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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伊斯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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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及身下的栗色宝驹落稳四蹄,伊斯亥已翻身跃下马背,奔到司徒逸面前,硕大的身子忽得一沉,行了个端正的礼。起身也不等问,就上气不接下气慌道:“将军,营里打起来了!”
司徒逸似乎并不意外,攥紧眉头冷声问:“是谁?”
“是冯朗和托木妥,两人手下的也对峙起来了!”伊斯亥一面说,一面细细查看着司徒逸的脸色,两只大手紧张的不停搓动。
“冯朗、托木妥”司徒逸低声重复,拧眉思索了片刻道:“伊斯亥,你速速回去,先把他们两个给我绑起来,分开关着。参与此事的其他将士暂不需理会。只通告全营,午时前我会回去亲自处理这事。之后,你到归义坊十里巷冯家来找我。我同你一道回营。”
伊斯亥大头猛点,得了司徒逸的令,他一颗简单的心肠就落回肚腹之中。响亮的应了声:“属下领命!”伊斯亥就行礼而退,翻上马背,很快不见了身影。
司徒逸一言不发,挽着覃楠兮返身上车,吩咐车夫回将军府。
轻握着他的手,覃楠兮不安的看着他紧蹙的眉心,心潮涟漪渐渐成浪。他终究是在风口浪尖上,让她如何不草木皆兵,心惊胆颤?
司徒逸回首相望,淡淡一笑,安慰她:“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覃楠兮摇摇头,澄澈的眸子望定他。
司徒逸无奈笑道:“想瞒你真是不容易。这事本身不大,只是……”
“只是,这平地扰起波澜的风,却并不简单?”
司徒逸微叹一声,点头承认。眼中泛起一抹淡远的疲惫,声音亦如沁透了雾气般沉重:“北军的亲骑营定编两千,八年前,我将它分为五厢。由利萨、莫丹,伊斯亥,冯朗、托木妥分别率领。五人之中,除年长的利萨任副指挥使外,四人间并无高下之差。”
“利萨和莫丹……”覃楠兮欲言又止,毕竟这两人,是司徒逸心头的痛楚。
司徒逸叹了一声道:“利萨和莫丹不在之后,营中便只剩下他们三人。伊斯亥心思纯直,可另外两人却都生性要强。前些日子,我按制上报替他们请功。可没想到,伊斯亥和托木妥被连升两级,都封了飞骑尉,而冯朗却只封了武骑尉…..”
“飞骑尉是从五品,而武骑尉却只是个从七品!三人同样的军功,为何所授勋爵会差别这么大?”覃楠兮不解。
司徒逸轻哼了一声,身子向后仰靠在冷硬的厢木上,轻笑道:“楠兮你想想,当年的‘齐国三杰’。”
覃楠兮明眸忽闪“逸哥哥是说晏子‘两桃杀三士’的故事?”
司徒逸点头道:“‘三杰’情同手足,尚且因一枚桃子彼此争论,最终落得先后自杀的下场。何况是冯朗和托木妥两人本就有些嫌隙。”
覃楠兮愈发迷惑:“逸哥哥的亲骑营不是一直同心同德,铁板一块吗?怎么会生出嫌隙?”
司徒逸哼了一声,道:“连利萨都能被收买,何况性情直率,又争强好胜的冯朗和托木妥。我既然无不可胜之备,被人利用了嫌隙,也是无可奈何。”
“不可胜之备?这话怎么说?”
“初建骑兵营时,我重用番将,原本只是看重他们精湛的骑术和对北疆地势风貌的熟悉。多年来,没有人对此有异议,我也就大意了。可后来,我在山中养伤时,军中就渐渐传出,因我母族是撒伊尔部,因而我刻意偏废,重用番将。”
覃楠兮听的又气又不屑:“这,这分明是有意挑拨啊!当时北军是被皇上……哎,原来,他那么早就有意乱了你身边将士的心!”
司徒逸安慰的抚这她的手,笑道:“确实是挑拨,这事,你看得出,我也明知道,可军中将士却不看不明白。他们之中,多数人终身只与刀箭为伍,观想事情只能流于这些表象,根本想不到刻意挑拨这么深的一层。况且他们不惜性命,一生所求,不过是热血换富贵。看到同样的沙场拼命,换来的富贵却大不相同,他们自然满心不忿,这也是人之常情。”
覃楠兮也深觉无奈,低道:“那逸哥哥要怎么办?既然是皇上有意如此,理当无法再替冯朗请功。可若不一视同仁,又会伤了北军中一众汉将的心。”
司徒逸低叹道:“虽然知道必被驳回,可替冯朗请功却是必行之事。这事,关乎一半北军的心,眼下,北军还不能涣散。”
“以逸哥哥你如今的地位,再请之下,还会驳回?”
司徒逸点点头接道“三日前,平卢节度使淳于峰替自己帐下的前锋校尉请功,被左御史大人当面弹劾,斥他持功自傲,目无君上!”
覃楠兮惊道:“当面弹劾?淳于将军的平卢军,亦是此次勤王之师,他被御史弹劾,岂不就是…..”
“不错,就是敲山震虎。御史们是不满我们这些武将持功自满,不知谦退!”司徒逸淡淡笑道,仿佛这些事与他无关。
“当堂弹劾,置淳于大人的颜面于何处?皇上难道任御史所为?”覃楠兮握着他手的指尖不由攥紧,手心里泛起微微的潮意。
“左御史,右将军,文武之道,国鼎之要,皇上自然是各自安抚几句,做个又痴又聋的主家翁啊!”司徒逸侧身望想车帘之外,目光落在车外,仿佛说笑话一般答道。
“分明是皇上自己授意左御史大人当堂弹劾的,又在堂上安抚淳于大人,真真是圣心难测!”覃楠兮略为不忿。
司徒逸侧过身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傻丫头,这种事,能看透,不能说透!千秋功业,人心各异。所谓上下同心,君臣协力,不过只是个美好愿望。满满一堂大人物之中,能有个君臣和乐的表象,足以推行有利天下的嘉政良策,就足够了。”
覃楠兮越听越不明白,却微微不服道:“怎么说君臣和乐是表象?那史上的武王周公、齐桓管鲍,高皇帝和张良,还有……”
“哈哈,傻丫头,这些虽史有其事,可多是经后人添加修改的。你啊,就是读书读迂了。”司徒逸朗然而笑,
这世上事,若真如那些书中所写,该有多好?可惜,人心如海,一脉同宗的亲兄弟司徒翀,尚且不了解他的心思,何况高居巅峰,时刻忌惮他的皇帝。
疼惜的望着覃楠兮清澈的眼底,司徒逸仿佛看着一对儿晶莹纯彻,又纤弱无力的露珠。恐怕也唯有覃楠兮这样心思纯净的人,才会将书中那些故事当作真实。这份无暇,是多么令人珍爱,又令人难过?
一念及此,司徒逸深觉悲哀,可又不能漏出心思让覃楠兮更添担心,只轻描淡写的接道:“其实,所谓春秋笔法,隐晦颇多,字里行间,才是真实所在。那些故事,后人的愿想多过实情。爹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吗?”
覃楠兮歪着头问:“爹?爹说什么?爹极少与我谈这些旧朝故事。”
司徒逸将他向自己怀里拢了拢,笑道“
爹是不想你一个女孩儿,满眼尽是沧桑。”
“且不论是否沧桑,这些故事,总不是后人杜撰的不是?”覃楠兮依旧不肯放弃自己心中理想的境界。她笃信人性本善,从不擅以恶意猜度人心事态。
司徒逸笑道:“是,这些人都确有其人。可周公虽千古一人,也两立成王,齐桓公春秋首霸,也只中人之才,管鲍相则霸,竖刁相则乱,正是所谓,可于之善,亦可与之恶。而高皇帝一朝,虽有留侯名颂千秋,却也有韩信枉死暗狱。因而,朝堂之上,君臣之间,微妙权衡。只要能有六成同心,为君安然高坐,为臣鸿志得踌,君臣携手,推嘉政良策以利万民,就足矣成就盛世太平了。”
覃楠兮沉吟片刻,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转而好奇道:“这些是爹教你的?”
司徒逸摇摇头,正色道:“爹从不明说,他所恪守的是躬身以则,只看学生自己的领悟了。其实,和光同尘,韬光养晦,择势而为,进而百举百捷。这些才是爹终身的守身行事之道,只怕,也是爹真正想教给我的。”
覃楠兮笑问:“可你不是自幼时起便不认同这些?”
司徒逸幽叹一声,低道:“那时年少,哪里懂世事人心?其实爹说的没错。只是,因为我从未想过要像爹一样,为了一个飘渺的心念,将自己的终生陷在朝堂上,祭身无憾!我终究还是只想自己逍遥如意,说到底,是我生性闲散,心志狭小,难堪大任。”
覃楠兮抿唇一笑,靠在他心口道:“难堪大任又如何?楠兮只喜欢逸哥哥生性闲散,逍遥如意!逸哥哥可别忘了答应楠兮的话!”
司徒逸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笑道:“当然,等北军的事安排好了,我就上书辞官,恳请皇上允我们侍奉爹回乡颐养。”
覃楠兮依在他怀里,还未及遐想未来的单纯平淡,就听帘外车夫长声吆喝,慢慢停了车。
大将军府朱红高阔的漆门,巍峨伫立眼前,像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猝然打断了车厢里缱绻安恬的心念……
送覃楠兮回到历星楼,司徒逸便换了坐骑,带了两个侍卫赶往归义坊十里巷的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