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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还未完全过完,十八名弟子,已经每个人都可以从南面的弟子房稳稳飞到北面岛屿上了,虽说有快有慢,但仅仅两天时间便有如此成果,今年的弟子果然与往年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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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藏身树上待命的黑纱女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忽听树下传来一阵阵香甜的鼾声,她无奈地从树影中探出头,只见被请来教导弟子的胡嘉平先生正睡得四仰八叉,不知做着什么梦,笑嘻嘻地流着口水。
旁边走来一个小女弟子,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伸出根指头戳戳他,说道:“先生?先生啊!大家都会飞啦!你快醒醒吧!”
又戳又叫弄了半天,胡嘉平只是笑眯眯地翻个身继续睡,黑纱女实在看不下去,手指微缩,将一团光点弹向他的额头,他疼得一颤,立时醒了。
“嗯……?”胡嘉平迷迷糊糊地捂着额头四处张望,“谁打我?”
女弟子见他终于醒了,立即道:“先生,我们都学会御剑了,请你看下。”
胡嘉平看看天色,离天黑估计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这么快都会了?他懒洋洋地打个呵欠,起身拍了拍灰,跟着女弟子走了几步,忽然飞快转身,朝身后巨树的树顶望去。
黑纱女将垂落树干上的黑色纱裙轻轻拽上去,整个人缩在树影中,动也不动一下。
冷不丁他突然笑了一声,悠哉悠哉地开口道:“阿慕?终于不躲着我了?”
“啊?先生你在说什么?”一旁的小女弟子皱眉反问。
他只是笑,却不说话,此时空地上弟子们都已来齐,却没一人站在地上,个个御剑飞得高高地,像是用这种高高在上又沉默的态度抗议这位不负责的先生。
胡嘉平“哦”了一声,难得赞许起来:“不错啊,学会御剑至少饿不死你们了。”
……饿不死……孩子们实在对他无话可说。
“既然都已学会御剑,明天开始,就可以提前进入正式修行了……嗯,我看看,三人一组就挺好。”
他从怀中掏出修行课的安排簿子,一阵乱翻,忽然提高了嗓子叫道:“阿慕!八月修行提前一天,三人一组进行基本修行!人员你分一下!”
他在对谁说话?孩子们面面相觑,阿慕是谁?
弟子房庭前一株巨树上,骤然响起黑纱女冰冷却娇嫩的声音:“我知道了。”
黑纱女叫阿慕?众人一片哗然,她什么时候来的?还是说她一直躲在树上待命?
胡嘉平笑吟吟地抱着胳膊,道:“今天就到这里,你们这些小鬼头可以滚蛋了!”
……说话真难听!孩子们鄙夷地绕过他,纷纷往弟子房方向走,没走几步,便听他在后面又叫:“你还敢跑!阿慕,这次看你往哪儿跑!”说罢他又化作一道狂风,呼啦啦地不见了。
百里歌林哼哼一笑:“这个胡嘉平肯定是喜欢黑纱女阿慕!可惜黑纱女不甩他!活该!”
黎非奇道:“你怎么知道?”
百里歌林一付“我什么都懂”的模样,笑道:“你没听他说么?黑纱女一直在躲他,肯定是看不上他那种流里流气不可靠的样子啦!除非瞎眼了才会看上他。”
黎非更奇怪了:“为什么流里流气不可靠就是瞎眼了才会看上他?”
这个胡嘉平是无月廷什么什么真人门下的亲传弟子呢,虽说不晓得跟普通弟子有什么区别,但感觉应该更厉害的样子。对了,他是无月廷的人,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得大师兄,得找个机会问问他……
黎非想着想着就走神了。
百里歌林还在长篇大论她的渊博知识:“肯定看不上啊,世上的姑娘大多都想要个安稳的归宿,一心一意稳重可靠的夫君,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这个胡嘉平说话难听,态度轻浮,连衣服都不会穿,难看死了!怎么可能有女孩子喜欢。”
黎非有些佩服地望着她:“歌林,你懂好多。”
她从来也没想过她说的这些事,与其说是想不到,不如说是脑子里根本没这种念头,什么男女之情啊喜欢啊归宿啊,那些好像是大人的事,他们还是小孩子,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好男人要从小就开始寻找培养。”百里歌林感慨地拍拍她的肩膀,“快十一岁啦,应该早点考虑这事,不然等再大一点,男人们就更坏更不好管了。黎非,你回头好好打扮下自己,看书院里有没有合眼的,虽然叶烨是最好的但他已经是我姐姐的人啦,你换个吧。”
旁边一直无言以对的叶烨终于有了反应,一指头敲在她脑门儿上,开口:“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人小鬼大。黎非你别理她,当心被带坏。”
“我最近一直在努力观察书院的男孩子。”百里歌林逃离叶烨的魔掌,朝黎非挤眉弄眼,“有个姓赵的好像挺不错的,看上去单纯不解世事,肯定不会像叶烨这样总拧我脑袋!”
姓赵的又是谁?黎非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书院里其他孩子她几乎都不认识,也没接触过。
“反正我决定啦,一定要找个自己最喜欢的。”百里歌林笑着拉起黎非的手,“黎非,你也找个吧。”
“呃?我、我就……我还是算了……”黎非急忙拒绝,一扭头,忽然瞅见雷修远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叫他:“修远!”
他好似没听见,一眨眼便消失在人群中,黎非犹豫着想要追,却被人一把拉住,百里歌林道:“别管那两面派了!走,咱们去北面看看有什么吃的。”
她不由分说,拽着她御剑朝北面岛屿去了。
弟子房的庭院里寂静无声,大部分的孩子都去北面岛屿的食肆吃饭了,纪桐周静静望着院墙上垂下的紫藤花,他的心情不太好,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
虽说他今天很快也学会御剑了,飞得不比那群叫花子差,可说到底,他还是被压了一头,没人家学得又快又好。
他向来自负天纵奇才,在越国皇族中也是备受宠爱,族中虽然有灵根的人不止他一个,可从小到大他永远是最强的那个,即使在参加雏凤书院选拔的弟子里,他也自信自己是最强的。
可这种自信,在参加雏凤书院的初选以来,就开始渐渐崩坏。
比打架,他发觉自己打不过姜黎非;比御剑,他居然连那个一天到晚哭的无能乞丐也不如。
他身份高贵,从府上的仆从侍女到百官大臣的儿女,甚至各位诸侯国的郡主王子,都对他敬爱有加,到了书院,跟两个叫花住一起也罢,其他弟子居然没人理他,他们宁可跟叶烨他们说话,也不看一眼自己,跟在身边的人只有兰雅郡主跟狗腿子——他曾经自负的一切,都在慢慢离他远去。
骄傲的小王爷一时不能接受这种落差,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狗腿子立即上前宽慰他:“王爷,刚来书院没两天怎么就叹气?要不咱们先去北面用膳吧?人多也热闹些。”
狗腿子之二冷笑起来:“王爷又不缺钱,何必去北面与那些下等平民聚在一处,反倒脏了他的衣服!依我看,就在弟子房用膳吧,与兰雅郡主在一处,倒也清雅些。”
纪桐周冷眼看着身边的狗腿子奉承阿谀,要在平时,他心情会很好,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反倒越发烦躁起来。
他们这些人里,又有几个是真心对自己的?或许更多是为了自己的王爷身份吧?这些人从小就被选拔出陪在自己身边,都是平民里资质上佳的孩子,父母也因此得到大笔的钱财与高贵的地位,假如……假如有一天,自己不能够成为支撑越国皇族的有力支柱,还会有人在乎他吗?
纪桐周有些惶恐,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可每次都只是刚想起就立即丢在脑后,到现在他也不愿深思这些问题。
没有人比他更痛恨“自己或许没有那么强悍”这件事,他不允许自己承认,他会是最强的,一定是!
院门被人轻轻打开,轻盈优雅的脚步声渐近,书院弟子里能有这种礼仪姿态的,只有兰雅一人,纪桐周不用回头都知道来者是她,她裙角上有兰花的幽香,混杂在薜荔藤蔓的清凉香气中,独一无二。
“王爷,您还不用膳么?”兰雅郡主笑吟吟地走到他身边,“时辰不早了。”
纪桐周愣了一会儿,忽然道:“……不如,去北面岛屿看看有什么吃食?”
兰雅郡主漂亮的小脸顿时一暗,勉强笑道:“王爷,兰雅从未与庶民共食。何况王爷身份不同,去那种地方,只怕玷污了您的清贵。”
纪桐周默默颔首:“……走吧,进屋用膳。”
“王爷先请。”兰雅后退一步,半弯腰等他进门。
标准的礼仪,毫无瑕疵的动作,跟其他弟子的随性恣意比起来,他们像是不同世界的人。
院门忽然又响,却是雷修远一个人回来了,纪桐周见到他,心里便一阵阴郁烦躁,昨天他御剑而飞,压了自己一头的事又回到脑海里了。
他眉头一蹙,径自推开门,正要进去,一旁的兰雅忽然怯怯开口:“王爷……”
什么事?他不耐烦地回头,却见自己身边的几个狗腿子不知啥时候过去拦住了雷修远,他们大概是看他情绪不佳,便想找这个窝囊的乞丐替自己出口气。
“喂!谁准你进来的!”狗腿子之一张开双臂一拦,嚣张地大声道:“我们王爷要用膳了,臭叫花进来饭都要变臭!快滚!”
雷修远淡漠地看着他们,既不说话,也不动弹,众人以为他吓傻了,不由更加得意,一人上前用力推了他一把:“叫你滚啊!再不走就揍你!”
本以为这小叫花跟以前一样一推就倒,然后嚎啕大哭,谁知今天他推了两三次,他却动也不动。
“闹什么!”纪桐周皱眉喝止,他今天没心情闹腾,“都给我过来!”
狗腿子们不甘不愿骂骂咧咧地又推了雷修远一把:“王爷今天开恩了,你滚吧!”
冷不防其中一人的手腕忽然被抓住,对方的五指像铁钳一样,疼得他登时怪叫起来,定睛一看,抓他的人居然是那个又窝囊又懦弱的叫花子。
雷修远眉头紧皱,森然道:“正巧我心情不爽,你们就让我解解气吧!”
语毕,只听“咔”一声,被抓住手臂的男孩登时脸色煞白,捂着胳膊滚在地上,老半天才发出惨叫声——他的手!手腕好像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