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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繁华纷乱的红尘里,形形色色之物多得令人眼花缭乱,虚虚假假之事磨得人心绪凌乱,可那些形形色色,虚虚假假又是那么不可或缺,缺了,这红尘便不是红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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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熙如是之想。
蓝家不知从第几代便开始行医,世世代代传下来,在整个皇城也是名门医家,每一代都有子弟选入宫中为御医。
作为伺候皇家的医者,即便每日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为那些皇族贵胄诊些小伤大病的,那依然是整个家族的荣耀,天赐的福分。
只是蓝熙却不如此想,他从小乖戾,想法古怪,即便展露了惊人的医术天赋,竟是不往正道上走,那些救人疗伤的医术不专心学,却一心专注春药研制。
父母族人斥道,那等下作之事,有辱家门。
蓝熙不以为然,若这世间医者只能救死扶伤,那这红尘嚷嚷的尘世岂不太过乏味,它需要一点更重的色彩来装饰。
那时他只是十几岁的少年,性情依然乖戾,认定的事无人能让他改变,又往往能做出点惊人的事来,族人也就放任了他如此。
再如何乖戾聪明,也只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家公子罢了,还未尝过人间的疾苦心酸。
十五岁时,他受诏入宫,不为医病,只因他的天赋不知为何入了宫中某位贵人耳中。
他很快适应了那样的生活,富贵奢靡的宫廷后院里,什么样的龌蹉肮脏事都见过了,只因他研制的东西就是为那些下作之事而生的下作之物。
怎样的药能产生如何效果,如何的比例更能让**罢不能,又是怎样的配置能让人沉迷在欲海中慢慢死去,在那些表面尊贵美丽的主子的指导下,他的天赋得以完全展现,发挥得淋漓尽致。
却能在稍有风声走漏时又将自己撇得干净。
他年纪轻轻,看着皇帝后宫的种种龌蹉肮脏之事,觉得这红尘浮云越发的有趣,简直跟看戏一般,他是这些精彩戏目背后最出色的乐手。
只是这些东西看得多了,就觉浮世红尘里的情****都似一幕幕的戏码,他是看戏的人,故事都是看看就过去了,对那些人穷其一生追求的名利金钱情**生不出一丝兴趣。
甚至是他研制的那些春药,让**火焚身也好,欲罢不能也罢,他都丝毫产生不了这样的感觉。在他眼里,女人男人都是一样,床事就如吃饭一般,只为饿时能填饱肚子,吃什么并无差别。
他觉得自己永远不会产生那样强烈的**,这红尘凡事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曲戏目,他只是在幕后增添声色的人。
直到他遇见那人,才体味什么是真正的欲火焚身,为何有人穷其一生只为求一个目的,至死方休。
那时他早已离了宫廷那方红尘泥潭,寻了一处山青水秀的小镇隐姓埋名。
想着改邪归正,挂了块“一品堂”的匾额便开起了医馆,本着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美好医德,发扬家传医术。
不料几个月后便手痒起来又开始研制春药,既然都做出来了,怎么说也要有用武之地,于是兼职卖起了了春药,不想一时名声大噪。他本不愿向人透露姓名,也不知是谁开的头,便叫起他妙手回春。
这是对医者的最高荣誉奖,用在一个卖春药的郎中头上,竟是再贴合形象不过,蓝熙欣然接受之,顺带将那匾额也换成了“妙手回春”,光明正大地卖起了春药。
他记得那一年的雨季特别漫长,九月中旬已有一丝凉意,那雨还是缠缠绵绵下个不停,拢了整个烟云的天里有种朦胧的错觉,那花树人影也就远了去,淡了红尘。
那朦胧的烟雨里行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医馆的门,白底墨竹的伞面溅了跳跃的水珠,连成一片透明光影连绵而下,伞面下是一袭淡在雨里的青色袍子。
那伞遮住了面容,再是一收,露出一张温雅的脸,眉眼弯弯,笑意浅浅,好是一个书生模样。
身后丫鬟模样的女子也是生得标志,只是面容冰冷了些。
那人极是礼貌,行了行礼:“先生可是妙手回春?”
“正是。”
那人仔细看了他一眼,尔后笑曰:“倒与原先想的模样极是不同。”这句话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跟妙手回春道,也像是同身后那丫环说的。
妙手回春觉着有意思,好奇道:“公子想的可是什么模样?”
那人便笑得更开了,温润的书香气弥漫满屋:“原想会是个猥琐老头模样,不想竟是堂堂男子汉。”
这话怎么听也是调侃,不过一个卖春药的,脸皮必然是要厚,妙手回春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
那人才道出来意:“在下前来买药,还请先生将好东西都拿出来过过目。”
一个书生好大口气,妙手回春不禁疑惑他是否走对了地方:“公子买的是何药?”
“春药。”那人自自然然说着,又问了一句,“先生不是专卖春药么?在下慕名前来,应是没走错地方。”
“呃……是,没走错地方。”只是他不是专卖春药,只是兼职发挥一下兴趣**好,而已。
“那请先生带我去看看这些好东西。”
“……好。”却是满头雾水,这书生模样的公子买春药的势头简直就像在买书一般,畏畏缩缩的他见了太多,倒是第一次见这般光明正大的。
他打开药柜,瓶瓶罐罐,堆堆叠叠的占了满柜子,心想让你长长见识,挑花你的眼。
那人取了一个小瓷瓶,念道:“回春丹,可燃女子**。”
瓶子放了回去,再拿一瓶:“九转丹,**九起九落,**不尽。”
“嗯……”一手捏着下巴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
接着又挑了几瓶看了看,都放了回去,那专注模样就跟考场写文章似的,温雅面容自有一股子说不出的书卷气。
妙手回春便越发觉得此人与这春药有多么不和谐。
待他将那些瓶瓶罐罐都瞧了个遍之后,才对一旁的妙手回春道:“你这药似乎都不怎么好,有没有金枪不倒丸或者春水**什么的?”
妙手回春心里一囧,这看似高深莫测的书生瞬间在他心里碎了一地,好歹是顾客,耐心解释道:“那都是最土的春药,大街小巷都有得卖,伤身伤情的,此处并不出售那种药。”
“你这些药又如何见得比别处好?”
“公子若不相信,大可不必买在下的药。”
那人眉毛微挑,依然是斯斯文文的模样,就连忽然的笑也是如此:“好说,先生果然爽快人,这些药我全买了,可否便宜些?”
买如此多春药……妙手回春小小吃了一惊。
他笑道:“若是多买,自然能便宜的。”
拿起算盘噼里啪啦算了起来,抬头道:“一共是四百六十一两银子,去了零头,公子出四百两便是。”
“二百两。”
“此药成本极高,四百两不能再少。”
那人把玩手里瓶子,声音不高也不低:“春药无非就是那些药材,有甚么珍贵的,我最多出二百两。”
“四百两。”
“二百两。”
“四百两。”
“二百两。”
“三百九十两。”
“成交。”
“……”
那人温文尔雅地笑着:“十两银子可以做许多事情。”
自然,在寻常百姓眼中十两银子可以做许许多多事情,在妙手回春眼里却是再小不过一笔数目。
再见那人时,是在十陵镇最大的青楼寻欢楼,听说那里的姑娘极是妖娆狂野,妙手回春虽对这方面看得极淡,可只要是男人还是有需求,便慕名而去。
去后才知,那里的姑娘确实个个有些风情,虽没得皇城青楼女子来得鲜艳,在一个小镇却也极是不简单。
嫖客与妓女该走的过程都走了,快入主题时,那女子问他可需用药,是什么药,妙手回春自然再明白不过,一时好奇,叫那女子将东西都拿来瞧瞧,那女子妖娆一笑:“都是好东西呢,用过的客人都说好。”
他就更好奇了,什么春药如此之好。
待见了那庐山真面后,他无奈点头:“自然都是好的。”那都是他自创的春药,曾是皇家御用,能不好?
接着又问:“价格如何?”
女子道:“二十两一粒,公子可要试试?绝对物超所值。”
“不了,我不用它也很厉害。”心中早已算开,一粒药丸卖二十两,一瓶恰好五十粒,他卖了一百多瓶,如此岂不是……
他开始考虑是否改开青楼了。
只是不知那温雅男子与这青楼是何关系。
答案却很快知晓,他才下楼到正厅,那温雅含笑的男子迎面走来:“竟不知妙手回春先生到此,姑娘们招待得可还满意?”
他更莫名此人身份,旁边的姑娘立马为他回答了问题:“老板,这位公子是……”
妙手回春又是惊了一下,见过男人开青楼的,还没见过男人亲自做老鸨的。
那人介绍道:“此是杏林高手妙手回春先生。”又搂过那姑娘,“这是我们寻欢楼的头牌夜心,先生可要试试?”
明明是拉皮条的勾当,到了他身上却变得如此随意温雅,却是同这最是浮华喧嚣的寻欢场格格不入。
远处又凑来一人,喊了一声:“张老板。”
妙手回春才知这人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