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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雅然!”舞枫沉声道,一把夺了她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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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如针,像要狠狠刺进她的心脏!
少女醉眼半睁,歪着头打量他,剑尖却被一股力道弹偏。满地碎瓷,狼籍不堪。
一道纤弱的剪影,斜立于小径一侧。
红衣如花的女子腕上三个粗细各异的玛瑙镯子互相碰撞发出沉闷响声,宛如催魂的丧钟。
每一次的惊醒,他都有恍如失去了世界的错觉。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那第一眼看见便让他万劫不复的少女,又到底是谁?
一道白色的身影将两个八九岁的孩子用力推出着火坍塌的木楼,自己却再次被烈火吞没!
丫鬟早已屏退屋外。屋内,不时传来名贵瓷器摔碎的声响,惊得人不敢靠近。
阴风中夹杂着火舌。
当年,自己是怎样被人莫名送回圣光山的?而白梅,那烈火中旋舞的少女,那恍惚中并肩行走在漫天飞雪的九灵山道的少女,那曾让他一度迷失了世界却又记不清模样的少女……又究竟是谁?
一间间劫掠后焚毁倒塌的房屋、匪盗们嚣张的大笑、屋内尸体的腥煳气味……
舞枫无奈的望向她,轻叹:“好了好了,我扶你去休息。”
前方高耸而阴气沉沉的城墙,墙头垛堞上悬着黄匾,匾上黑字书“黄泉”。
狐裘女子停下脚步,颦起弯弯的双眉望向风中那柔美如幽兰的青衣绝代佳人。
“你……”少女踉跄走向他,浑身酒气,“过来,陪姑娘喝几杯!”原本女子的腼腆娇羞,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她又恢复成原本那个男孩子般的雅然。
阿梅默立良久。
一角火红,红如烈焰。他先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不请自来的坐在她身畔。他拥着她的肩头,固执地任她挣扎不肯放手。隔着厚厚的狐裘,她的身体不再寒如雪玉,而像烈火燃烧般滚烫!
他抬起手抚上她的额。
在北凉、南楚,甚至西秦诸国,竟无人知晓,天下还有如此强大而邪恶的存在。
屋中人独自醉饮,喟然笑叹。
青黄相间的土石墙,枯萎的胡杨林,到处弥漫着鲜血的味道。少年人脸色一白,难道还是来迟一步?
“又是她?”舞枫蹙眉,不满道,“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阿梅在岚苑的秋千架下坐了一夜。她双眼红肿,像是哭了一整夜。
“枫,你病了,我来给你送药……”青凰低低道,扶他靠在床栏,掖了掖被角,“你刚刚又做噩梦了?”
“南楚,我师傅那儿。”阿梅垂着头,低低说,“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阿梅低头摆弄衣角浅浅的皱褶,双眸幽黑森寒:“我们是同门。”
“起来吧。”女子声音低哑沉静,却恍如一个温柔而残酷的迷梦。隐透暗红如海底深处红珊瑚般震慑人心的瞳仁,孤冷而唯美。倘若揭开面纱,她该是这世上最美丽迷人的女子。
“没什么。”舞枫眼睑低垂,眸底巨大的慌乱渐渐散去。为何总看不清那少女的面容?这莫名的梦魇,一次又一次在脑海深处上演,又到底意味着什么?
“才没有!”少女滚烫的呼吸扑向他的面庞,她紧靠着他,笑容单纯又狡黠,“我只是……只是在装醉!”
阿梅甜甜笑着,却突然跟满目怨色的青凰对了一眼!
“枫,来喝药,不然就凉了,对身体不好。”青凰柔声道,将药碗递给他。
师傅说,自己的唯一对手,便是杨翎,当时北凉供奉元老的唯一子嗣。师傅总是后悔当时起了恻隐之心,放过那神功未成、看上去憨头憨脑的小子。不然今日,不会有如此之大的祸患……
发髻高盘,凿成曼珠沙华的红玉簪。金丝红绢面巾,红缎衣袍,血色披风散发着灾难的气息。
锐如刀片的枫叶,切割最后一个匪盗的喉管。
青凰眸中满是关切的神色:“云大哥请了大夫,大夫说你是太累了,又染上了风寒,所以昏睡了一天。”她的嗓音,温柔到让人无法拒绝,“枫,你要好好休息,别再劳累了,可好?”
那么,紧邻的黑风寨呢?那帮可恶的匪盗,会否正在黑风寨烧杀抢掠?
所以那天,在白叶门初见苍白仿若被抽干了血的美丽少女,表面上平静实则心底却重重一颤?即使开口说从未见过,但真的是这样吗?十七岁那段不全的记忆……究竟掩埋了什么?
永夜在前,领白楚步入黄泉大殿。
不远的木楼内,却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救!
然而破空的劲弩,却被一片一片单薄而锋利的霜叶支支阻隔,竟反过来向挽弓者弹射而去!
阴风怒号!
“想不到,入雕羽阁的这四年来,妹妹性子倒是一点未变。”来人轻叹,抬手轻捋耳畔细细垂下的一绺鬓发,眸中满是惋惜,“妹妹总是这么直言快语。其实我并不想与妹妹不和。四年前第一次见到妹妹时,我就对妹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城门大开。门内,整整齐齐跪着无数黑衣魔宗弟子。他们低垂着头,不敢有丝毫怠慢。整齐而拜,声如群钟:“恭迎白楚圣尊!”
“阁下若只是想叙旧,恕阿梅无空奉陪。”阿梅打断她,拂袖作势要走。
“你若实在不想娶她,那就算了,不必勉强自己。”阿梅的体温忽又降得冰凉。她纤细的指尖描画着他领口深色的花纹,声音又僵又冷。
“阿梅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来人笑容纯美,翩翩走来。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她笑问,“妹妹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呢?”
“我怎么病了?”舞枫神色恢复正常,开口问。当天上午,刚从雅然房中出来,便一阵晕眩,之后什么也不清楚了。
隔壁屋中人,忽然击盏而歌,清越悠远的歌声,却有隐隐一抹掩不去的怆然失意:
“开城门!”远远瞥见桥上红衣的女子,守城八个黑甲巨汉立即威严而恭敬地齐呼,“恭迎白楚圣尊!”
匪盗们果然在此大肆杀戮!
南下。
“你醉了。”舞枫不得不伸手扶住她。她的体温灼烫如火,在接触的瞬间几乎令他窒息!
“我会救她!”少年身形一晃,人已冲入火中!
阿梅用力摇头:“我和雅然一同回去,不用你操心。”她拼命般挣开他,飞快跑入岚苑后密密的竹林。
欢歌独唱别离。
红色枫叶漫天怒舞!
舞枫微怔,这句话好熟悉!他握紧她双手,稳住她道:“你明明病了。”
阿梅笑了笑,雪衣在寒风中飞扬:“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我怎知这里面装的不是毒*药?”
她,跌入足下的火焰,若折翼的素蝶……
望着舞枫离去的身影,雅然翻身下榻,顿时醉意全无。她起身,披上外衣悄无声息步入后院。心中一叹,还是无法同他多说两句吗?
为什么会这样?
她将小瓶塞入怀中,紧咬下唇。看来,还是尽快去找师傅好。算算时日,师傅该已到了黄泉宗内。
曾经,那样深的爱恋,如今却只剩下一段残缺不全的记忆?
是他,他还爱着青凰?
他并未听到她在说什么。在这个念头一涌而出时,他抓住她肩头的双手突然加大了力道!阿梅痛得一抖,终于忍不住,委屈的泪水滚入他的领口,流进他修长的颈项。
翩若惊鸿不敢顾……”
舞枫低呼:“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一盏孤灯。
“大姐姐!大姐姐!”远离了木楼的两个孩子牵着手哭喊,一下子扑入正赶来的少年怀中!“大哥哥,快救救大姐姐吧!她是来杀强盗的,救了我们好多人,自己却在火中出不来了……”
夜正浓。孤单的狐裘女子匆匆赶路,宛如一朵月光下飞落枝头的白花。
浑厚的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在这里,一切生命都宛若沙砾般渺小。
“等一下!”少女低唤,手一扬抛给她一只小小的青瓷瓶,“这是‘纯青散’,可解凝霜刀寒毒,助你尽快恢复功力。那次、那次伤你,我也是情非得已……”
永夜双眸暗黑。即便是顶峰时的自己和白梅,联手仍过不了白楚三十招。甚至,连跟随了她二十余年的素凝姑姑,那练就一身血宫幻术的可怕女子,亦会在百招之内败下阵来。
唯有一朵妖艳的红,飞骋过漫天的黄云。沙浪呼啸中,枣红骏马的红衣少年目光凝重,似要亟去寨中救人。
执剑弑王侯,
“我真没有!”阿梅气急败坏,“病的是雅然,不是我!”
这是个神秘的女子。
红袍掠舞,他弃马,飞身疾掠,直冲入寨内!血渍暗红,涂满了土石墙壁。一具具尸体被劲弩射中,横七竖八钉在沙地上。烧红的枯木上绑着焦糊的尸体,僵立的磨盘上血迹淋漓……巷内、屋中,到处是触目惊心、惨绝人寰的红,竟残忍到连无辜淳朴的百姓、手无寸铁的妇孺都不放过!
内殿,门缓缓开启。黑衣披发的绝美男子大步迎来,至红衣女子身前一丈处跪拜:“弟子永夜参见师傅!”
阴气弥漫的九曲长河,河畔盛放着妖冶鲜红的地狱之花。河上是一座斑驳古旧的木桥,似乎年代已久,桥头刻有“奈何”二字。
“回去?”舞枫怔忡,“去哪里?”
“阿梅?!”依旧是那个透着些微惊喜的少年嗓音,低沉温和,她却没有抬头。
白楚……除了她的贴身侍婢素凝姑姑,没有一个人见过她的面容。甚至是她最宠爱的白梅师妹,这个她视若亲女的蛊村孤儿……
阿梅拂开他的手,认真道:“我要回去了。”
黄龙寨。寨如其名,一座座黄龙似的绵延沙丘。
凝定的空气中有淡淡的雾色。
匪盗头目终于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你笨!”阿梅怒瞪向他,气冲冲道,“回去,当然是让师傅助我早日恢复功力!要不然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在江湖上怎么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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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终还是来迟了。全寨被屠,无一活口。
“不要!”一声大呼,舞枫惊坐而起,蹙眉瞥向赶忙扶住他的青凰,“你怎会在此?”
舞枫蹙了蹙眉,放下手中书卷。已是深更半夜,里屋那人却越唱越起兴。他径自走去,不顾丫鬟们的阻拦,推门而入。
阿梅冷笑:“阁下越想知道,我便越是不说!”她的嗓音又尖又缓,让人难受得想堵住耳朵。
不及多想,少年人匆匆拔足急奔。
他俯身,面庞深埋进阿梅的长发中。那抹沁凉刻骨的气息。为何只有在她的身上,才能找回过去的影子?
金丝鞋踏在木质桥身,没有丝毫声响。她的背上,有一把龙柏双凤琵琶,竟是宫中珍藏的上上品。
只有她,才可以挽留住阿梅!
可是,小芳和秀儿都摇头说,方才推门而入时,小姐就已经离开了。
“我送你!”舞枫凝视她微红的双眸,语气坚决。
舞枫一下子慌了,忙抬袖拭去她的泪水:“我该死!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你、你别哭了,别哭了……”
她美得就像新嫁娘,却更似地域中的灾难花使。
骄傲的少年从未如此愤怒!
阿梅……我们一定在哪儿见过!
扑天的火焰弥漫了视线,浓重的烟气呛得人无法呼吸。黑烟烈火深处,豆蔻少女广袖起舞,漆黑的眼眸中飘过万千风雪。她毫不畏惧,尽管早已筋疲力竭。她宛若一朵盛开在烈火中的白梅,那么倔强、那么惊心!
阿梅一袭素白。
“你回去做什么?!”舞枫紧拉住她不肯放手。为什么这么不愿和她再分离?
一柄寒光泠泠的宝剑,直指向他的咽喉!
舞枫身躯僵直的立在原地,想追上去却发现这该死的双腿根本无法移动。良久,他恢复了知觉,折回雅然屋前。
无边的大漠,铺天的苍黄。
“把酒月下对影,
白色的裙裾旋转过最后一个圆圈……
望着几乎被人簇拥回银月山庄的舞枫不觉失笑。这小子,居然还没有笨到家!非但借此机会替自己正名,还顺便摆了永夜一道!永夜身份暴露,可有的麻烦了……
“没有,我在装病!”阿梅坏脾气的冲他嚷嚷,一掌拍开他的手。
“我知道你不会信,可解药还是给了你。”青裙曼舞,少女回身绕开她而去小声说,“希望恢复后,你我还是朋友。虽然,我做过一些坏事,可是会尽力去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