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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来看,一个六尺过半的身躯挡在帐门口一丈来处,寒风呼啸,其人的面目有些冷肃,身后帐帘斜斜飘起,他的衣袍也与风擦出呼啦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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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年方六十,头上银丝如霜,胡须眉头皆已花白,薄薄的唇角一张一合,牵动双眉也摇摇颤颤,一双眼睛似饱受了风霜洗礼,深陷下去,面膛紫黑。
岁月的历练,并没有削减他的气势,仍然精神抖数,武将之风犹在,朦胧之中,甚至还有种凌驾一般将领的斯儒气韵。
显然他知识渊博,浑身散发的涵养,非普通武将可比。
李枫不由将他从头到脚打量,只见他头戴武牟,一身蹲裆铠透着老将风范,倒真是精神飒飒,铠甲里面,隐约可见上身是件月白色的大袖襦衫,下面是条大口肥裤,脚踏高头履,稳立帐中,十分威严。
只是此刻他乜斜着眼睛,头仰的很高,不正视面前的李枫,神态之间,对李枫满是轻视。
可以说自李枫出现,他从未流露过一丝好感。
李枫盯看那人半响,略微一怔,已明白此人非但看不惯自己言行,还对自己来自建州存有轻藐。
想至此,李枫也不相让,回了个不屑的笑容,这神态直教帐中一干人气恼,有几人险些按耐不住。
上官飞虹见此,忙从席间起身,指着那人对李枫道:“哦,飞虹来引荐一下,这位是枢密副使查文徽,查副使屯兵闽地,此番主攻建州,在我朝诸将当中,查副使是唯一一位攥经编史达百卷的武将,征伐无数,才学也不在话下,此次讨伐闽国,率先请行者便是查副使。自我朝烈祖皇帝建大唐以来,查副使是开国老臣,正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查副使虽已至暮年,可雄心未减,打仗时,仍一勇当先,冲锋陷阵不比年轻人差分毫,呵呵呵……”
上官飞虹一番巧言令辞,拔高了查文徽的功绩和身份,话还未完,查文徽已满面是光,十分受用。
不过少时,查文徽延视李枫,露出轻鄙之色,这不经意的举止,使他那高高在上的老将姿态,表露无疑。
李枫对此似有料到,也不觉怪,朝查文徽微一颔首招呼,在帐中踱步道:“李枫此来,既不为闽,也不为唐,更不为王延政。”
既来自建州,却不为闽国,也不为王延政,这一下旁人哪还受得了?
整个营帐一片讥诮,暗道那你究竟为何而来?
一时间,将领们全都讥笑起来,有意讽刺李枫几句,只不过坐着未动,等查文徽来发话罢了。
果然,查文徽抖起双肩,大笑数声道:“你来自建州,却不为王延政?我且问你,你来自哪家营帐?今日是以什么身份来这帐中?”
顿了少许,查文徽笑李枫轻狂,喝问道:“你来此做甚?”
李枫连连摇首,笑而不语,并未将查文徽这番话放在眼里,如此一来,惹怒查文徽,以为李枫目中无人,火冒三丈,两旁的将领们也无法容忍李枫,纷纷喧哗。
查文徽见满帐人都支援自己,倍有劲头,双臂展开,指着两边营帐,大声道:“你现在所立之处,又是哪家营帐?”
岂料李枫还是摇首不答,旁边一位小将再也看不下去,霍然起身道:“查大人问话,你耳聋了不成?”
李枫猛然收敛笑容,迎视那人道:“这种三岁孩童的问题,我又为何要答?”
这话刚一落下,帐内立时轰乱,有几人手搭上小案借力,踩到凳上,准备随时擒拿李枫。
有人道:“他娘的,搞什么宴请建州特使,王延政分明惧怕我们攻城,所以找人议和,照我说,宰了特使,杀进城去。”
有人附和道:“对!一个建州特使,目中无人,还这么猖狂,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嘛。”说着,带头冲到查文徽面前,叫道:“查副使,他这是看不起你,看不起我们大唐呀!”
那小将领更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朝李枫大叫:“岂有此理,小小的建州取来易如反掌,你等被困数日,早是穷死之木,生死全归我们掌控,你此刻也任我等宰割,今日能来接见你,已是我等对贵国的天大恩赐。你一介小小特使,非但不知厉害,还敢不识好歹,这般轻狂?”
说话间,他把悬在腰上的三尺八寸大阔刀抽出,斜望查文徽一眼道:“查副使,田丕来这帐中,尚未报答大人的招揽之恩,始终愧对查副使,不如今日就由田丕开刀,替你宰了这不知所谓的狗屁特使,然后咱们一举攻城,卸下那王延政的狗头。”
田丕瞪了瞪眼珠子,脸色赤红,提刀叫怒,恶狠狠地扑向李枫。
查文徽还未制止,上官飞虹快步抢在前头,伸臂拦住田丕。
田丕的刀距离上官飞虹只有一寸,上官飞虹也不怯。
田丕吓他不走,不肯罢手,满脸杀气,上官飞虹赶紧道:“田将军,切莫冲动,且听我一言,两国交战,不杀来使,莫做出让人耻笑的事呀!”
田丕不想上官飞虹说出‘耻笑’二字,只当上官飞虹瞧不起自家,瞪眼道:“什么?你竟这样说?”
上官飞虹大惊,勉力稳定心神,劝解道:“田将军不要动怒,今日李枫是以特使身份面见我主,皇上尚未到来,如此动刀动枪,若传扬出去,他日定会被人嘲笑我国没有气量,更会被人笑我军将领不分尊卑,喜爱擅作主张,再者两军交锋,不斩来使,是千古不变的规矩,将军纵有怒气,也请等到攻城时。”
上官飞虹这般解释,田丕听得云里雾里,可也明白如此做法会有损君王颜面,干瞪了眼后,唯有忍气收刀。
李枫见状,斜起一笑道:“你就是田丕?”
田丕不爱搭理李枫,别过头,从鼻腔里蹦出一句话:“是又如何?”
李枫极有深意道:“昔日,你归建州守将陈诲之下,陈诲骁勇善战,唐军兵至建州城外,久攻不下,多是畏惧陈诲之勇,才不敢冒然行进,而你仗着陈诲的余荫庇佑,数日前擅自出城迎战,不料因轻敌而被俘。”
李枫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做了查文徽麾下的降将,还这么野蛮,莽夫之辈,一介降将也敢出来逞能。”
李枫话还未完,那田丕犹如被人抽了一耳光般难受,脸上裂开红筋,立马挤出话道:“那……那是查大人赏识。”可他说的底气不足。
李枫心知肚明,更加看不起田丕,反诘道:“赏识?赏识你是无才无能,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莽夫?”
田丕心头不是滋味,连忙辩解道:“不识字又怎样?我有的是力气。”
李枫又截断话,讽笑道:“力气?一身蛮力,有勇无谋,只能逞逞匹夫之勇罢了。”
田丕大怒,戳指李枫叫道:“你不过也是个特使,刚刚还说不为闽,不为王延政,难道你不是见王延政大势已去,故意来讨好我主的吗?”
说至此处,田丕来了精神,看看李枫,眼里闪过鄙夷之色,说道:“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快的降臣,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与我何异?”
李枫不怒反笑道:“我?能来此处,我自然有能令你主心动之策,咱们自然是大不相同。”
其实田丕一介莽夫记性不好,说漏了李枫先前那句‘不为闽,不为唐,更不为王延政’中的‘不为唐’,少了一句,意思便大相径庭,这么一来,就更加引起李枫大笑。
其他人见到特使如此傲慢,只顾争面子生气,也没挑出田丕话里的毛病,那田丕见李枫这般说辞,又哼又撇嘴,完全不屑此言。
李枫知他不服气,上前一步,定睛瞧住他道:“我不为闽,不为唐,也不为王延政,为的是天下百姓,你为的是什么?”
一步一步逼向田丕,李枫毫不隐晦道:“你为了自己的命,投靠他国,攻打故国,是以身反叛,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如此之人,岂可出来论国事?你论的是唐军战事,打的是与你生死相依的兄弟。”
李枫眼里发出寒光,声音震慑里外,人人涩然。
田丕身子一抖,还未缓过神,李枫又紧逼上来道:“我说不为闽,不为唐,也不为王延政,你就偏偏挑了个‘不为闽,也不为王延政’……”忽然朝田丕冷哼一声,不愿再看,转过身道:“莽夫就是莽夫,一个文盲说不清话也便罢了,连听一句话都能听岔,又有何资格谈论李枫?我不屑与你说话!”
田丕瞪大着眼睛,趔趄着倒退一步,道:“你……你……”
可李枫言辞铿锵,无懈可击,又眼光逼人,他嘴角蠕动,连道几声‘斩,斩’,就是说不出,也不知是急还是害怕。
李枫耳力过人,听的一清二楚,忽然震怒,转身将他逼至死角,道:“我什么?你想斩我?我就站在这里,给你斩,斩,为什么不动手?”
田丕受不了那气魄,连退数步,一不小心,撞翻了一张小案,案上酒杯跌落,撒下一片酒水。
田丕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双眼神吓住,这眼神究竟有什么力量,居然让他害怕?
田丕觉得那眼睛就像锋锐的刀子,不,简直比钢刀还可怕,投出的光芒凛冽刺骨,胜过寒风。
他现在浑身发颤,手足无措,定在那里。
田丕不由重新审视那双眼睛,眼睛还是眼睛,只不过比一般人好看了点,并没有什么特别,可却让他经受不住,浑身发凉。
“我是文盲,我是武夫,我是叛将,我……”田丕耳边不断回响着这几句话。
他是查文徽招揽的降将,被李枫击溃,倒让查文徽落了个识才不贤的恶名,查文徽想回击,可眼下却不是时机。
席间一人见李枫这般傲慢,撩衣起身,匆匆来至跟前道:“你既不为闽,也不为唐,那你所为何来?”
他虽已近六旬,面容却比查文徽少些褶皱,年岁不弱查文徽,也头戴武牟,只不过是紫绶着身。
李枫将他上下打量,知道能服紫者,官级绝不下于三品。
此人武牟上还绣有貂蝉,李枫素闻中书令、侍中才加貂蝉,侍中乃正二品,中书令为三品,却不知此人隶属哪一级?
单此一样,李枫已然心中有数,可以确定,此人官品在众多文臣武将中绝不低,难怪神态举止有一番风范。
他白发裹头,行走却孔武有力,眼圆如珠,好似宝石般澄亮,肌肤光滑,撩袖之间,可见手臂依然细腻,显然家底颇好,吃穿有度。
李枫转眼望了望他,有意轻笑道:“天下!”
那人满面怒容,根本不信李枫有多少胸襟。
李枫揣测他的身份,不知是侍中还是中书令?能够断定的是,此人官衔定在三品以上,这样他才好对症下药。
果然,上官飞虹过来道:“哦,这位宋齐丘宋大人。”
李枫恰才已有几分估摸,不做迟疑,朝宋齐丘作了一揖,含笑问候道:“原来是中书令宋大人,李枫失敬。”
宋齐丘见李枫好似与自己相熟,有些意外道:“你认得我?”
李枫微微一笑道:“宋大人在大唐乃两届老臣,烈祖建国,宋大人为左丞相,后迁司空。你自喻文有天才,又自认才华古今独步,无人能及,书札亦自矜炫,常嗤鄙欧、虞之徒,却不知功绩在哪里?如今又升任太保中书令,来此打仗,素闻宋大人文采颇佳,喜爱吟诗对赋,何时也懂得调兵遣将了?”
宋齐丘气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岔开李枫的话,拂袖质问道:“狂妄,一介小辈不知天高地厚,我且问你,何为天下?”
李枫见他故作姿态,哑然失笑,铿锵有力地回道:“当然是指这乱世!”
宋齐丘冷哼一声,仰首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使人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