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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丰收能过来,闫博年很高兴,也知道他为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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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博年让白丰收坐下,亲自倒了一杯茶端到白丰收面前。
“怎么敢当,老领导还亲自为我倒茶。”白丰收有些不安。
“咱们老伙计一起共事了很多年,如今我也快七十了,你也马上就跨进六十的门槛了,即使我再想倒茶,又能再倒几回呢?”说到动情处,闫博年眼睛湿润了。
“快别这么说”,伤感的话让白丰收赶紧站了起来,连声说:“还不至于,不至于。”
由此也想到了当年自己做副秘书长时候,闫博年对自己的关照,心里充满了感激。
一番话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也是使得下来的谈话轻松流畅许多。
闫博年示意白丰收坐下,从桌子上拿起老花镜戴上,白丰收带来的材料很多,装着三个文件袋,就这样也把文件袋撑得鼓鼓囊囊。
闫博年先从第一个文件袋里抽出材料,看了起来。他看的很慢,很仔细,几乎是一字一句在读。渐渐地速度快了起来,翻看的动作也不由加大,胸脯也不停地起伏,呼出的气也粗壮了许多,尽管中间停顿了几次,喝口水舒缓一下,但看到第二个文件袋里的材料时,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将材料摔在了桌子上,暴怒地嚎叫着:“无耻,卑鄙,可恨,恶心。”一连贯的词句似乎还无以平息闫博年的怒火,他看着白丰收,恨恨地质问:“中饱私囊,假公济私,损公肥私,寡廉鲜耻,禽兽不如,这还是一个高级干部的所为吗?这还是一个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干的事吗?”
白丰收默默地低头拾起摔落到地上的材料,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低声说:“老领导,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此前,白丰收一直静静地坐着,尽量不发出声音,怕影响闫博年看材料。白丰收知道这些东西拿给闫博年看,他一定会生气,但这样的震怒也还是他们相处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
“我不生气?我能不生气吗?”闫博年的声音依然高亢并充满了愤怒,指着桌上的材料问:“这是全部的材料吗?”
“大部分都在这里了,还有一些录音和视频资料,都是访问当事人的录像和证明资料,很多,很凌乱,没有带过来。”白丰收如实地回答着。
“抓紧时间整理出来,提交给郑明和省里主要领导过目。”闫博年快速地说着,想了一下又说:“我建议,你应该带着这些材料,尽快到北京,向中纪委领导进行专题汇报,必要时可以通过中纪委领导向中组部领导进行必要的沟通,这样的人还恬不知耻地跑到北京去跑官、要官,真是不知死活啊!”这些天闫博年不断听到各种的消息,有来自北京的,也有省内的,大多集中在某位省领导的,而且频繁在北京活动,似乎能量很大,不少来头很大的领导为他说清,看来事情已经不只仅限于是河海省内了,更高层面的博弈也在同步展开着。
“您的指示很对,我也是这样考虑。”白丰收提高了声调,声音立时雄浑起来,“郑明书记在北京开会,我已经电话向他做了汇报,他要求我将材料送您过目后,送鲁健书记和浩南省长,然后我亲自带着材料去北京,他在北京等我,一起去中纪委汇报。”白丰收一气说下来,觉得肺部有些气胀,喘不上气来,脸色也隐隐有些青紫,缓了好久才慢慢缓了过来。
“别这样说,我只是建议,只是一个普通党员的一点看法”,闫博年摆摆手认真地说,随即关切地看着白丰收,担心地问:“你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没事,没事,都是老毛病了”,白丰收摇摇头笑着说:“还不是肺的毛病,也是在高原那几年落下的,这一激动喘气就不顺畅。”
“要不要到医院看看”,闫博年还是不放心,“这可大意不得。”
“没事,吃着药呢,而且现在是时不时就去医院,可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零件不行了。”白丰收无奈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淡淡地说:“原本是想让天翔去北京汇报的,昨天通电话的时候也跟他说起过,可他说自己走不开,非让我去。其实我明白,是不想跟我争功,天翔想事真细。”
“也别这么说”,闫博年摆手示意,制止了白丰收再往下说,“你是省纪委主持工作的副书记,去北京汇报当然应该你去,你就不应该推辞。”
“还是天翔仁义,这我明白。”白丰收坦诚地说,话语里透着真诚和感激。
闫博年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好久才吁了一口粗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白丰收说:“要说他这样的年龄,这样的职务,不知道党员要求和纪律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也当了领导干部多年,而且主政地方也不是一年两年,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他应该很清楚,不然他怎么要求下面的干部,怎么管理干部队伍?”
“不是不明白,是太明白了。”白丰收顺着闫博年的话说:“说轻了是熟视无睹,说重了那就是有意为之,眼中就根本没有党的纪律,心中也没有这样的警戒线。”说着话,白丰收又开始激动起来,胸部起伏也渐渐加剧。
“你说得很对,不是不知道,是有意为之,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思想作祟。”闫博年示意白丰收喝点茶舒缓一下,接着说:“从第一天工作起,也就是举手宣誓加入**那天起,心中就应该深深地烙上‘为人民服务’的烙印,就应该自觉自愿地吃亏之前、享受在后,做一个高尚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即使做不到这么纯粹,起码也应该自觉自愿地抑制自己的**和需求,‘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是古代文人士大夫最起码的做官要求,难得我们有着一整套纪律和规范要求的党员领导干部,尤其是高级领导干部连古代的文人士大夫都不如。”
“您说的是。”白丰收放下手中的茶杯,“现在某些领导干部宗旨意识淡漠了,服务意识没有了,当官做老爷的心思越来越重了,而且现在街头巷尾,就连媒体上面,‘干部’一词都很少提及了,代之而起的是‘官员’的称呼,这样的形势之下谁还把自己等同与老百姓中的一员,等同于老百姓呢。”
“是啊,你看出了问题的实质”,闫博年赞叹地说:“宗旨意识的淡漠,服务意识的缺失,当官做老爷、高人一等思想的固化,使得我们很多干部把自己等同于古代的官老爷,把老百姓视作草民和治下的低等人,把自己与百姓对立起来,制定政策和工作措施都是针对百姓制定的,根本就忘记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和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信念,做出一点成绩就伸手要待遇、要官职,甚至不惜花钱买官、跑官,自我约束越来越差,贪墨受贿,拼命地捞钱,然后是包情人、养小三,生活奢侈腐化,放纵自己,纵容家人以权谋私,甚至不惜以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换取自己的私利。”
“而且现在的贪腐变换的花样也是越来越多”,白丰收接过话题说:“除了以往的卖官索贿外,现在更兴起了利益共享的贪腐手段”,望着闫博年不解的眼神,接着说:“以前批工程,立项目,都是给多少钱看项目,现在却是不要钱,或钱只是要求的一部分,而真实目的是联合,有股份或实际收益,不然就不办,这种情况目前在工程领域,土地开发、房地产建设,矿产资源以及金融投资领域有多发的态势。”白丰收颇有感触地说:“党的领导干部,要有自己的道德准则和行为方式,说句觉悟不高的话,要知足。说实在的,职务到了一定级别,吃的、穿的、用的,包括住房、医疗,甚至子女的教育和工作,都享受了多于普通百姓几倍的福利和待遇,这都是公开的利益,就这还不满足吗?还要什么?”
“这是很危险的现象啊”,闫博年赞赏地望着白丰收,由衷地说:“必须下大力气,下决心刹住这股歪风蔓延的势头,不然真就会亡党亡国啊!”闫博年深有感触地说:“我们已经享受了很多不该享受的利益了,不能再强取豪夺,不思收敛了,就应该坚持教育和打击并重的原则,教育哪些有危险念头和思想苗头的干部,让他们悬崖勒马,及时回头;对于已经腐化和堕落的害群之马要坚决打击,坚决剔除,维护党的肌体的健康。同时也要反思这些年,我们中心工作转向经济建设的过程中,是不是也有放松思想、信念和理想道德教育的缺失,是不是忽视了意识形态领域的正本清源,淡化了宗旨思想,淡化了服务百姓的意识,应该进行反思和全党大讨论了。不然放弃政治说经济,或者为经济而经济,必然会迷失,最终都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以及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了。”
“您说的太好了,回头我就在机关开展一次这样的大讨论,明辨是非,起码让纪委的所有人都清楚地明白,我们应该做什么,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什么。”白丰收感慨地说,“就像您说的,正本清源,找回原来的路。”
闫博年感激地看着白丰收,嘴里却谦虚地说:“这只是我一个退休老头说说而已,怎么做还得你们统筹兼顾才是。”说着话,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我们身边的毒瘤挖掉,不能再任由他危害百姓了。”
“我这就去落实。”白丰收也赶紧站了起来,“有什么进展我再随时向您汇报。”说着话,白丰收伸手谢绝了闫博年送客的行动,转身快步离去。
望着白丰收走出书房的背影,闫博年又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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