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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玖在犯傻，晴雯恨不得代替他答话，或者狠狠地将他摇醒，偏偏他不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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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丫头，在外头，尤其是在贵人面前，没有得到允许的时候，是不能随意开口，也不能有任何出格的举动，那样会让对方觉得羞辱，甚至因此结仇。
晴雯是个有想法的忠心小丫头。他很清楚，这次出来的意义。这次出来，被主子们挂在嘴边的“只是出去见见世面”根本就是假话，要自家姑娘攀上贵人才是最重要的。来的时候不说，是怕反而坏了事儿。如果回去以后一点收获都没有，那肯定是分分钟天堂变地狱的结果。
所以，晴雯也只能在袖子底下使劲地掐自家姑娘。
我的姑娘耶，你也别光顾着发呆啊，好呆吱一声儿啊。在家里面对老太太不是很厉害么？就是那些管事媳妇们在您面前也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您只要拿出在家里的一分本事，就足够了。我的好姑娘，求您了，别发呆啊~~~~~
晴雯的神情和小动作被颜洌看在眼里，再看了一眼那个傻愣愣的小姑娘，颜洌觉得，这一次可能是师门弄错了。这天底下有的是聪明伶俐的小孩子，哪里差了这个富贵窝里面出来的女娃娃？
没错，道门也会从富贵人家挑选小孩子，而这些孩子能够被选中，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的天资过人，就好比林黛玉之流。如果一样的天资，道门宁可选择贫苦人家的孩子。能够吃苦，心思还单纯，轻易不会背叛，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儿。
虽然心中腹诽不止，这气度和礼仪却始终没有变。
这听思台是仿着汉唐建筑，可以随意地席地而坐。颜洌冰镇好自己的脸之后。又开始了茗戏。他发现，原来只顾着发呆的小丫头显然被自己的动作给吸引住了。之前是神魂不知在何方，现在则是张大了嘴巴，只顾着看自己的一举一动。那眼底的神色，似乎是惊艳？
贾玖的前世也曾经看过茶道表演，但是无论是现实版还是网络版，看上去都没有现在这么震撼。
是的，震撼，这是贾玖对眼前的茗戏的唯一感觉。贾家只是一个暴发户家庭，虽然说也请了女先生，但是贾家的女孩子有哪个在才艺上真正请过名师的？像探春这个好强的女孩子会在这些长脸的地方样样不如别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贾家从来就没有对下面的三个女孩上过心。
君不见，大观园里。诗文最好的女孩子不是贾家的姑娘，文思敏捷的女孩子也不是贾家的姑娘，甚至连做人都比不上别人家里的女孩。大观园里面唯一有弹琴的记录的女孩子居然是林黛玉，用的还是他小的时候家里特地给他定制的小琴。
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让贾家的女孩子被放养了。
看过原著的人以为。大观园里面的女孩子就是古代贵女们的日常了，又有哪个知道，只有对家里的子孙教养完全不上心的人家家里的女孩才会过这样的日子呢？
坐在颜洌的对面，看着颜洌沏茶，那一举一动之间充满了特别的美感，就像是在演奏一曲无声的雅乐，带给贾玖的是绝对的震撼。让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直到对方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还傻愣愣地看着对方。
颜洌笑道：“怎么，不喜欢？”
贾玖这才反应过来，直愣愣地道：“我从来见过人这样泡茶，不。我是说你跟我见过的人不一样，我……”
贾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更离谱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挽回！
颜洌笑了，笑得很平和。却出奇地让贾玖平静了下来：“你家里没有人会茗戏么？”
“这是叫茗戏？”
“是。”
“我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我明白了。说声谢谢，我们可以用茶了。”
“啊，哦，谢谢。”
贾玖红着脸，偷偷地记下颜洌的一举一动，然后笨拙地学着对方的样子。只是，颜洌的一举一动充满了魅力，而他只让想到一个词，那就是僵硬的木头人。亏得颜洌特地放慢了动作，不，还不知道他会出多少丑呢。至少，跪在贾玖身后的晴雯已经不忍目睹了。
更让人无语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贾玖居然打了一个嗝，非常响，让晴雯忍不住捂住了脸。
天啊，姑娘，我能够庆幸你今天没有吃太多东西，没有在贵人面前下气通（即放屁）么？
贾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也亏得颜洌教养好，就好像他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一样，不然，贾玖真的要逃跑了。
颜洌笑道：“你如今在读什么书？”
贾玖一愣，道：“《道德经》。”
颜洌合起扇子，道：“哦？已经开始读《道德经》了？那我考考你……”
贾玖慌慌张张地开口，完全忘记了打断别人的话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对，对不起，《道德经》是我摸到的第一本书。我以前没有读过书，也不认得几个字。是我拿到拈花贴以后，父亲才送了我一本《道德经》。父亲只告诉我上面的字怎么念，我现在也只学了前三篇。”
贾玖低着头，他没有看到，颜洌的眼神已经冷下来了。
没错，颜洌对贾玖非常失望。八岁的孩子，虽然说是女孩，可是八岁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谁知道长这么大不曾读过书也就罢了，居然连起码的礼仪也如此惫懒，还不如出身农家的孩子，也不知道师门为何要自己走这一趟。
颜洌一挥扇子，扇子刷地打开，挡住了他的脸。他道：“既然这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你是怎么理解的？”
贾玖迟疑了一下，道：“刍狗？就是祭祀之后要烧掉的草扎的狗？这个，天地万物都生长在这片天空之下，大家都享受着阳光、雨露，都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可以说，万物都是天地的孩子。从这一点上来看，万物都是平等的。可是，就跟兔子要吃草一样，老虎也要吃肉，这是万物的天性。如果要老虎不吃肉，对于老虎来说这是不公平的。与其强求，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老虎这种生命。可是老虎却生活在这天地之间，可见他是符合天意的。”
颜洌见此，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贾玖道：“其实就跟我们家一样，我父亲是长子，二叔是次子，所以我父亲能够得到爵位和祖产，而二叔最多也只能带着公中产业的一小部分分家出去单过。这也是世俗公认的法则。二叔不可能跟父亲拿得一样多，如果一味强求，那岂不是要抹杀父亲的存在么？天地间会有这么多的生灵，正是因为这些生灵存在着差异，故而显现出一片生机勃勃。如果世间万物都一样，那就没有了意义。”
贾玖渐渐地冷静下来，但是他的语言表述能力还是让人捉急，也亏得颜洌是个聪明人，能够听明白大意。
颜洌道：“那你怎么看这天地让万物不停地自相残杀的？”
贾玖道：“这个，就跟我们家一样，老太太一味偏帮二叔，结果二叔倒霉了，结果非常严重。我觉得天道也一样，如果他偏帮，那不是好事，反而是祸事。天道给天地间没一中生物提供了一样的机会，这才显得天道无情。而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是天地万物都必须经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