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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推许沈东海乃本朝兵法第一人,当然也给了定边军天下第一劲旅的美誉,可是沈东海和定边军到底如何恐怖,恐怕只有袁可立最为清楚,同时也最为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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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孙承宗主辽事,李汝华入天津,袁可立赴登莱,便成为了复辽的铁三角,试图层层推进、四方布置,从容恢复辽东。而在此之前,杨镐兵败萨尔浒,袁应泰失误丢辽沈,王化贞妄为失辽西,三人不仅对此义愤填膺,也对存辽的熊廷弼以及不败的沈东海甚为期许,但也仅仅是期许罢了。
直至袁可立荣任登莱,指挥沈有容、毛文龙连连对辽南、辽右发起反攻,才终于知道了建州的强大和明军的不堪。建州虽然一统辽东,可在熊廷弼和沈东海的连番打击下,损失惨重伤亡累累,再加上建州背后,还有尚未臣服的女真和心怀恶意的蒙古,不得不整体向北收缩。因此,建州留在辽南、辽右、辽西的力量十分不足,却仍能逼得孙承宗采取守势,让自己惨胜如败、功效甚微。
而对比骑兵营入赫图阿拉,辽阳军退十万狼兵,沈东海三战辽东,定边军纵横千里大地,致胜辽南辽右,克复辽沈二城,硬抗广宁大凌河,屠灭奴骑屠戮奴民的功绩,袁可立哪敢再低估定边军。沈有容的部队来自登莱水师,毛文龙的士卒来自铁山东江,而这两支敢战能战之旅,可都是出自沈东海和定边军。
所以孙承宗和袁可立,总希望能鼓动沈东海北上,配合辽东和铁山再战建奴,便是认为当世可与建奴野战争锋的,将帅唯有东海,劲旅唯有定边,只是任由袁可立费尽心思,却拽不回投向大海的沈重。
十余艘炮船舰队,便敢无视两广福建水师。攻击香山澳、厦门和漳州,即便在弗朗机人的支持下,最终驱逐了红毛番登陆的部队,明军伤亡损失也十分巨大。要知道。相比大明数百艘战船和数万守军,红毛番可仅仅只有十几艘战船和千余士卒,而且即便最终未能立足,也轻轻松松便隔绝了南海商路。而沈重麾下,如西夷炮船和军力水平的。可是有两百余艘巨舰福船和七八万战兵。
南居益亦是东林中少有的名臣,两万定边军轻取三四千西夷的马尼拉,而南方官兵两万人,却拿不下千余红毛番据守的澎湖。若不是台湾支持船只和辎重,恐怕未等红毛番下海,光是伤亡和粮食便能逼退朝廷远征的王师。
还有交趾!蒙元铁骑横扫天下,并吞中原,可一折于倭国,一败于交趾。永乐大帝能征善战,征服塞外。占交趾而不稳,守交趾而不存,先后葬送了多少名将士卒。而沈东海二万人渡海而至,三个月平交趾,六个月并诸国,上面是哭嚎的儿皇帝,下面是发抖的众奴酋,组成一个任由定边军予取予夺的安南联邦,更是震古烁今,超越了秦汉的无上功业。
定边军齐聚会安。几十位名将悍校按剑而立,百余艘战舰封锁大海,百余艘福船浩浩荡荡,三万定边军主力阵列城外。十余万蛮夷仆从军恭顺畏服,沈东海的力量已经足以称霸南洋。上有天子信重,下有裹挟的商贾,一边与阉党勾结,一边和东林携手,若是任其独霸南洋。收服诸国,恐怕稍有野心,便是大明的肘腋之患。
看着沈重傲然而立,就要力压蛮夷使其归心顺服,袁可立再也坐不住,及时起身挺立,朝着满堂定边将领和南方蛮夷高喝道:“交趾自古为中原之地,尔等既奉莫朝为国主,自愿加入安南联邦,便亦为中原之臣!当牢牢记住,大明天子乃是尔等共主,大明王朝乃是尔等宗主,不可背离反叛也!”
听见袁可立插言打断大人,定边军诸将不由各个愤怒,而沈重却与苦笑的南居益对视一眼,便施施然有意无意地坐在了王座之上。
袁可立不理堂下怒视的军将,偏头冷冷瞥了一眼大模大样坐在王座上的沈重,便朝惶然不明的蛮夷汉人喝道:“秦王嬴政平灭六国,一统天下,定都咸阳,始称皇帝。遣赵佗五十万兵甲南下,收土安民直至大海,交趾遂为中原所有。”
中南半岛诸国久为中国藩属,别说迁移繁衍的华夏血脉,便是各个出自王亲贵族的蛮夷,也全都能听懂明国语言,甚至其中不少还精通儒学,自然都能明白袁可立的话,而且许多头目和首领还不住点头称是。
袁可立舒了口气,继续高声说道:“秦皇暴虐,民不聊生,百姓奋起,群雄争霸,唯楚之项羽、汉之刘邦最强也。汉高祖内用萧何、曹参、张良,外用韩信诸将,遂灭楚立汉,再造盛世。”
见下面纷纷点头附和,袁可立笑道:“强汉代秦而称至尊,赵佗遂自立为王,建南越国号。后南越国权臣吕嘉谋逆,废立赵氏子孙,汉武帝便挥师讨伐,使交趾重归中原,设立九郡抚民。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便是今之交趾,南海、合浦为广东,苍梧、郁林为广西,珠崖、儋耳二郡为海南。因此说,交趾非是番邦蛮夷,而是吾堂堂上国也。”
听袁可立肯定自己,非是番邦而是上国,非是蛮夷而是华夏,一众大小头目或真或假,爆发出一片片欢呼声。
袁可立叹道:“汉室颓废,中原困苦,交趾遂离中原而立国,故土斯民不再,此诚可叹也!至我大明成祖皇帝,安南陈氏当国,惜遭叛逆而亡,唯孤子赴中原求助。吾成祖皇帝愤怒,护送归国复位,却为安南佞臣举兵而灭,遂有王师二十万三路讨伐,再并安南入中原之举。”
听袁可立说到此处,满堂目光不由都看向了黎氏、郑氏、阮氏,心想袁大人估计马上就要说到他们了。
果然,袁可立扬声喝道:“可是,黎氏煽动民乱,趁吾王师远征疲惫之际,背义立国而称黎朝。阳奉上国,内压百姓,为一姓之利而断交趾传承,此何等狂悖不忠之行也?幸内有忠义莫氏。举兵讨伐,欲以并入中原再续华夏渊源,惜阮氏郑氏助纣为虐,北征莫氏而复黎氏。非为忠义乃欲以之为傀儡,如此不忠不孝,罔顾大义,诚可诛也!”
不看瑟瑟发抖的黎郑阮三家,袁可立昂然喝道:“今吾天子愤怒。遣威海伯南下,挥劲旅定边,一战而灭郑,二战而亡阮,三战并诸国。并嘉许莫氏忠义,建立安南联邦,复吾华夏血脉而归祖,此上天之垂爱,天子之仁恕,百姓之鸿福也!自此之后。当为天子忠臣,当为大明顺民,当学儒家道统,当传华夏延续,否则不等天子降罪,尔等便当共诛之!”
数百人听袁可立教训完,立即伏地而拜,拱手齐呼:“谢大人教诲,臣等从此复为中原子民,必当忠于天子。服从朝廷。”
沈重不由噗嗤一笑,袁可立却是不理,满意地点点头,便高声喝道:“黎维祺、郑梉、阮福源、莫敬恭何在?”
四人听到袁可立传唤。连忙躬身而出,当众跪拜,齐声喊道:“罪臣在!”
袁可立笑道:“中原与诸国分离太久,为避免百姓不安,方先以安南联邦过度,尔等可有异议?”
四人连忙叩头喊道:“罪臣不敢。罪臣尊令!”
袁可立笑道:“黎氏退位,莫氏登基,尔等三家可有异议?”
黎维祺、郑梉、阮福源哪敢犹豫,立即再次拜服喊道:“罪臣不敢,罪臣愿奉莫氏为主!”
袁可立点头喝道:“交趾四方,连年征战,百姓横死,子孙亡命,为避免仇恨纷争,亦为嘉许莫氏,故舍恩怨极深的莫敬恭,另立莫氏幼子敬宗为安南国主,尔等可有异议?”
四人相视苦笑,然后迅速拱手喊道:“罪臣愿意!”
袁可立哈哈一笑,上前一一扶起四人,然后昂然登台,不理王座上无聊的沈重,直接从宫娥怀中抱过才满一岁的莫敬宗,高举着哇哇直哭的孩子喝道:“即是如此,明日莫氏登基,校阅三军,为安南联邦同庆!”
说完,袁可立怀抱莫敬宗,噗通朝北方跪下,吓得数百蛮夷纷纷随之跪倒。南居益瞅了瞅冷冰冰的沈重,苦笑一声也撩衣而归,定边军上下却看着沈重脸色,一个个不动如山。
袁可立扭头对沈重冷笑道:“东海,老夫欲率安南臣民遥拜天子,尔与定边军不肯一同参拜吗?”
沈重盯着肃容的袁可立,忽然一笑,便痛快起身一旁跪倒。马成等人见沈重跪了,也陆续转身跪下,等着袁可立接着玩花样。
袁可立见沈重与定边军跪好,朝沈重投去一个歉疚的眼神,便扬声喊道:“大明历代天子在上,华夏列祖列宗在上,大明天启皇帝在上,臣天子帝师、太子少保袁可立,率威海伯沈重,福建巡抚南居益,定边军上下诸将,安南国主莫敬宗,及安南诸臣,与会安奉天殿立誓,中南诸国自此而终,安南联邦自此而生,只待战乱休止,百姓安稳,便上表吾皇,再入华夏,复为大明臣民!大明万岁,天子万岁,华夏万岁!”
随着袁可立的引导,奉天殿瞬间山呼海啸,卷起轰然激荡的万岁之声。
袁可立起身,一边身体力行,一边扬声高喝:“起,跪拜天子!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跪拜天子!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跪拜天子!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拜九叩的大礼才完,袁可立也不叫起,直接将怀中哭闹的莫敬宗放在王座上,示意两旁宫娥上前服侍,自己转身将沈重、南居益扶起,并挥手让定边军将领起身。
避开沈重若隐若无的笑意,袁可立扬声喝道:“安南诸臣,参拜国主!”
数百人连忙调整身体,一边瞧着沈重的脸色,一边冲着王座上惊恐的幼儿跪倒参拜,并同时齐呼道:“国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当奉天殿恢复了秩序,袁可立朝沈重和南居益拱手笑道:“莫氏复位,安南重归,老夫忝为天子帝师,朝廷太子少保,只得按制而为,倒让东海和思守委屈了。”
南居益拱拱手,苦笑着不吭声,沈重却哈哈一笑,伸手请袁可立坐下,然后转身朝着下面傲然而视。
定边军朝着袁可立侧目,安南诸人的目光偷偷在沈重、袁可立、南居益身上扫来扫去,整个奉天殿的气氛压抑阴沉,寂然无音。
沈重高高在上,目光如利刃一般,左右扫视,前后打量,见马成等人低头不语,蒋海山以下冷笑连连,李晟诸将惴惴不安,安南下臣惶恐无言,便仰头哈哈大笑。清朗的笑声如利剑,一刀刀刺着人心,嚣张的笑声如狂风,一**吹荡着南居益和袁可立,张扬的笑声如战鼓,一声声打在定边军心中。
良久,沈重笑声一止,便扬声喝道:“黎维祺,跪下!”
黎维祺浑身一颤,连忙躬身而出,战战兢兢在大堂中央跪倒,惶恐地将额头贴在地面,身体不住的发抖。
沈重笑道:“黎维祺,尔可知袁大人是谁?”
黎维祺老老实实答道:“当今天子帝师,我朝太子少保!”
沈重点点头,笑道:“尔所言不错!袁大人责你黎氏叛乱,辜负天子国恩,自立为王,诚可诛也,尔可服气?”
黎维祺连连叩头悲呼道:“罪臣知罪,罪臣知罪,此乃先祖所为,罪臣实无辜,求伯爷开恩,求伯爷开恩啊!”
沈重冷笑道:“反叛天子,列土称王,此罪可恕,何罪不枉?既然堂堂帝师定罪,尔尚有何言乎?蒋海山,给老子斩了他!”
蒋海山闻令,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抽刀上前,拧身扬刀而舞,瞬间黎维祺的头颅便高高飞起,断颈喷出的鲜血直冲三尺。等黎维祺的头颅落在蛮夷丛中,黎维祺的残躯才在一片慌乱惊呼中,软软倒在了地上。
迎着数百双惶恐的目光,沈重扬声喝道:“莫敬宇何在?”
莫敬宇闻听,连忙躬身而出,对着沈重不停磕头,嘴里瑟瑟喊道:“罪臣在,罪臣知罪,请伯爷宽恕,请伯爷宽恕!”
沈重笑道:“为安南百姓,老子扶起莫氏,却没立你老子。罪臣黎维祺伏法,他的领地便赏赐与你,算是老子对莫家的补偿吧。”
莫敬宇闻听一愣,凶神恶煞的威海伯刚刚杀了黎维祺,便直接赏赐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竟然失神发呆。
沈重冷笑道:“尔可是欲抗命吗?”
莫敬宇连忙喊道:“罪臣谢伯爷恩典!罪臣谢伯爷恩典!”
沈重也不理他,直接指着莫敬宗对堂下问道:“老子堂堂威海伯,定边军之帅,你们说老子尊贵,还是这一岁孩童尊贵?”
数百人连忙躬身齐喝:“自然伯爷尊贵!”
沈重哈哈笑道:“既然如此,凭什么老子站着,让这个毛头孩子坐在老子上面?来人,将这兔崽子抱回去吃奶,别在老子面前碍眼!”
等宫娥慌忙抱走了莫敬宗,沈重大模大样坐在王座上,冲脸色铁青的袁可立一笑,便扬声喊道:“现在听老子训话,说一说安南布置。”
袁可立瞪着跋扈的沈重怒道:“伯爷好威风!”
沈重坏笑道:“莫氏为大明和忠义而反,啧啧,大人真无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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