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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楚之前冷肃的表情一收,伸手一拍额头,简直要被这女人给气晕了:“老天爷,你说话能委婉一点吗?!”
他脸上的表情,甚至不带变化,不卑不亢。
www.biquge001.com走路的时候腰板挺直,不会因为心虚而觉得脚踩在云端,每一步都是实打实落在地上。
有钱是有钱,亿万家财,别说是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就是放到京华也有点名气。
绮梦仙子严肃问他:“你今天泡妞了吗?”
他起身,坐了一会儿,然后握着手机来到窗前,千家万户,灯火通明。
绮梦仙子眼神之中带着的好奇,波光潋滟。
这牲口,油嘴滑舌的程度简直是几何倍数增长的!
“妈,快别白日做梦了。”周楚苦笑,他都不知该怎么说。
天气太冷,眼看着距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收拾好东西,踏上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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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你大伯要办个新年聚会,我们周家人都要去。你大伯还说,顺便请了些认识的朋友,大场面。”
周楚也飘飘然,一口吞了个饺子,拍拍自己胸口:“你们儿子,日后可有大出息呢,您二老瞧好,给你们买个大房子!”
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到家,周楚提着行李,站在楼梯口,按响了了自家门铃。
按着前几天养成的习惯,他躺在床上就拿出了手机。
可今年,他变得不一样了。
门铃一响,他爸周援朝就冲过去一把拉开门,看见周楚那一张平凡的脸被包在遮风的大围巾里,就大笑起来,给了他一个熊抱。
周母围着围腰,将饺子从锅里捞出来,摆在饭厅里,又去拿筷子。
周家这情况也挺奇葩的,绮梦仙子以前还没遇到过。
周楚一进来,闻着这熟悉的味儿,浑身都酥了:“金窝银窝不如我家的狗窝,哎,真舒坦……”
这大伯,是商人,无奸不商,势利刻薄着呢。
“不,也不是不去,只是……”
周援朝今年有四十六了,瞧着头发有些花白,可整个人的精神头很好,男人四十一枝花。
一个人的前后言论也能有这样大的反复,还理所当然,不为所动!
“……”周楚无语,他有那么矬,整天被人打吗?
周援朝是个妻管严,老实人,听了周母郑淑华的使唤,赶紧揪着周楚的耳朵,规规矩矩坐在了饭桌旁边。
绮梦仙子眉头一挑,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得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客厅里摆着果盘瓜子和糖,电视墙上头贴着红字倒福字,电视机里放着逗趣儿的小品。
周楚要有见识,直接当情圣了,还当什么学生?
“可不是呢。你大伯,这是看得起咱们这一门穷亲戚。”
绮梦仙子微笑。
别的东西?周楚应该看到的是什么?
绮梦仙子气得发了一阵抖,而后深呼吸,压抑怒气,才转了话题:“不说这些,咱们谈正事儿。国学你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今天既然发现你自卑的问题,那么我们就来提升你的自信。自信是一种心理状态,也是一种气质。”
郑淑华笑骂他,又给他端了盘饺子。
她注视着周楚,像是循循善诱的导师,指点他叩问迷津。
“既然这样,那到时候我们就叨扰了。”
他爸的大哥,就是周楚大伯。
父母虽从来不说,可周楚平日里不是没长眼,他心里明镜似的。
可走出办公室的这一刻,周楚是安然的。
周楚顿时冷汗狂飙,惭愧道:“我抓紧……”
他赶紧给父母端饺子,正忙活着呢,客厅里电话响了起来。
周楚说着,绮梦仙子听着。
周楚脸不红心不跳,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屏幕,说出这句话。
周楚唇边的笑弧拉大,看了父母一眼,一路坐火车的疲惫也都消失干净。
那边周援朝还在打电话,周楚闭上嘴,怕给电话那头听到。
“归根到底,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平凡,自卑,带点小青年的骄傲,可并没有骄傲的本钱。”
周楚嘴角一抽,他很想说“要不我坦白从宽你给我减减刑”,可转念一想,他最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整天都在桃花坞接受国学熏陶,哪儿有时间出去犯事儿?
“……你!”
看得起?
周家不大不小,可别的亲戚都巴着周长发这一棵大树,家族里面有不少能跪舔的跟着周长发发了财,这几年也越混越好。
周楚就差没冷笑了,大伯周长发是个什么人,周楚还能不清楚?
周楚抿着唇,沉着脸,眼底盖着霜雪一般,很平静地盯着绮梦仙子。
得!周楚服了!
明史考试得到的所谓荣耀,不是他自己的。
他深深无力,学习传统礼仪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周楚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皱着眉,忽然道:“前一阵儿你忽悠我去学习的时候,不是说知识才是最强魅力吗?”
往年这时候,周楚总是敷衍,这个不愿意说,那个不愿意说。
“……”
一声轻响。
前面的三个短句,其实已经是绮梦仙子给周楚预设的答案了,可她没想到周楚还没说完。
你知道你的表情就像是在说“我今天吃了一碗饭”一样稀松平常吗?!
因而,周楚一点也不看好这一次聚会。
最后这一句话,真可谓是铿锵有力。
这时候,该准备回家了。
自卑。
绮梦仙子啐他一口:“没见识!”
周楚一撇嘴,翻了个白眼:“又是大伯!”
在得知吴院长做课题研究,请周楚当了助手之后,周父周母可谓是喜笑颜开。
很显然,他得到了吴院长的赏识。
只有周楚父亲,老实人,不愿拉下脸去舔着求着,这么多年就这样不痛不痒地过来了。
绮梦仙子给了他个明白:“你缺乏自信。你大伯家的事情,让你感觉到了两家在金钱地位名声等等事情上的差距,因而无可奈何地生出一种自卑,这也就是你厌恶他的根源。”
这一次的感觉,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他翻着白眼:“得了吧,我也倒完了苦水,您发发慈悲,让我找唐先生进修去啊。”
他没骨头一样,软趴趴地倒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一副无赖模样。
只是大过年,他不想扫了父母的兴,直接把这件事给揭过去,招呼着二老吃饺子。
一家子三口,有小半年没坐在一起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如水。
“……”
联系人页面已经出现,周楚手指一点唐伯虎,刚想进去,绮梦仙子忽然叫住他:“周楚同学。”
他敲了敲烟杆子,从烟袋里摸出烟叶,给填进去:“多大的人了,还没个骨头!赶紧起来,把把你行李放回去,准备着上桌吃饭!”
反正在周楚的认知之中,这绮梦仙子就是虚拟的,他有什么话,在这妞面前说了也不打紧。
周援朝把电话挂掉,叹了口气,慢慢走了回来。
“仙子,晚上好……”
他笑出声,一下洒然起来:“我看到天很远,路很长,我还很渺小。我还看到……”
“嗒。”
“好,再见。”
她扭头就催:“你们爷儿俩别在那边发傻,快来吃啊!”
周楚咳嗽了一声,他是被吃饭时候那电话给烦的。
“兴许你厌恶我这样说,可我说的是事实,当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可在这样的普通之外,你还应该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夸不得,一夸就开始贫嘴!”
那感觉,像是一下就老了。
“臭小子终于回来了,他娘,赶紧捞饺子!”
人有钱了,品味就高了,不想让人说自己是泥腿子出身,越发地削尖了脑袋往上流社会钻。所以周长发对胞弟周援朝,也就是周楚的父亲,自然疏远了。
他们一边吃,一边问周楚在学校的情况,周楚一边吃饺子,一边回答他们的问题。
“不能。”
“新年聚会啊?”
“我大伯说什么了?”周楚捏着筷子,却没继续吃了,反而问道。
最近周楚的变化有点大,她好奇起来:“还看到什么?”
周援朝原本上翘的嘴角,不知不觉就拉下来了:“对,小楚也回来了。”
做父母的,无非就是想子女成才,如今看着周楚在学校也出息了,高兴得合不拢嘴。
“自卑,起于种种因由,也许是相貌的平凡,也许是知识的匮乏,也许是地位上的低下,也许是金钱上的贫困……唔,你好像占全了……”
如果绮梦仙子能出来,现在早把周楚扁成猪头了。
周父周母早接了他的电话,在家煮好热腾腾的饺子,只等他回来了。
作为家族之中唯一的异类,周长发没少被亲戚们嘲笑。
懒洋洋的语调,听得人昏昏欲睡。
她凝眉思索片刻,忽然一拍手,抬起白玉般的手指打了个响指,一个发光电灯泡的图案出现在她脑袋旁边,看得周楚大呼“好先进”。
原本周楚没在意,这时候打电话的多了去了,可没想到,他听见了个刺耳的词——大哥。
“——绮梦仙子很漂亮。”
周楚长长吐出一口气,白雾从他嘴边翻了出去。
可绮梦仙子没被他这煞星表情吓住,她眼底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仿佛任何人都逃不脱她的分析。
“这样吧,东方传统礼仪优雅古老,又有千百年历史,源远流长,乃是中华文化之精髓。你就跟着唐伯虎,学习东方传统礼仪。”
周父把碗一放,笑说道:“我去接。这时候,不知道谁打来的……”
占全了。
可她说出来的话,刀剑一样锋利,剖开周楚外表坚硬的躯壳,露出真实柔软而普通的血肉。
“我相信,这一段时间之后,你整个人的气质将有飞跃般的提升。内在充实了,心里才有底气,可以自行潇洒面对一切。要知道,有自信的男人最有魅力!”
绮梦仙子一出现,就奇了怪了,“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你今儿是被人打了?”
“也请咱们去?”
手指一根根收紧,握住,周楚感觉到的,不过是一无所有。
“哎哟,叫他赶紧进来,外头冷得很,快关上门……”周母在厨房里喊了一嗓子,声音也像是冒着热气儿。
就是这种感觉,踏实。
就绮梦仙子这脸皮的厚度,能跟长城拐角比了!
周楚前面听着还好,对味儿得紧,可最后这一句老觉得有点古怪?
“这个我知道,是这样吗……”
郑淑华叹了口气:“你大伯十几年前下海做了生意,这会儿做房地产发大财呢。老周家,就看着你大伯一个出息的,往后指不定还提拔你呢。”
“啊?”周楚手指顿了一下,转过目光看她。
“妈,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吃,爸也吃……”
“不,我觉得我必须跟你谈谈人生。”绮梦仙子一脸严肃,俨然一副天将塌的表情,“你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被我发现了。”
吃完了这一顿,又收拾了碗筷,陪着父母看了会电视,周楚才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