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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草芳菲,晴空万里,白云之下一朵硕大的红花在一片细碎的白花从中缓缓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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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至深将那比雨伞还要大些的红花扛在肩上恰好当了遮阳的伞,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儿,只是身后还有一道非常不和谐的声音挥之不去,再走了一小段路,终是良心过不去,回头安慰那委屈的孩子。
“乖绿萝,别哭了。”
绿萝还在呜呜地抽噎,袖子捂着眼睛,连头也不抬,只顾着呜呜地哭,委屈之极。
“别哭了,都是叔叔不对,你再哭,我答应你的事便作罢。”
委屈的哭声顿了顿,绿萝从袖子里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望着张至深,左眼一圈深绿的淤青,右边嘴巴跟含了一包子似的肿了一大团,略显苍白的脸上还带着褪色时留下的绿印,小嘴微微嘟起,一副让人看了就想继续蹂躏的小模样。
张至深刚想说话,那张秀气的脸一皱,绿莹莹的大眼便迅速流下两行绿色的泪来,小嘴一扁,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你欺负我!人家好可怜,你都不安慰人家!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反正天黑之前不能回去被杀的也不是我!你不给人家试,我找小黑哥哥去!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整片后山荒野都回荡着惊天动地的哭泣声,少年还有些嘶哑的嗓音本就让人心碎,何况是这委屈到了极致的哭声,惊飞了山林的鸟,连花都几乎要凋零。
张至深囧了,那点良心上的谴责让他不得不更加放软了声音:“乖,别哭了,等我们从这里出去后叔叔绝对履行答应你的事情。”
“呜呜呜……你打得人家好痛呜呜……”
“不止一次,叔叔让你试两次,你说怎么样?”
“呜呜,好坏,你是个坏人,我要告诉我师父呜呜呜……”
“三次,这是极限了。”
“呜呜呜……”
“五次!”
“呜呜呜呜呜……”
张至深一咬牙,豁出去了:“不管多少次,随你怎么折腾好了!”
绿萝迅速抬起那双绿湾湾的大眼:“你说的,不准反悔!”
张至深被那抬头的速度惊得不小,随即默默点头:“真的。”有种被坑蒙拐骗了的感觉,这小妖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想起那无数次的……张至深菊花一紧,开始同情某人……
绿萝一把袖子擦干眼泪,那左眼一圈深绿的淤青,再加右边嘴巴含的那一大包子,无比的滑稽可笑,用有些模糊的声音道:“人家好痛。”
“……”张至深努力忍住爆笑的冲动,无比沉重地将悔恨的目光转向一边。
绿萝又道:“为什么你打了我,天就不会下雨,花儿也能摘下来了?”
张至深非常诚恳地回答他:“因为,你很欠扁。”
“真的么?”绿眼睛很认真地问。
被那澄澈的眼睛一看,张至深便无法继续瞎掰下去,只道:“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张至深扛着那朵巨大的花往前走,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确实不知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想法,只有妖精的眼泪才能终止那一片哭泣的花海,那一个念头来得如此突然而真实,好像突然想起一件忘记很久的事,诡异而伤怀。
绿萝顶着一只深绿眼圈和半边高肿的脸,追上去继续道:“你不愿意说我也知道。”
张至深突然停住了脚步。
绿萝正得意着要说出自己的猜测,却听他很认真地道:“这路怎么走?”
小妖精这才定睛看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将他给看糊涂了,一般的岔路都是一条路分两条,顶多是三条,可这里的路一分,那真是多得看花了人的眼,多还不要紧,它还各种弯曲交叉,只一眼,看得人肠子都要打结了。
绿萝眨了眨眼:“这……好像是走那条。”
手一指,也不知他具体指的是哪一条。
“是弯了两道弯的那条还是有白花的那条?”
“……两道弯的。”
“你确定?”张至深的语气很怪。
“确……定!”
“小绿萝,看清楚了,每条路都有小白花,每条路都弯了不止两道弯啊,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看着那张被揍地极其喜感的脸,张至深忍不住去捏了下那半边脸上的“包子。”
绿萝嘶了一声,连忙躲开魔爪,随便选了一条路:“就是这条!”
“你真的确定?”
“确定!”无比坚定的语气。
张至深这才放心地跟上:“小绿萝,错了叔叔可是会惩罚你的。”
绿萝扬起那半边包子脸,一只绿莹莹的眼睛再加一只深绿到黑的大眼圈,眨巴眨巴几下:“怎么惩罚?”
张至深挥了挥拳头,幽幽道:“叔叔会让你将嘴上的那包子吃进去。”
绿萝一个哆嗦,捂着嘴上的包子,一溜烟蹭到了前面。
雨停后,正是中午的太阳,金灿灿的阳光撒下来,明媚而美好,照亮一片片光阴,一段段流年,从眼前悄悄溜过。
这样的阳光真是明亮,明亮得人眼都睁不开,地面上的水汽也被加得滚热,闷在整片山林中,蒸得人无比痛苦,痛苦得无比**。
绿萝靠在一颗树上奄奄一息,碧绿的小袖子不断地挥呀挥:“不行了,我要枯萎了!”
张至深将大红花往地上一扔,便没骨头般往路边一块石头上坐去,屁股才一下去,又猛地跳起来:“这是什么鬼天气!连块石头都这么烫!”
“……”
他挥了挥衣袖,忍不住敞开衣领,又想到这小妖精垂涎自己美色,还是住了手。
“我说,小绿萝,我要……呃,人呢?”
刚刚还在的小妖精,一眨眼就不见了,张至深四处望了望,大声道:“绿萝?绿萝?”
丛林深处静得很,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洒下一圈圈斑驳的光影,有风儿悄悄拂过,带着无比寂静的脚步。
张至深叫了几声,只觉得那声音无比的孤寂,似乎还能听见诡异的回音,一遍又一遍,连绵不断地回荡在耳边。
绿萝,绿萝……
绿萝,绿萝,绿萝萝……
那绵延不绝的呼唤声听着听着便成了自己的声音,无数个轻细的声音都在一遍一遍地呼唤着,至深,至深,张至深……
张至深不敢再叫下去,往周围扫了一圈,.凌乱的光影,婆娑的枝叶,茂密的草丛,还有碧绿到尽头的远方,永远都是弯曲的道路,甚至还有那刺眼的阳光,此时都好似长了眼睛般,无数的眼睛在偷窥着自己,伸出一只只无形的手,随时等待将他抓如掌中。
张至深慢慢地退后,抱住一棵树,即便知道一切都是自己多想,脑中还是止不住地回忆小时候沈千寻给他说的种种鬼故事……
“绿萝,绿萝?”
风儿吹拂树叶草丛,哗啦啦的响,地上的光影斑驳着,摇摇曳曳,他却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见。
张至深握了握拳头,告诉自己不要怕,背上还是不由地冒出了汗。
其实他不算胆小,从小玩耗子捉虫子,蛇跟蜘蛛都能当宠物来养,在长回山上见到的各种精怪异兽早将他的胆子给练出来了。
但是,张至深的死**是,他可以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鬼。
这样的阴影完全来源于在他小时候,沈千寻总是不厌其烦地给两个儿子讲各种鬼故事,其目的在于教育小孩子晚上千万不要乱跑。
只是这教育的结果是,大儿子听鬼故事就跟听人读书似的,能在面不改色地听完后继续该干啥就干啥,夜路照样走,即便真是遇到鬼,估计也能面不改色地问声好,然后继续该干啥干啥;但小儿子张至深恰恰相反,被沈千寻教育得能做到啥都不怕,就怕鬼,张至深十五岁时还能半夜吓得经常跑去跟兄长挤一张床。
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应,张至深故作轻松地自言道:“不会是给野兽吃了吧。”
“你才给野兽吃了!”
张至深浑身一惊,小心肝都要跳到喉咙口了,这分明就是绿萝那小妖的声音!
“绿萝,你在哪里,给叔叔出来!”
“我就在你面前,你看不到么?”
张至深看了看眼前,真的什么都没有,绿树草丛,藤蔓茂盛得很,然后忽然福至心灵,捏了捏一丛小藤蔓的叶子:“小绿萝,这个不会是你吧?”
那片叶子躲了开去:“讨厌,这是人家的敏感区!”
张至深又囧了:“小绿萝,你一声不吭就变成真身了,让叔叔我好生担心呐。”
那小藤蔓道:“太热了,变成真身凉快多了。”
张至深挥了挥那紫色的袍子:“太他娘的热了!”
然后一手敞开了衣领,紫色的料子下是白皙的脖颈,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漂亮的胸膛,衣袍松松垮垮的,还在不停地挥着袖子,那双天生带了媚气的凤眼微微一眯,当真是风情无限。
“你你你……你脱衣服做什么?”
那团绿藤蔓似乎害羞着收缩着叶子。
张至深道:“热。”
“哎呀,人家会害羞的。”
张至深心道,是老子吃亏的吧,你害羞什么!还看,你以为变成植物爷就不知道你在偷看老子的美色!
“害羞的话就不要跟着来。”
“你要去哪里?”
“去找那条唯一的河。”
“哎,你等等我!”
半个时辰后,张至深身后跟着一团绿色的藤蔓到了一条雪白的河水边沿,这河是雪白的,完全是因为河水流得太过湍急,浪花朵朵,全是破碎的明镜。
张至深看着那河水流向的方向,半晌,极其淡定地望向身后那团植物:“老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的河!”
“……”
那藤蔓便如真正的藤蔓般丝毫没有移动,风儿吹拂青绿的叶子,它便这么石化了。
沿着河流的方向,那是巍峨的高峰,中间一条白练似的的河,河水哗啦啦地流,从平缓的草地流向高耸的云端,不见终点。
如果时光也能倒流,会不会也像这条河,不知哪头是开始,哪头是终点。
张至深忽然就这般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