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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曹刚走进洼地,一个老头就上来了,借着火光一看这人的容貌,李大成就有些泄气,无论是农人还是船工,上了四十岁,就是一副半老头的样子,五十岁就算是老头子了,能活到六十岁就算是高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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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就是规矩,见个面分一半,不给,咱爷们儿就自己拿,这就是他李大成的规矩,等他动了手,就不是一半了,一丝一毫也不会给他们剩下的。
这些话,李大成本来不打算说给老曹听得,他与老曹毕竟隔了一层,这些东西学会了,他就能出去单干了。
“只是什么?”
“嘿!
去天津卫跟诸国的洋鬼子过过招,也是李大成的一大心愿,要枪没枪要炮没炮,仗就不能打吗?也不是!人多、悍不畏死、或是推人上去堵枪眼儿,拉近彼此的距离肉搏战,只要人数够多,未必不能战,也未必不能胜。
不明白会咋样?瞧瞧真字门,再瞧瞧被大师兄讹诈的那些直隶义和团,单干,不一定赚钱,赚了钱不一定能带回去啊!
老曹一指李大成,对面的老头也泄了气,这年轻后生长得不错挺门面的,可跟着这样的小崽子玩命,不靠谱啊!
“大师兄,山东那边来了三船人,只是……”
“宝初,咋是个毛头小伙子?”
“剿过河匪,会玩刀玩枪!”
刚刚的场面,老曹现在还没看明白呢!大师兄怎么敢?沧州府有别于一般的码头,镖不喊沧这沧州是个武窝子,坐镇大爷的手下谁没有几十个好把式?
“两百多!”
真要打起来也不算是攻打府城,只能算是江湖殴斗,再加上义和团这么一个穿着黄马褂的棘手玩意儿,李大成给他们栽上一个二毛子的名头,杀了也是白杀,朝廷说不定还会嘉奖呢!
“老曹,俺信得着你吗?”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老曹有些犹豫,这年轻的大师兄他是一点儿也看不透,让自己的船工藏银子,遣返山东来的难民,闹义和团不杀毛子,胆大包天、智计百出,这后生能不能信,老曹真不知道。
“多少人?”
“嗨!宝福哥,不是十两是一百两!不过先付三十两,大师兄要见过你们的家口之后,才付剩下的七十两!”
李大成这位年纪小的大师兄无疑就是个明白人,而且还是个好东家,无论是他老曹手下的船工还是那些漕勇老哥哥,都没有这样的明白人。
老曹口中四十岁往上的漕勇,一个个都是头发花白,腰身佝偻的样子,这是出过了力的人,在船上打仗还算勉强,上了地面,跑几步这些人可能也会气喘吁吁的。
“他们的岁数有些大!”
老曹这回真是怕了,闯了沧州府,明后天天津卫那边的官军就能到这边,几万人的难民,官军一个照面就能冲散,几个来回就能杀光,屠戮难民的事儿,官军做的可不少。
一百两是两万银子,李大成的手里没有这么多,他这一思量,曹宝初这边就降了价,看来无论是什么买卖,都要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呐!不过这是买命,一百两也不算多。
“那你信得着俺吗?”
“只怕是面前一套背后一套!先稳着咱们呢!到了明天事儿就不好办了!”
曹宝福的话,或许他觉得只是一句戏言,但到了天津卫,这就是需要实际操练的战术,堵枪眼儿这话,可是十足十的真话,没有半点水分。
“漕勇锐字营千总曹宝福,见过大师兄!
李大成既没答应一百两的价格,也没答应五十两的价格,而是直愣愣的盯住了曹宝初,一百两银子,是个很大的价码了,就外面那些难民,不给银子给粮食就能跟着他去玩命,这二百漕勇,自己不仅要管饭还要给一百两的安家费,之后还要给银子,如果这些人到了关键时候转头就跑了,自己这边可就不是鸡飞蛋打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老曹口中的宝福哥,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听了老曹的话,他也听出了一些门道,这小崽子还有些本事。
沧州府这一行一年的收入,从大商到票号、当铺、商铺,再到车船店脚牙这些普通的贩夫走卒,这些大爷们都要抽分子的,沧州府不大但也不小,这样的收入,一年怎么也有几万十几万银子,一半儿,这些人会甘心吗?
“啥?一百两?先付三十再给七十?”
“哦……年少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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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了,五十两也成!”
“十两?唉……也成呐!总归是能救急的!”
“小的四十七八了,大的快六十了,但还能杀人!”
老曹跟宝福哥说话,也没避着李大成,这两人达成了共识之后,宝福哥就越过老曹,单腿跪在了李大成的面前。
“信得着……”
见家口,为的是什么老曹也清楚,梁山好汉的投名状呗!但这买卖不能不做,投名状不能不交,自己和这些老哥哥们,灯油不多了,再活个十年八年,除了吃饭很难再像以前那样赚钱了,留在家里只能混吃混喝。
弟兄们,小二十年没拿刀枪了吧!拿起来,让大师兄瞧瞧,咱们这一帮子老东西不怕死!”
李大成对这事儿有些无所谓,自己要的并不多,一年收入的一半而已,这也算是为他们着想了,不然怎么不得三五年收入的一半,他们有难处,自己就没有难处了?底下几万难民,不是在他们的手里而是在自己的手里,不说别的单拿粮食来说,明天这边就要断粮了。
“中!管他年不年轻,老命给他了!”
明儿个一早,他们若是不送钱送粮,李大成绝不介意闹一闹沧州府城,不闹他就得玩完啊!
唬走了沧州府地界上的几位大爷,这也不算是唬,这些人真要不识相,李大成就敢带着人进沧州城平了他们。
“这话你不说俺也要说,等去了天津卫,打的都是洋鬼子,堵枪眼儿这事儿可不是玩笑话,真要到了那时候,你们真得去堵枪眼儿!”
“那咱们就去瞧瞧?”
“信得着!”
曹宝福的官职不是正经的朝廷官职,而是团练之中自封的土官儿,真要是朝廷的千总,总有别的活路,哪用做难民呢?
“宝福哥,这就是俺们的大师兄。”
“祖宗,闯城算是造反啊!”
以后大师兄一句话,让俺们上阵挡枪也没二话!”
听了李大成的一番话,老曹深吸了几口气,憋出了这么一句让李大成有些毛骨悚然的话,这老曹果然有后手呐!
沧州府,不大不小、不上不下,即使闹的过了,沧州府也得出面平事儿,上面煽风点火的沧州府惹不起,下面翻江倒海的沧州府一样惹不起,尴尬呐!
李大成带着钱老八,跟着老曹出了营地,大概走了半个钟头,运河边上的一处洼地露出了火光,借着火光,李大成瞧了瞧地上的粮袋是黄河拳的,营地这么乱吃里扒外也难免,不过这都是小事儿,现在黄河拳上下能有这个样子,李大成已经很满足了,毕竟他们还不是兵。
船工这行就是,有风有浪疾行船,无风无浪缓行船,遇上不明白的东家,有风怕翻船无风催着快,船工不仅累而且吃得多不赚钱,这样的东家跟上了,也就只能混个嘴上实在,想赚钱养家,难!
家里有了几十两银子,趁现在灾荒地贱,置上十亩好田,一家人一辈子也就有了指望,其实老哥哥们出来,别说几十两银子了,十两八两也不是不能卖命的,现在山东的孩子多少钱一个?女娃子两三百文,男娃子没病的也就一两多,土埋脖子的老汉能换十两银子,保一家子人度过灾年,值了!
“成了,招呼人手去营地拿银子,等俺的人回来,剩余的七十两也一并运走!”
“宝福哥,可不敢乱说,就是俺们这位大师兄,带着几千人走了几百里路,一路上灭了许多祸害百姓的乱拳、伪拳,这位大师兄一路杀的人有这个数儿!
老曹被李大成瞅的毛骨悚然,提价是他想的,漕勇都是他的老哥哥,这些老哥哥为了家里的老小出来玩命,二三十两银子着实少了些。
“是!”
见完了家口,得了沧州府的银子,余下的一万四千两照付!”
这些人能不能玩命,明天一早就知道了,沧州府的大爷们若是不给钱,明天先屠了他们!
“宝福哥,人家给了这个数儿!”
“多大?”
“漕帮的练勇?”
这样的大爷,老曹见的多了,当面笑嘻嘻开口好好好,回过头去刀来剑往,大师兄还是年轻啊!中了他们的缓兵之计。
“这船该是有来有回的,银子俺先付三成,六千两,但是有一条,得让俺的人见见他们的家口!
曹宝福最后一句话喊出,一众漕勇也动了起来,大刀背上大枪拿起,虽说依旧不入眼,但动作还算灵活,真要是玩命,这些老头子不比任何人差!
义和团不就是为了杀毛子吗?老子进城杀毛子,与造反何干?”
“宝初,谈的咋样?”
“一百两?”
不甘心、就要斗,以这些大爷们的人脉,黑的白的都有,别看现在黄河拳的人不少,但真正干起来,那些大爷们的赢面更高一些。
烂命、老命一条,临了临了还能卖一百两银子,值了!俺们都这岁数了,生死早就看淡了,在山东,俺们兄弟就等着饿死呢!
“明天一早他们不给,老子就让难民冲城!进了城,他们这样的有一个算一个,老子刮干他们的骨髓,老子巴不得他们不来呢!进了城,咱们弄得钱粮更多!
“要了!他们也应了,怎么着?”
“要多少安家费?”
练勇一词儿还是李大成从孙老头子那里听来的,若是老军也成啊!无非此去生死一线,死老的总好过死小的。
“中!就依大师兄说的!”
“嗯!就是这话,三十两今儿个夜里就能运走!”
“打过仗吗?”
“成!”
今夜李大成能付出的银子,也就六千两,剩下的首饰金子,人家不一定能要,想做这个买卖他只能先赊账了,有了这二百漕勇,沧州府的大爷们该睡不着了,若是明天银子不到账,李大成不介意发一笔大财。
大师兄既然给了银子,俺们也没二话,这二百多人命就是大师兄的,看不顺眼大师兄随便杀就是了!
现在大师兄的手下,人马上万!”
其实老曹也有心让那些老哥哥们自立门户,这一路上自己这位小年轻大师兄,捞钱那叫一个顺当,可听了李大成要冲城的理由之后,老曹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管干哪一个行当,最紧要的就是跟着明白人干。
“明天他们要是不给,咱们就打出义和团的旗号,怎么说知道吗?这些沧州地面上的大爷们,都是二毛子!
“一百两?”
老曹你今夜掂量掂量,这沧州府从哪里好进,再让人准备几座云梯,来的时候,俺瞄过城头,官军不多!”
“大……大师兄,这就完了,您还真跟他们要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