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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休息,早上推开林东生办公室门的时候,齐天翔感觉精力充沛,神清气爽,可以说精力和智力都达到了最佳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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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够早的,昨天刚回来就连轴转,小心身体受不了。”林东生笑呵呵的地看着齐天翔进门,缓缓地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慢慢向沙发处走着,温和地说:“这还说赶紧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一下呢,没想到还是让你天翔同志赶了先。”
“还是林省长早一些,你都坐到办公桌后面了,我才刚进门。”齐天翔谦虚地笑着,有意识地说道:“要不林省长您先忙着,我过会再来?”
“别来这些虚的了,你能等得了?如果能等的了,还用得着一上班就来敲我的门?”林东生虎着脸,瞪了齐天翔一眼,随即转怒为喜地伸手示意他坐,慨叹道:“昨晚你一通电话,让我半宿都没有休息好,今天可是专程等待着你的到来呢!”
齐天翔微笑着望着林东生的眼睛,似乎是确定他的话的真实性,其实不用看就知道真假,看着林东生慢慢坐下后,才缓缓地在沙发上坐下,拉开手上的文件包,拿出报告,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林东生,又微笑着对送茶水过来的秘书小王,微微点头致谢。
看着林东生注意力转移到报告上面,齐天翔不禁左右环视着林东生的办公室,似乎很有兴趣地扫描着。
“不要东张西望的,要抽烟自己来,烟灰缸在茶几下面。”林东生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齐天翔的动作,似乎一眼就知道齐天翔的想法,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还要什么也自己动手。”
齐天翔弯下腰,从茶几下面将烟灰缸拿了上来,连同烟灰缸里面的烟和打火机,掏出一支示意林东生,看他不动声色地摆摆手,就点着了烟卷,慢慢走到窗户口,目光投向了空旷的窗外。其实,齐天翔的这一切举动,也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波澜。
昨晚,可以说是睡梦中被带到湖畔茶社的,小王将车停到了湖畔茶社门口,停车的瞬间才将齐天翔惊醒,赶忙调整了一下情绪,慢慢地拿着手提包下车,吩咐小王不用等他,并交待他明天早一点到家里接他。
看着小王上车,发到轿车离开,才慢慢走进茶社古色古香的黑漆大门,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推门进去,正看到雷翔东动作优雅地在服务员的指导下,似模似样地泡着茶。
“所谓学海无涯,艺不压身,老同学这是到了哪里学哪里,真是让人佩服啊!”齐天翔呵呵笑着调侃着,慢慢走进茶室,不解地问:“这是博士候茶呀,还是茶候博士?”
“都不对,应该是博士献茶给博士。”雷翔东机智地反唇相讥着,站起身握了一下齐天翔的手,示意服务员不用服务了,笑着诉着委屈道:“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说好了六点左右,这都七点左右了,也没个人影,实在没事干,不学点什么怎么打发时间?这也真是,吃请不容易,请吃也这么难。”
“下来是不是还要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了架子也大了,可再大的官也是行政官员,管不了你这大行长。好了,好了,我赔罪,我赔罪还不行吗?”齐天翔等待服务员走出茶室之后,微微笑着说道:“这个时段从海东过来的高速路上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大车小车抢着走,这不但是赶路,简直就是赶命。还有下了高速,进了市区,还不是堵的一塌糊涂,你以为我坐的是警车,谁都得给我让道。”
说着话,齐天翔不依不饶地说:“找的这个破地方,全河州市最堵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吧!光下了高速过来就用了半个多小时,你要是定在高速路下口附近,看咱俩谁先到。”
“嘿,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猪八戒倒打一耙,我这请客吃饭还处处不是了,这还有天理吗?”雷翔东被齐天翔抢白的瞪了半天眼,好容易等到齐天翔说完,才大声抗议道:“你这逻辑学还真是法学院学的,这不是强盗逻辑吗?这行政官员还真是嘴大,到哪里都有理。”
“谁让你放着好好的办公室主任不作,非要去当什么行长,活该。”望着雷翔东的神情,齐天翔故意刺激他,大咧咧坐下,瞪了雷翔东一眼,慢悠悠道:“小二,上茶,上好茶。”
“得咧,爷请稍坐,茶马上就来。”雷翔东自知贫不过齐天翔的伶牙俐齿,就势欠了下身,做着店小二的架势,自己先就哈哈大笑起来。
齐天翔也呵呵笑着,拿出烟来,递给雷翔东一支,点着火深深吸了一口,望着雷翔东恳切地说:“火烧眉毛了,还得麻烦老同学给开导开导,这不弄了个报告,你给把把关,号号脉,看能不能行。”
“你是纪委书记,又不是省委书记,用的着趟这个浑水吗?”雷翔东关切地看着齐天翔,接过齐天翔递过来的报告,不无担心地说:“这水太深了,弄不好自己也会被呛着的。”
“覆巢之下安有累卵,火烧连营谁都跑不了。”齐天翔望着雷翔东,知道他的用意和好心,微微地叹了口气说:“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位卑未敢忘忧国,你还是这样热血沸腾,几年了一点没变。”雷翔东深深地看了齐天翔一眼,端起茶壶给齐天翔倒了一杯茶,慢慢说:“你先喝着,我拜读一下你的报告。”
“到底是老同学,知道轻重,先谢谢了!”齐天翔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赞叹道:“不错,正宗的冻顶乌龙,味道不错。”
雷翔东瞥了齐天翔一眼,没有理他,专心看着报告。这成了他们之间的常态,所谓的老同学,其实只是中央党校时几个月的交情,一个是政法大学法学院的副院长,一个是人行办公室副主任,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职业,相同的是两个人都是博士,是哪一期中青年干部班唯一的两个博士,也是学位最高的两个。
报到时相互介绍认识的,竟然惺惺相惜走到了一起,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几个月的交往,更是臭味相投。都有读书的习惯,都喜欢写文章,都对社会有着自己的认识,而且都涉猎广泛。结业后尽管各分东西,但交流和沟通却一点也没有减少,都在北京,工作和居住地点相距也不远,周末经常是相约在一起,喝酒聊天。常常就是这样,一个人看文章,一个人喝酒,而后是换个角度,一个人改文字,一个人喝酒,结果当然是兴尽而归,而且常常是大醉而归。
后来雷翔东离开人行,远走上海,进入一家股份制银行,交往不方便了,但电话交流一点也不少。再后来齐天翔离开法学院,挂职河海省纪委,交往渐渐少了一些,但电话还是经常联络的。随着金融业的扩张,雷翔东奉命来河海省,组建河海分行,一下子忙了起来,而不久之后,齐天翔又连连进步,联系就少了许多。但正如他们自己所说,狗皮袜子没反正,不管多久没有联系,一旦坐到一起,还是原形毕露,斗嘴顽劣没个正形。
前一个时期,调查河州重机集团财务来往时,雷翔东没少帮忙,后来发现集团隐藏的财务危机,还是雷翔东善意的提醒,而且帮齐天翔分析了存在的问题,以及可能带来的危害,也提出了几个解决问题的办法。随着问题的实质性进展,齐天翔不断向他咨询,今天从黄金集团矿区出来,第一时间就约了雷翔东,想再次听听他的看法,另外就是对报告把把关,毕竟是专业人士,眼光和意见都是专业的。
这么想着,齐天翔看着雷翔东放下了报告,知道他已经看完了,就没有急于说话,而是殷勤地倒了一杯热茶,端了过去,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意见。
“想听真话吗?”雷翔东慢慢端起面前的茶盅,轻轻抿着,嘴唇不停地眨巴着滋味,很久才幽幽地说:“报告看上去很美,也很有操作性,但风险太大,估计决策者会举棋不定的。”
看着齐天翔沉吟不语,雷翔东拿起桌上的报告,翻了几页,指着报告中的段落说:“你这报告中说到了资金筹措办法,开宗明义就把省政府作为筹资主体,这本身不错,原本就是省政府主导的事情,就应该承担责任。尽管解决办法中说到了设立一个投资公司,发行企业债券,全权承办资金的筹集使用和效益评估,并负责资金的归还,这都没有问题,但实施起来的问题和难度在哪里,想到了吗?”
齐天翔没有想到雷翔东简单地看过,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这也是使他把握不准的问题。看到雷翔东提到了这个问题,就摇摇头,不再说话,等着雷翔东的下文。
“地方政府作为筹资主体,又设立一个全权的投融资公司,负责资金的筹集使用,这就使投资者和银行迷惑了,钱到底是借给谁了,谁才是还款的主体,投融资公司经营或管理不善倒闭了,谁来还钱?这样极端的例子不是没有出现过。退一步说,这样的公司行为,即使有政府背景,银行也愿意放款,但现在银行也都是企业化经营,而且是现代企业制度完善的经营模式,这样主体不明的大笔款项发放,能通过各家银行的三审制吗?这就是钱从哪里来的问题。”
雷翔东打开了话匣子,就一发难收,自顾自喝了一杯茶后接着说:“即使一切都没有问题,省委省政府的决策者们敢拍板吗?毕竟是可能涉及几百亿元的资金筹措啊!占到全省一年财政收入的将近一半,只为了挽救一个企业,这样的板拍下去,乌纱帽就时刻悬在了半空,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我给你举几个简单的例子,发生经济滞胀怎么办?国家收缩银根怎么办?河州重机集团财务状况恶化怎么办?市场大局发生重大变故怎么办?这些都可能随时发生,都可能影响到决策者的仕途,你说有人敢拍板吗?”
“另外,报告中还有硬伤,是你没有估计到的。”雷翔东洋洋得意地望着齐天翔,故意卖着关子,等待着齐天翔识趣地递给他一支烟,并给他点上,才深吸了一口,慢慢地说:“你忽视了河州重机集团下属了五个上市公司,明年三月份开始就是股市年报披露的时间了,这样重大的财务事项不经过证监会审核,股东大会决议能通过吗?到时候怎么善后?”
“说了这么多,说够了吗?”齐天翔不满地冲着雷翔东嚷嚷着:“说点有用的不行吗?这饿着肚子等了这么半天,就是听你唠叨这些?管用吗?”
齐天翔不由分说的嚷嚷,不但蛮不讲理,而且毫无道理,这也是他有意为之的一招,雷翔东能够这么说,一定已经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卖关子不说罢了,目的还是为了让他着急。自己的这手,其实也就是逼他透底,是没办法的无赖之举。
果然,齐天翔的话把雷翔东噎的喘不上起来,也把他气乐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笑了很久,才慢慢平息了下来,看着齐天翔,伸出手指,指指自己,又指指齐天翔,随后手指指指自己的脑子,不停地转动着。
齐天翔愣怔地看着雷翔东,一时被他的哑谜蒙住了,瞬间就恍然大悟,思绪似乎如大河溃坝,淤积在胸中难以解决的困惑,立时倾泻而下,很快就顺畅了,不由大声喊道:“你的意思,以你们银行为主体,一揽子解决这些问题?”
看到雷翔东满意地点着头,齐天翔兴奋地说:“真是听君一些话,胜读十年书,明知道省政府做融资主体风险太大,怎么就没有想到利用银行,建立政银平台,由政府牵头企业,项目打包给银行,由银行以信托、基金、融资、融劵等多种方式,向资本市场筹措资金,这样不但银行信贷压力减轻,政府和企业都能够根据资金需求,随时调动资金,这不就是现代金融体系中的等差理论吗?真是忙糊涂了,怎么忘了这一层了。”
雷翔东对齐天翔灵敏的反应很是惊愕,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通晓了这么多的金融理论,自己只是简单的点拨,原本想过一会再慢慢地说给他听,谁知道他一听就明白,而且说得如此透彻,心里对他又加深了一些钦佩,但还是不甘心地说:“既然都明白了,还不赶快谢谢师傅!”
齐天翔从雷翔东酸酸的话语里,听出了他的失落,心里也猛然咯噔了一下,暗自责备自己太过兴奋,一下子把想说的都说了出来,使他没有了用武之地,难免心中不快。于是赶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端起茶盅,高高地举过头顶,朗声道:“弟子谢谢师傅点拨,大恩不言谢,跪拜就免了,弟子以茶代酒,请师傅满饮此杯!”
雷翔东哈哈笑着,伸手轻轻打了齐天翔手臂一下,不满地说:“这么客气干什么,咱们弟兄俩还用的着这个。
症结打开了,气氛也就轻松了许多,齐天翔和雷翔东就报告的一些细节又探讨了很久,茶没有喝太多,话却说了不少。直到兴尽意阑,才一起走出湖畔茶社。
也就是在这里的谈话,才使齐天翔下定了决心,连夜给林东生打了电话,约定汇报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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