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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一滴突兀滴落的水滴打破了冰窟中令人难耐的寂静,秦霜微微侧颊,似是在听,又似是在看:“她是谁?我……是谁?”
秦霜仰起头,眼眸中星光敛去,徒留下一片死寂,无人能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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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她所未曾知晓的人,像僧皇,像神一样默默窥探着,等待着,算计着她这一颗扰乱了原初星象,本不应出现在这局棋上的逆行之子?
就在这冰窟之上,无双城下所藏的阴影之城中就埋藏着那刻意安排好与她牵连不清的秘密,让她生于斯,也要死于斯,就像与这个身体中流淌的血脉所相关的无数人一样,以忠义的名义,俯首为奴,无法解脱。
来不由她,走,也不由她?
为什么?
是因为她对过去记得太多,还是对现在知道得太少?
这一局中,谁才是真正的对手?得到和失去,又用什么来衡量?
退,不能退!进,所向何方?
若谓心之所向,道之所在,身边的人,自己的心,脚下的路……可始终看得真切,明了,真正做到从心而行?红尘蛛网,人心难量,看似随手便可拂去,却可能早已在不觉间密密织缚,泥足难拔,再回头又不知是何等光景?
有了第一滴,就有第二滴,很快,水珠连成了线,聂风伸出手,接住一滴冰水,寒侵入骨,这些已然留存了近乎千年的冰雪竟然开始融化,想必要不了多久,这个冰窟便会变成地下湖泽。
这一次破无双夫人的幻境,从外表看来,秦霜远没有前段时日搜神宫一行,先后对战神、月明曜和“雪缘”所受的伤势惨烈,但这种莫名的沉静却叫他心中更加不安。
她到底在想什么?他能不能问?该不该问?
梦心中也是犹豫不决,眼见这地下冰窖中的冰雪行将不存,无复保存无双夫人遗体不朽的条件,那么是将遗体转移至合适的地方另行下葬,还是就留在这里彻底沉寂无人惊扰,让夫人安然长眠?
一道热浪突兀地自她面前掠过,惊得梦向后一仰,额前的一缕发丝已经被灼焦。转过眼,无双夫人已经在瞬息之间化为一堆灰烬。
梦心中一冷,挫骨扬灰!在幻境中,秦霜可以身为保护的一方,挽救合城的百姓,哪怕直面“倾城之恋”那样的盖世奇招也丝毫不惧。但无双城,被娘亲,还有无双夫人恶意对待过的她,有什么谅解的理由?救赎还是杀戮,都不过在她一念之间。而她要做的事,谁能够阻止?
难道,她们还是只能够做敌人?幻境中无辜百姓被推上战场死伤狼藉的惨状重浮眼前,如果天下会攻打无双城,无双城中的低层城民们所遭遇的也应是一般无二,甚至更惨,雄霸心狠手辣,独孤一方更是严苛有加,两位枭雄之争,无论谁赢谁输,受牵累的总是无双城的无辜民众。
曾誓言要守护无双城的她到底该怎么做,她能做些什么?连倾城之恋都不能奈何得了秦霜,她又能有什么办法?梦情不自禁向聂风看过去,一个被丢至脑后许久的念头压下又浮起,难道,只能……
秦霜轻弹指尖,冥火无声无息地收回,连肉带骨,甚至魂魄,都一火而尽,自此,天上地下,阴阳两界,再无无双夫人这个人,或这只梦貘的存在。但胸中沸腾的火焰并未稍减,若她的生和死都是定好的计划,那么这个计划的制订者、参与者,除了神,还有谁?
隐忍潜伏了太久,似乎已经叫人认为是软弱,以为只要不是直接干预,只要是从她前行的路上抽手离开,那些对她做过的事,就算是一笔勾销,既往难咎。如果只是将底限设为生存、登顶,除此之外统统都可以拿来牺牲,那么,她和神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走吧。”目光微垂,脚下已经开始积水潺潺,这世间多少事,无论想或者不想,总必须有一个决断。
自存放着无双夫人的小冰窖出来,聂风轻“噫”一声,梦更是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自无双城建立便已经存在,自地面贯穿地底,延伸不知道有多长,被秦霜称作阴沉木的铁柱,赫然已经完全不见,而原本插着铁柱的地方多了一个大洞,看大小,正和铁柱的周径吻合。
砍不能断,烧不能熔,坚逾精铁,就算是无双城毁灭也应该能够继续存在下去的铁柱怎会突然碎裂?看满地乱七八糟爆为寸碎的残片,显是内部受到极大力量冲击方才造成如此后果。
在幻境的最后时刻,秦霜手中霜华剑气纵横,与关羽发出的“倾城之恋”狠狠对撞在一起,所迸发出的光辉叫人完全不能睁眼,那种惊天动地的力量,应就是造成眼前场景的缘由罢?
如果秦霜没有办法对抗“倾城之恋”,那么此际,他们三人只怕都已经随同那座传说中被关羽一刀毁灭的城池一起化作飞灰。
无双夫人所编织的幻境竟然也并非全是虚幻,那么这个新开出的洞口,沿而向下,又会通到什么地方?
这连梦也答不上来,无双城的历史太久,隐秘太多,就算是姥姥,也不过是一知半晓之中,在无双城默默无闻,付出一生,只为了守住华恩对无双夫人所许下的“义薄云天”,全然不晓其后两个女人的恩怨情仇,诡诈心机。
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那所谓的真相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触碰的。
对于阴沉木消失后留下的地洞深至几许,通向何处,秦霜或许知晓一二,但她显然没有兴趣,仰望向上延伸的漆黑通道:“风师弟,能否带我一程?”
意外温和的语气,竟似带着一丝软弱的商量,让聂风微微一怔,旋即心中升起怜惜,以秦霜的**和骄傲,若不是万不得已,她绝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他们总是在秦霜坚毅的表现下,不自觉忽略了她荏弱的身体。自来到无双城后,秦霜还未曾好好休息过罢?又要思考如何破解无双夫人的幻境,大费心力,只怕早是精疲力竭,只是强撑罢了。
便是秦霜不说,聂风也是乐意效劳的,以他独步江湖的轻功,通道虽陡,再带上一个人也毫无问题。这与进雷峰塔时的情形大体相似,只不过是一个是进,一个是出罢了。
黑暗中,秦霜忽然轻轻靠上聂风的肩:“这些年,除了师父,风师弟你对我,也是很好的。”
聂风身法一滞,缕衣相接,温玉在怀,呼吸扫过耳测,微微的麻痒,这样的情形,聂风定力再好,也不禁绮念微漾,脑中闪回过冰窟中相吻的那一幕,明知秦霜不会察觉,先行上去的梦也看不见,聂风仍然感觉脸上发烧,真气运转似也有些不稳。连忙凝神定气,稳住身形,继续向上,秦霜只不过是情势所需,借他之力,就算是这样说,以她惯来的表现,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又怎么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但聂风的唇角依然忍不住上翘,油然而生地欢喜,这五年来,他不断的付出,她终究是看在眼中,记在心底,想起往事,心中更是莫名地温柔:“师姐对我亦是很好。不过,若是师姐懂得珍重自身,那就更好。”
秦霜轻笑一声:“好,或者不好,我记得,你说过,你所做的,不是交易。”
聂风无声地笑了,是的,他从来坚信,对一个人,感情的付出或者得到,绝对不是交易,而是用真心、热心、诚心去换。秦霜她总想算得清楚,不随便付出,也不奢望得到,而今,她应是明白了,有些东西是根本无法计算的。
“过去你很**哭,我总是压制你,要你改。如果想笑而不能笑,想哭而不能哭,才不好罢?”秦霜微微一顿,又有些懊恼地道,“不过,我还是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哭,就算是小孩子,也不可接受。”
聂风强提一口真气,忍笑道:“师姐,这个关头,不要逗我笑,别,不小心,摔下去就不好了。”这段往事,她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却在隔了这么久才拿出来检讨态度,又坚决不改。叫已经长大不再**哭的他听来又是好笑又觉温馨,他们所有人都变了,惟有她,永远不变。
“放心,就算是摔下去,就算是……”秦霜突兀地停口,聂风只觉肩上微沉,搂在颈间的手也有些收紧,“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这样突然郑重其事地保证,在秦霜身上少之又少,因为只要自她口中说出,便已经是一种肯定,又何需像旁人一般承诺发誓。
聂风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霜……师姐?”就算秦霜始终在他眼前未曾稍离,还是有些不被他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叫她这样怔忪不安,大反常态。无论是有关于他,还是她本身,他都希望知道,而不是再任她去独自承担所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