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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回回的人见了贺一龙后一副趾高气昂的做派,目不斜视,语气倨傲,催促贺一龙赶快出兵对付临淮的官军,否则他们大头领一怒之下就不会如眼下这般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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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隐忍的贺一龙竟然腾的一下就从床榻上跳了起來,向左右怒道:“将这沒长眼的蠢货给老子拖出去打一百军棍,教他学学在老子面前该如何说话…”
左右的贼兵眼见着这嚣张的家伙如此折辱自家头领早就按耐不住心头的火气,听得贺一龙下令便纷纷上前先是一脚将其踹到,然后倒提着他的双脚直拖了出去。
直到出了中军帐,那马回回的贼兵才从懵懂中缓了过來,不过依旧沒有砧板鱼肉的觉悟,口中高喝着贺一龙的名字破口大骂。贺一龙连连冷笑,被马回回骑在头顶也就算了,如今这些阿猫阿狗都敢在自己头上拉屎,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消片刻只听军帐外响起了噼啪之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阵阵傻猪一般的惨嚎。
很快,破口大骂随着上下纷飞,劈啪作响的板子逐渐变成了求饶。
“饶命,大头领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猪油蒙心……”
眼看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贺一龙也不等打足了一百军棍,就命人将之又提了进來。一百军棍如果棍棍打实了,足以要了一条壮汉的性命,毕竟那是马回回的手下,倘若真给打死了,岂不是徒惹麻烦?给他点教训,杀杀威风,长长记性就可以了。
只见那贼兵又被倒提了进來,下身的裤子不知所踪,屁股上已经血肉模糊一片,但他此前的趾高气昂却是被一扫而空,趴在地上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谢贺一龙饶命之恩。
贺一龙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是天生犯贱,棍子不打在屁股上就不知道礼数…”
“是是是,小人犯贱,犯贱……”
那贼兵话音未落,军帐中顿时便大笑轰然,直将他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行了,就别犯贱了…直说吧,马回回那情形如何了?还有,回去告诉马回回,不是老子不去临淮,都因为前几日得了官军即将大举南下的消息,若放弃浍水官军便会长驱直入。况且马回回号称大军二十万,还收拾不掉三千流贼吗?”
那贼兵被打了一顿军棍之后老实了许多,态度也极为谦恭,即便和易玲张口闭口马回回也只装做沒听见,对临淮凤阳一代的形势知无不言。
“回,回头领的话。贺锦丢了临淮,俺们大头领大怒,就,就派了五万人去攻那占了临淮的官军,可,可谁能想到,仅仅一天时间,就折损了四五千人,若是将那临淮夺了回來也就罢了,奈何那官军将临淮守的铁桶一样……”
听到此处,贺一龙竟然嘿嘿的笑了起來,看了看左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马回回总责备老子与那官军的镇虏侯作战不出全力,这回让他也尝尝踢到钉子上是个什么滋味…”
贺一龙当众自然少不了在背后奚落马回回一番,然后就将那马回回的部下赶出了军营。
马回回对区区三千官军大动干戈,贺一龙手下很多人都十分不理解,官军就那几千人,就算占了临淮又能如何,何必顾此失彼,早早打下凤阳才是整理,如此革左五营毕竟声动天下。
贺一龙呵斥道:“你们知道个屁…官军占了临淮就等于在马回回的心窝子旁边竖了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就噗哧一下扎了进去,难道你们就沒听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大头领高见,大头领高见…”
不过,贺一龙在经过了初时的解恨情绪之后,心态逐渐恢复理智,他料想那贼兵未必会全说实话,实际情况可能沒他说的那么严重,攻城一战就死了四五千人,官军总数也不过才三千人,经过数次大战后,恐怕早就不及这个数了,马回回的部下就算再弱也不能一战死亡人数竟倍于官军吧?
还有一种可能,那贼兵依旧是沒说实话,只不过实情要远比他说的严重多了。凭直觉,贺一龙更偏向后者,他认为马回回的处境很可能因为临淮的突然变故而有些尴尬起來。
思來想去,贺一龙总觉得自己哪里想的不够透彻,马回回的应对和处置,他都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來。
又过了两日,消息再度被送浍水南岸大营,马回回在召集三部头领碰头时大发雷霆,抱怨连三千官军残兵把守的临淮都拿不下來,还谈什么问鼎天下,甚至还放言,不如就此去投了那李自成算了,也总比被官军生生灭了的好。
得报之后,贺一龙觉得大为痛快,一想起马回回吃瘪的模样,心里就说不出的舒坦。可是在舒坦过后,眉头又自然而然的皱了起來。毕竟革左五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马回回在李信那里吃了亏,想必也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打算出兵去帮那马回回,反正这乱世之中跟着谁混不是混,马回回不中用了,就点起部下去投那在数种混的风生水起的张献忠。再说,马回回拥兵二十万,还能让三千官军搅合的兵败如山倒?远远不可能到那种程度。
很快贺一龙便不这么认为了,斥候于当日午间回报紧急军情,明朝钦命浙直总督凭天子剑敦促驻扎淮安府、扬州府/以及应天府的官军出兵。如今淮安府的官军进军速度最快已经过了都梁山。
贺一龙愣怔半晌,竟喃喃道:“马回回再不把临淮拿下來,事情必不可为…”
南直隶的官军向來明哲保身,这也是革左五营敢于再度围困中都凤阳的原因,毕竟中都凤阳陷落了怪不到其他州府驻军将领头上去,有凤阳巡抚朱大典一个人在最前面顶着呢。
贺一龙把自己关在军帐了整整一个下午沒出來,而且竟罕见的沒出去巡视浍水沿岸,得到了掌灯时分,他将几个心腹召集了起來,一番交代之后,却见几名贼将脸色都是一变。
“这,这怎么可能?”
在他们看來,自家大头领的担心简直就是杞人忧天,或许他真被官军的镇虏侯吓破了胆吧、但有所命又不能不服从。贺一龙自然看出來部下们一个个都沒拿自己的话当回事,于是警告了一番:“老子知道你们心里都不相信,但老子交代的事谁若敢不切实去做,别怪老子手下不留情面…”
众贼将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顿时轰然应道:“谨遵大头领军令…”
贺一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骂道:“都滚吧,该干嘛干嘛去……”
就在刚刚,贺一龙已经萌生了退意,不知为何他的心底里总有一种预感,老回回马守应要在那狗屁镇虏侯手里吃大亏,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保存实力早早谋划好退路。
退路无非有两条,一是尽快退出南直隶,重返回英霍山中。另一条,则是招安…沒错,就是招安…当这两个字从贺一龙的嘴里说出來以后,他的部下均是因此而吃惊的合不上嘴。
招安向來都是朝廷有意才可行的,大头领如何竟要主动招安?都说上赶着的不是买卖,热脸贴了冷屁股不算什么大事,若因此而丢了性命那才愿望呢…
不过贺一龙却自由想法,朝中下來的阁臣督战,除了那个杨嗣昌以外,无一不是倾向于剿抚并重,更何况自己若临阵倒戈,可是实实在在的雪中送炭,他想不出任何理由,那个新任的浙直总督会拒绝自己。
招安一途虽然剑走偏锋,兵行险招,但若是这一注下对了,便是赢个盆满钵满,不但借官军之手打掉老回回马守应,还可趁机收罗他的部众为己用,然后一举将整个革左五营纳入麾下,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官府伺候的不痛快,大不了再扯旗子反他娘的…
主意打定之后,与官军的接触就被提到了日程上來。贺一龙当然不可能亲自前往浙直总督的临时驻地山阳城,最后选了一个最得力的部下乘船沿着浍水顺流而下。
“什么?主动要求招安?”
何腾蛟听了亲兵的禀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 的耳朵,向來都是朝廷开恩,而纳降流贼…如今倒好,此人竟反其道而行之,真真是以为自己拿捏住了朝廷的心脉吗?顿时,一股怒意便自腹中升腾而起,他对于招安流贼是极为反对的。这些人招安之后,自然再不能当作普通百姓判断,将之就地遣散回乡,如此他们必然还会重新啸聚而继续为害。
所以朝廷对于招安流贼唯一的处置办法只有养起來,就像驯服野狗一样,将他们驯服以后再送到辽西或者遍地为朝廷卖命。可是,眼下朝廷哪里有多余的银子养这些流贼?他的看法与杨嗣昌有许多不谋而合之处,比如处置这流贼,只有斩尽杀绝一途,如此后患尽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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