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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屁股坐在瞿南旁邊的空位上,椅子被他坐得嘎吱作響,他隔著瞿南問候陳彥之︰“彥之最近不忙?听說嫂子前段時間遇到車禍?看來恢復得很好啊!”
陳彥之臉色微變,偷眼看看妻子,勉強笑了笑︰“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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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南看出他很不願意提起這事,識趣地扯了胖猴一把︰“來,五行缺根筋的,我來陪你喝,喝不倒你誓不罷休……”
“不是五行缺心眼嗎?怎麼又成了缺根筋了……”
在胖猴又喝了三瓶啤酒,扯著嗓子唱了兩首歌,把大部分人都唱得奪門而出之後,瞿南終于拉著胖猴上了自己的車,準備先把他送回家。
“給你當這麼長時間的免費司機,今天終于換了角色,舒坦啊!”胖猴噴著酒氣,懶洋洋地靠在副駕上︰“你說咱們酒後駕車,會不會被交警叔叔查住呢?”
瞿南全神貫注地盯著前面的路,罵他︰“你這臭烏鴉嘴,如果不是為了送你,我早就打車回家了!”
他忽然想到剛才打車回家的陳彥之,問胖猴︰“你之前說夏露露出過車禍?”
胖猴舌頭有點大︰“誰?誰是夏努努?”
“陳彥之的妻子,今天挨著陳彥之坐著的那個。”
“哦,陳彥之老婆叫夏露露啊,是啊,前不久她出了很嚴重的車禍,據說傷得很重,差點搶救不過來,現在看來,根本沒啥事嘛!上次陳彥之沒來參加同學聚會,好像也是因為她出了事。”
瞿南心里思忖︰“怪不得陳彥之很緊張的樣子,換成誰也一樣,不愉快的事情誰都不願多提。”
……
……
兩人議論的對象陳彥之正在一輛出租車上。
陳彥之摟著妻子,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
雖然喝的酒不算太多,但他還是很謹慎地沒有開車,選擇了把車放在酒店,和妻子打車回家。
看著夏露露有些蒼白疲倦的面容,陳彥之心疼地撫了撫妻子的額頭︰“露露你靠在我身上休息一會兒吧。”
夏露露沖他露出一個懶洋洋的笑,閉上眼楮靠在他的肩膀上。不一會兒,她發出微微的鼾聲,睡著了。
出租車停在陳彥之家所在的小區門口,夏露露睡得正香,還沒有醒來。
陳彥之遞給司機兩張百元大鈔︰“師傅,麻煩您多停一會兒,等我妻子醒了再走,我會多付錢給您的。”
開車的老師傅接過錢,從後視鏡里注視著陳彥之︰“小伙子,你對你老婆真好!”
車內昏暗的燈光下,陳彥之眉頭緊蹙,充滿愛憐和擔憂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夏露露蒼白的臉龐,那憂心忡忡的目光,似乎擔心妻子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
……
l市最大的醫院康福醫院。
一大清早,陳彥之換上白大褂,沿著病房區長長的走廊走著,今天是星期一,需要挨著查一遍房,他先來巡視一遍,看看病房的情況。
“陳主任來得好早,準備查房呢?”一個聲音突兀地冒出來,聲音的主人從一間病房里鑽出來,笑呵呵地同他打招呼。
陳彥之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之色。
那中年人卻很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沉下臉來︰“陳主任不歡迎我?我是來探望朋友的,陳主任總不至于連探視病人也要管吧?!”
陳彥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哪里哪里,齊主任肯來外科檢查工作,是我們外科全體上下的榮幸。不知您的朋友是哪位,需不需要在治療上照顧一二呢?您盡管說話!”
齊旺眼底有一絲慌亂︰“不必了,小毛病而已,馬上就出院了,就不勞你操心了。”
他看看四下無人,湊近陳彥之壓低聲音,那鬼鬼祟祟的樣子像是要賣給陳彥之一包海洛.因似的︰“那件事,陳主任可考慮好了?”
陳彥之後退一步,極力壓抑著自己的厭惡之情,沉聲說︰“陳某技術不佳,齊主任另請高明吧!”
齊旺哈哈大笑︰“陳主任你就別謙虛了,全康福醫院乃至全l市,要說你是第二把刀,誰敢說他是第一把?!”
他又一次湊近身來︰“弟妹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吧?!沒出現排斥反應吧?!”這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慢很重,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隨即,齊旺也不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陳彥之,哈哈大笑著沿著長長的走廊走了。
他的頭頂上方,醫院懸掛在走廊里的顯示屏上血紅的幾個字︰患者朋友,祝您早日康復。
字正一閃一閃地發著光。
陳彥之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面色慘白,兩眼無神,目光茫然地望著空無一人的走廊,手指關節因握得太緊而泛著青白。他呆呆地站著,也不知自己究竟站了多久。
“陳主任,我家老頭子的腿……陳主任,你怎麼了?!”
被人推了一把,陳彥之回過神來︰“你,你有什麼事?”
齊大媽擔心地看著他︰“我問問我家老頭子的腿……算了,不問了,陳主任,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看你的臉色,白的跟紙一樣,還出了這麼多的汗,快去歇歇吧,每天忙來忙去,別累壞了身體。”
陳彥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勉強自己穩定心神︰“沒事的齊大媽,齊大爺的腿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出院,但是出院後一定要注意復健,不然的話……”
一邊給患者家屬講著術後復健的要點,陳彥之脖頸僵硬地轉頭看向走廊。
走廊里空無一人,似乎齊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個惡魔!惹惱了他,他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半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陳彥之發現時任婦產科副主任的齊旺搗賣胎盤和流產的胎兒,甚至采取欺騙患者的手段,把正常的胎兒說成是宮.外孕,欺騙患者做手術取掉胎兒,他們卻把這些胎盤和胎兒拿去出賣,以牟取暴利。
年輕氣盛,把治病救人的醫學視為第二生命的陳彥之當即就向院領導揭發了這種行徑。
結果呢?
齊旺只是換了個科室,還照樣當他的副主任,而陳彥之如果不是技藝精湛,許多來歷不淺的病人慕名而來指名要他手術,早不知道被發配去了哪里。
就在前幾天,齊旺又來找他,要他利用醫院的設備,幫忙做幾台換腎手術。
開始時陳彥之並沒當成一回事,因為許多病人都慕他的名而來,指定要求他主刀做手術,這種情況是很常見的。
但他隨口詢問了下病人情況,供體情況,齊旺卻是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或者顧左右而言他,後來被他問得急了,干脆對他說︰“陳主任,你什麼都別管,只管做你的手術就行!”
這怎麼可能?!
人命關天,沒有詳細完備的患者和供體資料,隨隨便便就上台做手術,那是要出人命的!
陳彥之看到齊旺鬼鬼祟祟的樣子,忽然想到最近市里流傳著謠言,說是有一伙人在地下買賣器官。看齊旺這樣子,這根本不是謠言,而是真的了,弄不好就是這家伙在地下興風作浪。
開玩笑,我是決不會去做這種事情的,跟齊旺這種人同流合污,給我們老陳家祖宗牌位上抹黑,我陳彥之還做不到!
陳彥之禮貌而堅決地拒絕了齊旺的要求。
但是齊旺竟然拿自己愛若生命的妻子來威脅自己,這是陳彥之所沒有想到的。
這些人喪心病狂,沒有什麼事是他們做不出來的!現在該怎麼辦呢?
陳彥之沿著幽深的走廊,慢慢地走去。
初升的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照進來,照射在他的身上,給他瓖上了一層光邊,他的身影在走廊的地上拉得長長的,顯得無助又彷徨。
整整一早上,陳彥之心神不寧,幾乎不能安下心來工作。對他這樣的一個工作狂來說,這幾乎是不可饒恕的錯誤了。
他強打著精神查完房,把手頭瑣碎的事情處理了一部分,卻發現自己根本心不在焉,什麼事情都做不成。
幸好今天沒安排手術,陳彥之草草地收拾了東西,向主任楊治輝請了假,準備回家看看。
楊治輝看他臉色不好,關切地叮囑了他幾句,這才放他回家。
陳彥之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車子開得慢一些,再慢一些,饒是如此,平時從醫院到家二十分鐘的路程,他還是只用了十幾分鐘就到了。
他輕輕地打開家門,廚房里有雞湯的香味飄來,陳彥之聳起鼻子聞了聞,似乎是茶樹菇炖小雞。
換了拖鞋,陳彥之輕手輕腳地走進廚房。果然,夏露露圍著青花瓷花色,荷葉邊的小圍裙,頭上扎著同色的頭巾,正在廚房里忙活著呢。
陳彥之從背後輕輕地擁住妻子,把下巴放在妻子散發著清香的頭發上︰“寶貝兒,炖的什麼湯,這麼香?”
他已經想到妻子的回答︰“豬啊,你猜猜?”
可是沒有,懷中女人溫暖的軀體僵了一下,輕輕掙脫他的臂膀,有些別扭地回過頭來,當看到陳彥之的時候,夏露露很明顯地露出了吃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