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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绍青顿时恍然,谛观清平,惊笑道:“六年没见,想不到……你……变化好大!”
她认识清平,天倚剑师出华山,逢年都会上山拜会诸位师父,小时候最好的玩伴当属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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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那年,是她最后一次上华山,不是父亲挟往同去,而是与师父李玄卉而去。
当时离山,清平恋恋不舍地将她送到山下,自此二人一别数载,以后的日子,无尚真人带她四处游历,每年能回一趟裳剑楼探望家人,已属难得,近两年更连家亦不曾踏入,更别提再去华山,至于清平之后的模样,她也是今日方才知晓。
“过去一起坐吧!不平也在,你还记得他吧?”说话间,两人已然落坐,清平紧挨着她入座,见不平问话,遂不再插言,他似乎很紧张,时不时插上几句,却多显腼腆,惟眼光不住地在天绍青身上悄悄打转。
厅内热闹如旧,黄居百唤来管事行至僻静角落,压低声音道:“留守大人有事不能前来,裳剑楼的天大侠也没来吗?”
管事发鬓略白,皱纹已布满脸颊,使他看起来多少显得沧桑丑陋,一双贼眼滴溜乱转,说话极尽奉承:“没有啊!老爷!照道理天大侠若有事不来,应该也会派人通知我们,他是江湖上有名的豪气爽快,我们发请柬给他,不会爽约!”
诸如此类讨好主人之事,管事又岂会放过?一早他便派人在外盯着,如遇裳剑楼一干人,他必首先得知。
黄居百手捻泛白的髭须,想了想道:“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你去叫人准备炮竹!待会儿天大侠来了,速来通报!”说罢,暗自寻思:武林三大圣地已来了两家,虽然华山和玉华山仅派了弟子,可这并不影响两家关系,能来贺寿,便足以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以后若是有人找他麻烦,只要随便端出一家,便可令人心生畏惧。
俗话说,钱财乃身外之物!这年头,为了命,舍点银子,算不了什么!
黄居百沉思间,管事又道:“老爷!我听说,刚刚那位玉华山的弟子是天大侠的小女儿。”
黄居百有些诧异,惊异/地道:“哦?怪不得老夫觉得她有些正气,原来是英雄之后!你先去吧!老夫自有主意。”
他只知无尚真人李玄卉于玉华山建教收徒,并以高深莫测的绝技驰名江湖,其名气不亚于天倚剑,万没料到今次来的那名女子竟是天倚剑之女。
其实这也难怪,李玄卉从裳剑楼带回天绍青,未对外人提及,其人生性平淡,不喜张扬。江湖上是非颇多,谁会打听他的徒弟是何来历,除非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那时自会有人关心。
恰才厅内天绍青与清平一番谈笑,管事若非无意听到,哪能如此肯定?既已知道,且不管有无作用,反正说出来,可以引起主人注意,这便够了!
见黄居百那般意外,他满意地笑了,曳步奔到厅外开始吩咐。
不久,只闻“啪啪啪……”炮竹声响了。
黄居百信步于扶手椅旁悠然坐下,正笑眯眯地端起茶杯,忽听一声:“凌坤,‘你好兴致!’”门口走来一人。
且看其悠悠止步于内,那副神容似冷似暖,语气中透着威严,透着自信,究竟有没有讽刺,只看黄居百的神情。
“砰!”
是茶杯落地了!
黄居百腾地起身,就好像那扶手椅上有跳蚤咬他一般,迅而敏。
他失去了理智,也顾不得昔日绅士风范,那份惊惶失措早已令在座宾客惊诧不已,一个个纷纷站起。
大家更关心的是,这位突然而来的贵客究竟是谁?为什么他称呼黄居百为‘凌坤’?而黄居百为什么那样慌乱?
黄居百不单是身躯颤,说话也颤,手指那人惊吓地道:“你,你,你!你是……谁?是谁?”
这时几乎所有人,包括天绍青和清平师兄弟在内,都带着同样的疑问将目光投向来人。
来人低头理衣,不紧不慢,嘴角划出一道缝,是冷笑?是不屑?总之捉摸不透。如星的瞳孔渐生怒气,那份姿态直令厅里的人屏住呼吸,有些女眷则是被他浑身散发的气韵所震慑。
天绍青却感觉到了他眼中的杀气。
猛听他一声怒喝:“杀你的人!”
黄居百当即惊颤,险些站立不稳,可是却没有人发觉,只有天绍青偶然间看入眼内。
因为众人多半注意那闯入者,有人在叹,有人在惋惜,好好的年轻人,真是毁了好相貌!看来待会儿指不定要动手了。
自然,万一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这位如玉般的年轻人。
满座皆是叹,可惜可惜,你是孤身犯险,而这里可都是响当当的武林义士!
那气场已经决定了胜负,有人开始盘算着,是一哄而上还是单打独斗?显然单打独斗更加光明磊落,那究竟是谁先上呢?
平日得获黄大善人许多银两,这会儿正是报恩的时候。
可那位年轻人能否经受痛打?
观其身板不像是会武之人,倒像是文雅书生!几缕青丝线缠结束发,其下于背整齐地飘落,但闻清风吹拂,耳侧的鬓发则会扑至胸膛,更显一种雅人风度,其人神情却从容不变,冷峻非凡,有势夺苍穹之相。
他剑眉八彩,带有几分天生的傲睨。目捷暗射流波冷,鼻如悬胆透凛凛,薄唇恰似生单珠,面玉冠朗气天成。
他一袭白袍以金丝随意束着,外罩一件浅绿与嫩白相间的丝衫,以般般入画、玉树临风形容之,绝不为过。可目空凡俗的眼神却含沙射影,隐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凌厉,似能洞悉一切,震碎世人心脉,初看是醉,久了便是一种暗含的煞气!面目像玉却非玉,有着翡翠的亮丽却盖过翡翠流光!
天绍青觉得文雅二字用在他身略显柔和,因为他周身散发的气韵犹如滔滔江水永不休,有雅有傲有恢宏但不柔!
那感觉她很难形容,总之是欣赏与警惕并存!
黄居百率先打破沉寂,镇定地问道:“我与你有何恩怨,你要杀我?”
年轻人闻言立即笑了,笑中满是轻蔑不屑:“你还记得十八年前太原的凌万山吗?”
黄居百怔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一脸平静,仰首昂昂道:“当然记得,唐庄宗麾下大将谁人不识?”疾指众人,扬高声音道:“相信在座各位也是无人不晓吧?”
一时间,举座皆哗,附声响遍厅内。
年轻人闻之轻哼,全不受此言蛊惑,猛地面色一变,目射冷光,冷喝道:“既然你知道,那还不跪下向他磕头认罪?”
黄居百也不受迫,将衣袖一甩,回击道:“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何要跪?”声音再度抬高,极力压下心内的震惊,隐去怒气,斜过双目以余光瞄之道:“虽然我敬重他,但不代表我要卑躬屈膝!”
年轻人面浮怒意,看起来耐性即将失去,众人见之,无不警惕,厅内一下安静了起来。
黄居百接着道:“谁都知道,当年庄宗宠信伶人,听信佞臣谗言,冤杀大将郭崇韬,到处俘掠民女进宫为侍,搞得众叛亲离,怨声四起……”
话未完,便见年轻人怒喝道:“住口!”
黄居百瞅视之,无畏无惧,一派凛然,续道:“凌万山助纣为虐,拥兵万余,辅那李存勖子孙意图谋反,明宗李嗣源杀他全家乃是理所应当!”言下之意,众人都听明白了。
年轻人又笑了,这笑里满赋鄙夷,紧紧盯住黄居百,讽道:“是李嗣源杀的?还是你弃恩背主、枉顾主仆之义?”
黄居百心里打颤,却将胆一壮,迷糊地打断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弃恩背主,主仆之义?我听不明白!”
年轻人嘴浮浓浓的笑意,外看镇定无变,竟然又讽道:“富贵一方,隐姓埋名、积善积德,散钱散得很开心吧?”
这话如利剑穿心,使得厅里诸人冷不防心虚,说话之余,年轻人还以眼角扫视大厅,眼中满含轻蔑。那份冷视和咄咄逼人,早已令黄居百不知所措,唯有极力甩了甩衣袖,冷冷回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凌坤!”
“认错人?”年轻人好似觉得这是个极大讽刺,毫不相让,注视黄居百,饶有意味道:“怎么?栖身黄姓,不记得自己叫凌坤了?”似笑却非笑,概因笑里有种毋庸质疑的震慑力,宛如利刃穿心,谁还敢正视呢?
黄居百终于忍不住,相视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年轻人负手而立,大声道:“柳枫,凌万山之孙!”
天绍青立时感到其恨入骨,恨里含射杀气,这一刻,他的面目极度扭曲,眼射憎恨之光,瞪人的双目犹如一口利剑穿透对方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