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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古琴悠然落座,离落轻抚了一下自己红肿的手腕,雪上加霜大概也就是这样了,面纱遮掩下的唇畔浮起一抹苦笑,素手置于琴弦之上,在朦胧的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离落轻咬下唇,纤长的手指微动,但愿今晚过后,自己的这双手不会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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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台之上的女子,面纱遮面,让人窥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只看得到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仿佛若是有了一丝的杂念便是对那双眼睛的亵渎。女子宽大的袖口被凉风拂动,皓腕微露,莹白如玉,长发如瀑散落在肩头,在场之人皆是屏息静听,那琴声袅袅,蜿蜒于大殿之内,沉醉了人心几许。
但是没人看得到面纱遮掩下有鲜艳的血色跌碎在离落的衣裙上,离落紧咬着下唇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锥心的疼痛,抚琴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弹琴,这双手一搁上琴弦,自然而然就弹出了曲调,她想自己这首曲子以前自己应该是经常弹的吧?不需要刻意去想,这双手便是做出了习惯性动作。
就在众人屏息欣赏琴声的时候,大殿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琴声应声而停,原本一片寂静的大殿,此时却是混乱一片,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群刺客竟然混进了王后的寿宴,此时已经有几个身穿内侍衣服的人跟护在王上前面的守卫战了起来,这些刺客明显就是冲着王上来的,此时,在场的所有人中最淡定的就非离落莫属了,她的嘴角甚至扯出了嘲讽的笑意,这种事情在她看来并不意外,这些年以来,羌卢国的王上整日里沉溺于酒色,甚至下令在羌卢上下选一些漂亮的小女孩儿进宫,那些女孩大都没能活下来,光是这半年以来,从王宫里运出的小女孩儿的尸体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王上怎么能让百姓们信服,天怒人怨是迟早的事情,她倒是盼着这个羌卢国的王上早一点死去,免得更多的女孩子惨遭毒手。
从这些刺客的行动来看,他们显然是训练有素,武功高强,已经有不少的王宫守卫负了伤。那些王公贵族们整天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一个个都是吓得到处逃窜,场面上一时混乱不堪,二王子跟六王子见状也跃身护在王上的身前,二王子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眉头紧皱,最旁边的六王子道:“你先去把殿内的人疏散出去。”很多人在这一片混乱中已经受了伤,地上杯盘狼藉,甚至有斑斑血迹,大殿内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这些人是冲着父王来的,那些无关的人,这些刺客应该是不太在意的。
六王子会意,“那这里就交给王兄了。”六王子说着快速闪过刺客的锋利一剑,身心灵活地往到处逃窜的人群而去,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六王子往空旷的圆台上看去,那轻纱遮面的女子依旧端坐在琴架之后,眸光如水清澈,不悲不喜、不惧不忧,她整个人仿佛跟这里混乱的场面是隔绝开来的,六王子看着那双眼睛竟是愣在了原地,离落感受到六王子的目光,下意识地回望过去,疑惑地看着他,六王子也是回过神来,眉头微蹙,起身跃至圆台之上,一把拉起离落的手腕,却是听得一声哀叫,大掌中的手腕明显得一缩,六王子语气颇有些不耐烦,“你想死是不是?没看到别人都在逃吗?你还傻坐在这里干什么?”这个女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奴婢知道了,六王子殿下可以放开奴婢的手腕了吗?奴婢可以自己走的。”这个六王子是不是故意的,抓着的偏偏是那只受伤的手,这下只怕是要废了。
“你……”六王子还欲说些什么,却注意到离落衣裙上的斑斑血迹,“你受伤了?”
“是,所以,六王子可以放手了吗?再握下去我的手腕真的要废掉了。”离落终于忍受不住,皱了眉头,额上也是冷汗直冒,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冰窖之中,其实自从黄昏时分开始,她整个人就直发冷,应该是白日里出了那么多汗,到了黄昏被冷风一吹,感染了风寒,现在她感觉自己的身上一点热气而都没有,很累很想睡,可是寒冷和疼痛却让她清醒,这种冷与痛交织的感觉让离落很是难受。
六王子看向自己手里抓着的手腕,怪不得他觉得有些怪怪的,跟上次握在手里的感觉很不同,她的手腕竟然肿成了这样!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你的手怎么了?”
离落心中哀叹,六王子殿下啊,您是白痴吗?竟然还问我的手怎么了?!还不是你干得好事。“我没事,殿下快去忙自己的事吧。”说着便是走下了圆台。
六王子看着离落纤瘦的背影,眉头微皱,上前抓住离落的另一只手腕,“跟本殿下走。”
离落暗呼倒霉,毁了自己的一只手他还不满足,竟然还要来毁自己的另一只手。六王子拉着离落的手腕对那些或是无绪逃窜、或是藏于桌底的人道:“都跟我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跟挡在王上面前守卫缠斗的侍卫们却是落了下风,眼看着就要被抓住,几个刺客互相对视一眼,竟是往六王子的方向袭来,六王子猝不及防,竟是被几个刺客联手挟制住,被他抓着的离落也是跟着遭了殃。
“都住手,再动手的话,他就活不成了。”那位把刀架在六王子脖子上的刺客厉声道。
二王子眉头紧皱,示意大殿里的守卫都停下来,王上看到这些刺客挟持了自己的儿子,顿时怒从心里,却也担心他们伤了自己的儿子,只好强忍着怒气,“你放了他,本王自会放你们走。”
“先给我们在王宫的门口准备一辆马车,等我们安全离开以后,我们自然会把这位王子给放了的。”本以为趁着寿宴混乱,能一举杀了那昏庸的王上,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去准备马车。”
过了片刻之后,守卫来报了:“王上,马车已经备好了。”
那刺客跟自己的几个同伴对视了一眼,“走。”说着便是挟持着六王子跟离落退出大殿。
“等一下,你们把她给放了,她不过是一个婢女,你们抓了她也没用,有本殿这个王子在,他们不敢把你们给怎么样的。”虽然被刀架在脖子上,但是六王子的表情还算是平静。
那领头的刺客沉思了片刻之后道:“不行。”他刚刚可是注意到这个王子在危难之中却是奔向了这个女子,还亲密地拉着她的手腕,可见这个女子对于这个王子而言是很重要的,有这个女子在,想必他也不敢耍什么招数。
离落心中哀叹,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莫名其妙地就被挟持了,还是跟六王子一起被挟持了。
那几个刺客把六王子和离落带到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之上,对着那些守在远处伺机而动的王宫守卫道:“等我们顺利出了王城之后,我们定然会把他们给放了的,在这之前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他们两个的性命都会不保!”说完之后,其中一个刺客便是驾车离去。
夜幕中,一辆马车以飞快的速度驶离皇宫,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寂静。马车上,离落面无表情地坐着,虽然脖子上架着一把刀,但是她视若无睹,生死由命,反正她已经看开了,只是若是自己死了,不知道倩儿该会伤心成什么样。
“你们为什么要刺杀父王?”
“为什么?替天行道,这个昏庸无道的王上早就该死了,整天就知道寻欢作乐,可曾知道百姓们的艰苦?就算他再怎么不理百姓疾苦,也不该强行带那些年纪小小的女孩子进宫,这几年死在王宫里女孩子还少吗?他这是枉顾天理纲常,只有杀了他,才能泄天下百姓之愤。”男子的声音充满了愤恨,他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回乡,离落是有些钦佩的,他说的这些都对,只是鲜少有人有勇气真的去敢于对抗王上的这种昏庸无道,他们很了不起。
“可是……”六王子顿了一下,“父王他毕竟是羌卢国的王上,你们的行为是大逆不道的,是要遭天谴的。”
那刺客冷笑了一下,“遭天谴?该遭天谴的人是他!可惜,上天不长眼,竟是看不到他的种种恶行,看不到百姓们对他的愤恨!”
六王子张口欲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陡然堵得难受。
有六王子在手,他们顺利出了城门,天色渐渐明亮起来,离落坐在马车里却是昏昏沉沉,她感觉自己好累、好冷,但是额上却在冒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你怎么了?”六王子注意到离落的异样。
“我大概是感染了风寒。”离落如实道来,手心一片冰凉。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放我们离开?”六王子微皱着眉头,“这里距离王城已经足够远了吧?”
其中一个刺客掀开马车的布帘看向后面,“再等一下吧,等彻底甩掉那些追兵,我们就放你们离开。”这几个刺客显然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
不知道马车又走了多远,那些刺客终于放六王子跟离落下了马车,离落看着远去的马车,喃喃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抓住。”希望不会吧,她能从那几个刺客的话里听出来他们对王上昏庸行为的愤恨,其实,自己每次进宫,看到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又何尝不痛恨王上的行为,特别是看到那些小女孩儿的尸体被王宫里的侍卫抬出宫门,那种感觉真的是……感觉把那王上凌迟处死都不足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愤。
“一定会被抓住的,他们终究是太低估了王室守卫的力量,其实这一路上,都有人在暗处跟着我们,只不过他们没有发现而已,过不了多久,他们几个就会变成几具冰凉的尸体了。”耳边传来六王子略带惋惜的声音,“其实,他们并不是坏人,只是走错了路。”
离落静静地站在那里,保持着目送马车离去的姿势,她纤瘦的背挺得笔直,仿佛有一种永久站立的姿态,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光芒泯灭,隐隐有朦胧的雾气缭绕,“不,走错路的人不是他们,而是羌卢国的王上,是六王子殿下的父王。如果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羌卢国会被其他小国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失了民心的羌卢国一定是一败涂地。”
离落的声音在寂静的野外显得格外地清亮,六王子惊讶于从她的口中说出这些话来,“你对父王竟是也是痛恨的吗?平时倒真看不来。”
“是啊,这就是我最悲哀的地方,明明痛恨地要命,却还得曲意迎合,笑颜以对,因为我得活着。”离落缓缓闭上眼睛,自己实在是太累了,太困了,虽然冷风从四面八方毫不留情地向自己袭来,但是自己真的好像好好睡一觉。
本以为自己会跌倒在冰冷的地上,但是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离落下意识地挣扎,不是这样感觉,她隐约记得,自己以前也曾经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过,但不是现在的这种感觉,很快,离落连轻微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等到离落醒过来的时候,却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离落双手撑在身侧缓缓地坐起身子,额上的帕子随着她的动作掉落,房间里趴在桌上睡着的侍女听到声响立刻醒了过来。
“你终于醒了,来先喝点水吧。”那侍女边说着,边倒了一杯温茶递到了离落的手里。
“这里是……?”离落一边饮着茶水润口,一边询问那侍女。
“这里是六王子府,是六王子把你带回来的,你已经睡了两天了,你刚刚被带回来的时候整个身体烫得不行,但是你却一直喊冷,整个人冷得发抖,身上全是冷汗。”这侍女说着便是抬手探上离落的额头,“还好,现在总算是不烫了,你都不知道当时真的把我给吓坏了,不过你的手腕还是肿得厉害,大夫说了,你这手若是不好好休养的话,以后就废了,什么都干不了了。”
离落轻笑,六王子府的人都跟六王子一样这么多话吗?这么……嗯……活泼吗?
“那个,我……”还未等离落说完,那侍女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六王子说如果你醒了,立刻告诉他。”说完这句话后,那侍女便是小跑着出了房间,只留下一脸呆滞的离落,能不能给自己说一句话的机会啊?
离落轻摇了摇头,自己已经睡了两天了?也不知道这个二王子妃知不知道自己在六王子府的事情,如果不知道的话,自己回去之后只怕是惨了。这样想着,离落掀开身上的薄被,起身穿好鞋子,没想到才刚走出房门,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六王子,离落想要扯起一丝笑意,最起码人家也给自己找了大夫,但是想到反正面纱挡着他也看不到,也就不勉强自己了,“见过六王子。”规矩地向来人行礼。
“你这是要干什么?”六王子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觉头疼。
“奴婢要回二王子府去。”烈日照在离落的身上,一扫她身上的寒冷。
“行了,先回去躺着吧,二王子妃她不缺你一个人侍候。”说着便是习惯性地抓上离落的手腕,痛感自手腕上传来,那声痛呼不由自主地溢出口,六王子听闻她的痛呼声,立时放开了握着她的手,看着红肿手腕的眼睛里有着歉疚之意,“本殿下已经跟二王子妃说过了,这两天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你的手腕是本殿下伤的,我自会让人给你治好。”这女人是有毛病不是?竟然还急着回去侍候二王子妃,大夫说了,若是在轻易妄动,她的这只手就保不住了,再说了,在自己看来,那二王子妃对她也不好啊,动不动就开口责骂的。
离落听得他这样说,心中倒也乐意,既然不用回去侍候那个二王子妃,自己还有什么不乐意的,他让自己在这里养伤,自己便在这里养伤,正好可以偷闲几天,几天之后的事情就到时候再说了。
离落跟着六王子重新走回了房间,刚刚那个侍女取了大夫留下的药膏为离落上药,晶莹透亮的药膏在离落红肿的手腕上徐徐涂抹开来,这药膏的气味并不刺鼻,甚至有些隐隐的清香,离落觉得这香气很熟悉,好像是似曾相识,但是脑海里却什么都想不起来,难道自己以前也用过这种药膏吗?
“你在想什么?”六王子看着兀自低头沉思的离落问道,他现在发现这个离落身上有很多谜,一个普通的侍女是不会说出那番话的,而且一个普通的侍女也不可能会弹琴,更不可能如此善于与人交际,据他所知,王宫中有很多人都跟她的关系不错,甚至是母后身边的乌娜姑姑,她究竟是怎么能做到这样的?
离落轻摇头,“回六王子的话,奴婢没想什么。”冰冰凉凉的药膏减轻了一些手腕上的灼痛感。
现在的她又恢复成以前那副恭顺而谦卑的样子,完全不像她跟自己说是父王走错了路时那般凛然,她隐藏得太好了,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一个恭顺的侍女,但事实却非如此,她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他突然很想了解一下这个容貌尽毁、身世成谜的女子。
“你先下去吧,本殿下有话要问她。”六王子示意那侍女先退下。
离落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他不开口,她亦不开口。
“以前的事情,你真的都完全都不记得了吗?可是你怎么还记得自己会弹琴?”
离落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跟他说的那番话,暗自猜测,“六王子殿下这是在怀疑奴婢吗?”
“如果你非要这样说的话,本殿也不否认,你是不是曾经想要害过父王?”她亲口承认她自己痛恨父王的。
离落微微一笑,“六王子这样问,恐怕没有人会承认的吧。”离落微低下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奴婢是一个惜命的人,不会去做那些自不量力的事情,六王子大可放心。”
“你没有想过去找回以前的身份吗?你以前应该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吧?”她的谈吐气质都不像是普通女子,怎么会流落到西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