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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铖面色铁青当即就要动怒,他与老仆正在勾当阴谋之事,被这等奴仆撞破实在不可饶恕,此时的他已经起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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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家丁的话却让阮大铖张口结舌,以至于有些反应不及,又让那家丁重复了一遍。
“老爷,您,您看看去吧,复社那帮子人有闹腾起來了,弄了一个什么《公揭》向官府请愿呢…”
阮大铖惊的是这才把他们放出來沒几日,怎么又开始闹腾幺蛾子了?若是朝中阁老又怪罪下來可是不好交代,他瞪了那家丁一眼,准备将其处置了,却见家丁手上紧紧攥着一张报纸,便让身边老仆将报纸拿过來。
那家丁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又道:“那个什么《公揭》就在,就在这上面…”
阮大铖冲老仆一使眼色,老仆便心领神会的将那家丁领了出去。一刻钟之后,等那老仆再回到书房时,却见阮大铖已经怒气冲天,地面上还散落着不少书本与碟碗碎片,显然是已经发作过一通。
见到老仆返回,阮大铖完全失去了一刻钟之前的淡定,而显得有几分歇斯底里,指着地上已经被团成一团的报纸,恶狠狠道:
“你看看,你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早知道如此,当日便不该手下留情…”
老仆弯腰捡起报纸,心里也知道家主是在说气话,如果他真有能力让魏国公听他的,而今又何必让几个复社的宵小气的打飞雷霆之怒?不过等他将那报纸捡起,又重新展了开來之后,原本轻松的心情也消失不见了。
很显然,这一次复社的愣头青们并非简单的闹事,而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家主,阮大铖,而且贯之以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罪名,阉党余孽…
当初阮大铖并非阉党中坚,充其量只能算是鱼虾角色,对于处置上也介乎于,可与不可之间。而阮大铖本人虽远在江南却也制定了两套处置措施,如果一切得当将安然过关,岂料京中的托付之人却坏了事,这才导致他被坐实了阉党罪名,并且朝廷曾有旨,永不启用……
这都是阮大铖的一把伤心泪,单着并不能磨平了为官入仕之雄心,因此他在江南交游甚广,所为的不过是将來重新出山做准备 。之所以在人力财力上大举支持周延儒复相也是出于此心,寄希望可凭借内阁首辅的权威为自己平反,一尝夙愿。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复社的一棒子愣头青们竟又抓住了阮大铖最触碰不得的痛脚,并且堂而皇之的又给他冠上了阉党余孽的帽子。所谓《留都防乱公揭》一出,阮大铖势必又将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在崇祯一朝,只要和阉党挂上边,几乎沒有一个会有好下场,而他经过十几年的蛰伏,即将苦熬出头,有岂会容许几个黄口小子坏了他的大事?
对此,阮大铖当机立断,做了两手应对措施。其一,令老仆软硬兼施,无论如何要使复社那帮子人反口,不再支持所谓的《留都防乱公揭》,喜欢钱的送钱,喜欢女人的送女人,油盐不进的就让他尝尝拳头棍棒的滋味,总之要无所哦不用其极分化瓦解他们。
交代到此处,阮大铖不禁忿忿,刚才他亦在这份公揭上赫然发现了侯方域其名,而这侯方域不但接受了他馈赠的钱财宅院,还享用着由他的钱财才能得以落籍的佳人,竟然还做出了这等吃里爬外的事情來,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仆则从旁安慰着家主,“老爷不值当为了这种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生气,侯方域这么做,世人只会说他不仁不义,坏的还是自己的名声?似这等竖子,脑袋不灵光吃错了药,老爷何必与他动怒,这种人早晚必将成为过街老鼠,而遭到世人唾弃……”
事实上,阮大铖也的确沒有功夫和侯方域计较,他的第二应对手段就是出面去寻了官府,由他们出面强压下闹事的复社宵小。如此双管齐下由不得事态不平息下來
……
大明朝留都国子监,数百读书人手举公揭请愿,驱逐阉党余孽阮大铖…以往历次闹事,皆有所争,应天府也从容处置,一面劝告回家,一面锁拿要挟。甚至,就连魏国公都派出了后军都督府的军将來进行处置。而这一回,不论应天府或是魏国公,竟都集体失声了。
眼看着聚众请愿的声势越來越浩大,衙役皂隶们却只敢在远处偷偷的看着。而在请愿士子的外围,则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的人群,而且随着时间的推进,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阮大铖是城中富户,哪个不晓得,听说要将此人赶出城去,自然是人人叫好。时下人们都有仇富的习惯,只要有人带头,自会上來一帮子穷苦百姓來踩上一脚。有了百姓们的声援支持,复社士子们更觉底气十足,直言要应天府给他们一个交代,否则便一直聚集在国子监外面。
忽然有家丁模样的人挤开人群,直进了聚集在一起的士子堆里,似乎在寻着什么人,忽然他神情一阵,上前拉住意味儒衫后生。
“老爷,快回去看看吧,报社被人放火烧了…”
儒衫后生闻言怒目圆睁,却并不惊慌,而是交代那家丁,一切交由他做主,而自己在你应天府给出满意的答复之前,是万不会离开国子监的。
家丁虽然才跟了自家老爷不久,但是如此厚道的老爷却是难得,他不忍心看到老爷的家产就此败了,便劝道:“老爷您就听小人一句劝,阮大铖他姓软,人可不软,都说他家资巨万,养着不少绿林强人,于官于私,咱都斗不过人家,老爷何苦搅合这一汪子浑水呢?”
儒衫后生则平心静气道:“家资不过身外物,烧就烧了,我自有法子再赚回來。阮大铖此贼若不赶了他出南京去,我等士人才无一刻宁日啊…我知道你为我好,也不必再劝了,回去吧…”
家丁摇摇头,知道自家老爷是个倔脾气的主,只好有匆匆返了回去,毕竟还有一处宅子,这回可得看得好了,不能再让人给烧了。
阮大铖刚刚在应天府吃了闭门羹,这个一向在他面前向摇尾狗一样召之即來挥之即去的家伙,居然以有病为由,拒绝见自己。阮大铖大感愠怒,可是又无计可施,他毕竟沒有官身,又是开革的罪员,人家再不济也是堂堂正四品的应天府尹,难不成自己还能硬闯进去吗?
阮大铖当然不能…应天府尹这厮拒绝见他,实在是已经存了坐看之心。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阮大铖心里陡然而起。不过,眼下还远沒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阮大铖上了自己的绿呢八人抬大轿,坐在里面从容的吩咐了一句。
“去熊尚书府上…”
外面的轿夫与跟班应了一声,轿夫起轿,跟班们则前呼后拥着,一路往南京工部尚书熊明遇府邸而去。
熊明遇的府邸与应天府不过才隔了几条巷子,拐了几个弯便已经到了。阮大铖的架子也很足,并沒有下轿,而是着家丁持了自己名帖上前去与门房通禀。谁知门房竟与往日的殷勤巴结大不相同,直接变了脸色,挥挥手满脸不耐烦的赶那家丁。
“走走走…老爷不在家,明日让你家老爷再过來看看…”
家丁吃了瘪,却无法再堂堂尚书家门口发作,只好闷声回去。谁知熊府的门房却又在他身后补了一句,“告诉你家老爷,明儿我家老爷在不在也不一定着呢…”
阮大铖得了家丁的禀报后怒气终于不可遏止的爆发了,兀自在轿子里卖了一阵,终究还是安静下來。此时已经是三月底,轿子里竟已经有了几分闷热,可阮大铖却浑然不觉,直觉得背后在冒着森森寒意,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去魏国公府…”半晌之后,阮大铖又对轿子外面的轿夫喊了一句,可紧接着却又叫停,然后从轿子里面跨了出來,夺过一名跟班手中的马缰绳,跨上马去,竟一溜烟的去了。
家丁们反应过來,也纷纷上马尾随而去。
熊府客厅之中,南京工部尚书笑容可掬,一再向客人道谢。
“多亏了府尊來的及时,否则与这祸水见面,又不知该如何自清了…”
却听客人叹息一声,“阮集之这一回算是彻底完了,阉党余孽的帽子又被重新提起來,以复社那些人的脾气秉性,定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打的他万劫不复绝不会罢手的…你我还是避嫌的好,否则也沾上了阉党的边,可吃不消啊…”
自崇祯朝以來,他们见多了以阉党之名被一再打压的官员,这些被打压的人里面有阉党中坚,也有和阉党挂不到边际的小角色,但无一例外都是从重处置,就算最轻者也是罢官夺职,永不复用。这对于十数年寒窗苦读方才熬出头的官员们,又与判了死刑有甚区别?
熊明遇摇摇头,也是一阵唏嘘。
“朝廷未必会处置阮集之,但留都之内却再无他立锥之地了…”
阮大铖打马疾驰,不多时就來到魏国公府邸,刚要上前去递上名帖,却走了不到三五步便由家丁将其拦住。阮大铖的心里顿时就是一沉,心底里竟然涌起了一丝绝望,以往出入公府,魏国公何曾拦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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