒了,喝急了小心伤胃。”
她抿唇一笑,将杯中几滴余酒倒在桌上,伸出手指写着:
“你快喝,今儿,不醉不行。”
想把他灌醉?她心里终究是不情愿的!不过,沈璃尘还是柔和地笑了起来,拉她坐下,给她满上,自己这才端了杯子,仰头,辛辣也甘甜。
夜愈深了。
二人都微有些醺意,无酒,无胆!
如今,美酒美人,喜烛摇曳,让沈璃尘渐渐放开来,他轻俯了身子,托起她的下颌低声说道:
“雪裳,如今还怕我么?”
怕么?
云雪裳怔了一下,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害怕沈璃尘,就连小饺子见着了他,都会收敛几分,从来不像在安阳煜面前那样张牙舞爪,她,也是有几分怕他的。他的眼睛,几乎从来没有出卖过他的情绪,他的喜怒哀乐,他只要不说,便无人知晓。
沈璃尘站起来,弯腰,便将她抱起,大步往那榻前走去。
轻柔地,他把她放到榻上,云雪裳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手不自由主地拦在了二人之间。
“别怕,雪裳。”
沈璃尘给她取了发间的钗,又为她拢了拢如瀑布一般散落下来的秀发,这才轻声说着。坐下,脱了靴,侧躺了下来,手轻搭在她的腰间。
哪里能不怕?云雪裳往里面挪了又挪,直到贴到了墙边上。沈璃尘轻叹了一声,拉住了她的手腕,低声说道:
“我不碰你,你好好睡,我躺躺便回去。”
呃?
云雪裳倒怔住了,他总是这样,给她让她无法拒绝的温柔呵护。
沈璃尘的手轻抚上来,到了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捏了一下,云雪裳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接着他又捏了一下,低低地笑起来:
“知道吗,雪裳,你鼓起腮帮子的时候,最有趣儿,凶巴巴的模样。自我出生之后,这世间,还没有女人敢对我凶。”
云雪裳终于放松了一点,她抿唇一笑,拉起了锦被,递给他一角,然后自己缩进了被窝里。
沈璃尘摇摇头,把被角掖在她的身下,沉声说道:
“雪裳,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不情愿的,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我……”
他顿了一下,面上居然有了些羞涩的表情,他低笑了几声,换了个姿势躺好,手探过来,在她的身上拍了拍,低低地说:
“你睡,我过会儿就走。”
瞧,无论如何,这个男人从来不在她面前露出坏的一面,不像安狐狸,好的坏的,一股脑儿在她面前挥洒着,一点也不在乎她的讨厌,只霸道地宣布着他的占有。她看着沈璃尘的侧面,心又酸痛起来,安狐狸,你这爱吃醋的坏家伙,若此时在地下看到了,也别生气,过不久我就会去陪你,到时候……我任你欺负。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拉过了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道:
“他是不是在你手上?”
沈璃尘怔住了,脸色急剧暗沉下来,他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过这一点,她所有的温驯,有可能是为了安阳煜!她在怀疑安阳煜落进了他的手中!
“我也只问问。”
见他的脸色变了,云雪裳又草草在他手心上写了一句话,屋子里更静了。
“你睡,我走了。”
沈璃尘却呆不下去了,可刚坐起来,便听到院外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他皱起了眉,看向了窗外。
“你这不要脸的沈璃尘,快把我嫂嫂好生送出来,本将军饶你一命。”
院子外面传来了轩辕辰风的声音,紧接着,兵刃相接,叮叮铛铛响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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