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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而行,在这繁花落尽的冬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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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绝不会只是个侍女!”戴承天咬牙切齿说,仿佛要咬碎她每一寸肌肤。
自上了岸,少年便是一路步行,一路问到北凉皇城。他没有雇车,甚至连马匹都没有,只是一步步,花了近半年时间走来。
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已经用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忍耐与包容让他被一点点感化,直到完全放下心防,并视自己为倾诉对象。
想到惨死的家人,君影唇角的笑容逐渐凄凉黯淡。她曾在凤氏一族坟前发过毒誓,定要尽早报了此仇……她退无可退。
人们只是看似平淡地直接称呼他的姓名。因为王有很多,而他却只有一个!
三年了,她孤身走遍天下,已查了整整三年!
君影的心陡然一沉。他?他算么?那静浮于天,孤洁到仿佛根本不属于人世的少年?
“在,少爷。”君影脸色一阵苍白,低低垂下头遮掩。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不可能的,你和他相聚了那么远,亦分离了那么久……你和他之间,出了一个渺不可及的诺言,什么都没有……
君影浅浅一笑,起身缓缓走向他,目光却是居高临下:“我说,李诗桐根本就没死。”
天渐明,秋风飘雨。
突然间,她恭顺的气息变了。
少年的身上,充斥着一抹奇异的海洋气息,隐隐有海域王子般的高贵气质。
而你爱的,究竟是他,还是他身上仿佛寄居着的那另外一个灵魂?!
然而他并不是海域王子。海域之王的儿子们无论容貌、气质,都不及他十分之一。没有人能猜到,他曾花很短的时间,就俘虏了海王一族,并将其放逐于茫茫大洋的一处小小荒岛。
“承天少爷觉得,君影是一条毒蛇?”君影曼然勾唇,隐约间那清淡无波的笑意,便多出丝丝缕缕的引诱意味,“只有毒蛇,才会给敌人以致命一击。你难道愿意一辈子过这种人不人兽不兽的生活?”
“自是有的。六小姐与七少爷,还都在的。”君影道,定定地望向他,“你可愿与我们合作?”
一身浅色风氅佩着奇异斜月项链的少年男子行走在这片他并不熟悉的中原大地。柔软如缎的发丝微微泛着冬日阳光的金色光泽,飘逸地散落在并不宽阔的双肩。他的鼻梁高挺,五官如塑,薄唇紧抿,显然是位孤傲冷清的异族少年。
“我为何要与你们合作?”戴承天松开手臂,冷冷望着蓝衣的清秀侍女,嫌恶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外表柔弱无害,内心却阴暗险恶得像一条毒蛇!
她淡至无色的双唇一点一点弧起,渐渐拥有了一种高贵冷傲的气度:“戴承天,我们不能再等了。他们迟早是会下手的,你难道想这么装一辈子?如今的你,只有我,才是唯一能够信赖的伙伴!”
她在想谁?戴承天微笑,并不点破。看着侍女眸中最后一缕幽光幻灭,他不觉又发出一声叹息。终究只是个小侍女……连自己这个曾经的少庄主都奈何不了的感情之事,她又能如何驾驭?
戴承天苦笑。拭尽血污的面容清癯文儒,只是更多出一抹阴冷而病态的煞气。
戴承天的确变了,在一身伤口经君影处理好得差不多后,就变得像一个人了。
少女一身男装,快马加鞭孤身赶路。
那拥有一双罕见紫眸的孤独少年,那一袭白衣弯弓浅笑的斜月宫主……
无人知晓他从何而来。
“君影?”戴承天低唤,眼底拂过一缕玩味。
“看来你被骗了呢,承天少爷。”君影毫不畏惧地与他并肩而坐,唇边噙着一抹嘲弄的笑容,“几个月前我还在张门主家中听闻她很快就要嫁入将军府了……”
“别这么紧张。”君影淡淡道,“铜门外那几个守卫,根本不是你对手。上元那夜,我们再作计较。”
“小姐,学射不可以偷懒。”他并不十分连贯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脑海,再也挥之不去。
心爱之人……
“每天替你送饭,若有阴谋,君影早已将你毒死了。”君影此刻依然挂着那一成不变的淡然微笑,轻叹道,“戴承天,你真可怜。”
只是每天,仍旧静寂得可怕,让人隐有不安。
蓝衣女子扬起面颊,幽幽道:“少爷方才说,李小姐已经去世?”
好几个月了,不能让吟夏他们着急。她并不怕戴北宸突然去神祠。她已和宋总管请了假,说是回乡下看望妹妹,一个月便回来。
他既然能将最伤心的往事告知自己,那么那件事……
她望向铁窗之外的深秋天色,目光悠远绵长:“过几天我要离开一段时日,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等我回来再商量。你记住,我不是为了报当年之恩,只是救我自己而已。”
这是个集冷峻与美艳为一体的少年,仿佛由是久集天地灵气的羊脂美玉精琢而成,明澈晶亮如宝石的一对紫瞳更是令人屏息驻足,耀如海上明月。
“你我只有合作,才能不被他人掌控。”蓝衣少女起身,幽如暗夜的瞳仁闪动着磷火般碜人的蓝光,“我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而你,则要冲破藩篱桎梏,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还是没能沉得住气……君影自嘲地笑了笑,“承天少爷,此时此刻,你我已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如合作。”
不知为什么,自她来到神祠后,自己居然不再那么频繁地去想诗桐了。或许当年诗桐的死讯,确实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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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距暗营,来回要半个月时间。
“我一个人自然不行,但是……”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隐去了后面还有援军的话,却讥诮道,“承天少爷你呢?每夜二更时分都要点君影的昏穴,直到五更天才解开,你是在练功么?”
整个山庄却喜气洋洋,谁也不会在意一个蓝衣小侍女的匆匆离开。
戴承天冷笑的神情有那么一点松动:“就凭你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小女子,能救我出去?”
神祠之内,则有门外守卫每日送饭。
他,是海之霸主,传说中海域最年轻的征伐者。
终于入冬了……
没有人称他为“王”。
北风,干冷。
“你住口!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戴承天怒笑,迫使自己在听到这个荒唐的消息后冷静下来,但不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在竭力遏制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强烈情感。
该不该信任那外表淡漠实则城府颇深的少女?
戴承天浑身一僵,猛然坐直,两眼闪动着野兽般警惕的光。她……究竟什么意思?
曾不止一次尝试过,在她入睡后动手杀了她,但每次都下不了手。看到她清秀恬淡的睡颜,总不自觉想起凤尺素来。
蓝衣侍女轻声叹息,语调轻柔却漠然:“你在怕什么?”
然而路人们却纷纷忽略了他背后那柄半人长的大钢刀。钢刀颇沉,乌钢铸就,泛着浓烈的血气,不知剥夺过多少人的性命。
话音刚落,脖子一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箍住!那可怕的男人俯下脸,野兽般的气息扑在她洁白的耳垂,似欲将她生生勒死:“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凤尺素……他欠这个女子太多了。
俊美孤寂的少年神色恬静得并不似个真正的刀客。钢刀浓烈的血腥气与男子无尘的飘逸身影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其实中原人并不知,代表他名字的那三个字,已经成为海域诸国之人心中唯一的神祇。
“你!”戴承天眸中警惕之色一掠而过。
男人微怔,突然狂笑不止!
“凤家……凤家可还有幸存者?”戴承天浓眉微轩,语调却是小心翼翼。是了,除了凤家,谁还会派来这个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三言两语就能刺透人心的可怕少女?
“你到底是谁!”戴承天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道。他从未想过,一个侍女也敢这般威胁他,更何况他对她经一无所知!
但他夜空冷月般的气息,却容不得人忽视。
“少爷。”君影的眼眸倏忽间又变得深邃而诡谲。
“我就叫君影。”蓝衣少女笑意清浅,“不过,也算是和凤家,有那么点扯不断的关系。”
那么此刻,在聆听了他最隐秘的心声后,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让他明白自己亦并非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侍女!
是时候了。
而君影,真的只是她的侍女?
侍女清幽的眼眸有微微的迷惘。皎皎如海上明月……可是,为什么这种奇异的感应时断时续,唯有在他项上的斜月折射出星光时,她才会觉得神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