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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说?”
“陈止?”
“非名士所作?”
干宝话音一落,对面三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反应.
那郭展注重的是文章之名,而陈华注意的是陈止的名字,至于关注非名士的,则是那明法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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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出声,对视几眼,又都恢复平静。
明法僧当先开口道:“听陈施主的口气,对这写文之人颇为熟悉。”
陈华本还有些惊异,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然后淡然一笑,说道:”此人与我有些嫌隙,他在北方彭城妄行教化之事,我指出来,让他很是恼怒,想来就是因此才有了做文章的心思,只是此人过去根本没有什么文章传世,这次因为不忿我的话,才临时起意,书就一篇,这样的怄气之作,能有什么作用?”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番故事,”明法僧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看了一眼那篇《师之道赋》,隐隐有了猜测,只是嘴上却笑道:“如此说来,施主的这篇文章也是因此而写?”
“我不是因为怄气,”陈华微微摇头,正色道,“我对名教本就有一番感悟,这次北行归来,见了分家族学的乱象,这才有感而发,写下这篇文章,是希望能惊醒世人。”
“此番拳拳之心,贫僧已自文中感觉到了。”明法僧说着,看向郭展,“郭居士有此佳徒,真是羡煞旁人。”
郭展谦虚道:“哪里,比不上大师的几名弟子。”接着,三人自然而然的略过了《师说》一文,他们并不认为一个小辈所写的文章,能造成多大的风波。
就连陈华也有些不以为然,并且理所当然的认为,陈止是因为自己,才写出的文章。
“可惜啊,陈止你不知道,我同样也写了一篇名教文章,而且我的这个文章,得到了老师的全力相助,更有名士推崇、佛家加持,更不要说,《师之道赋》的内容能引起玄佛争论,到时整个广陵、建邺,都有可能爆发论战,这是多大的影响力?和我这篇文章一比,你的文章能否传出彭城都还两说,只能是自取其辱。”
陈华自觉占了这么多的优势,如果还比不上陈止的话,那就说不过去了,而且在心底,他还隐隐窃喜,认为陈止也写了名教文章,更方便批驳、反击,只要将那篇文章贬的一文不值,那到时候自己在彭城的行为,还有谁能指责?
“你这是自乱阵脚啊。”
心中感慨,陈华的思路反而通畅起来,和明法僧交流佛学,连连被对方夸赞,三人言谈欢笑,而干宝只是冷眼旁观,自从提及《师说》,就不再多说一句。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陈华所料,在郭展的推动下,他那篇《师之道赋》迅速传播开来,在广陵郡、连同周边郡县造成了不小的波澜,并且在故都建邺也开始有人提及。
他这篇文章的内涵,隐隐有抬佛贬夏的意思,推崇的是佛家法统的那一套,让许多精研法家学说的名士很是兴奋,研读探讨,与郭展呼应。
可就像那日的枚显一样,有人支持就有人反对,此时毕竟不是后世,佛学在当前的历史阶段,有着鲜明的外来气息,天生就会被一些人抵制。
于是,不需要郭展去刻意推动,随着《师之道赋》的传播,争论和辩论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弘法之士与守道之士,借着这篇文章为契机,爆发了激烈的争辩,甚至朝着夷夏之争的问题蔓延过去。
好在郭展也知道厉害,没有真朝这个方面推动,经过联络人脉,很快就将讨论和辩论,局限在佛家法统和名分教化上,要从这个地方,给自己的弟子造势,同时弘扬佛法。
陈华倒也争气,在文章流传的同时,还呼朋引伴,四处论道,将《师之道赋》中提倡的几个观点,都一一叙述出来,渐渐就有人传他的教化之能了。
啪!
“岂有此理!”
枚氏别院,听着仆从的回报,枚显很是恼怒。
“郭展学佛,是不是学得心智错乱了,连自家学说都要反了?郭宗师何等人物,一篇庄子注,足可流芳百世,怎么到了郭展这里,这个弟子反倒就糊涂了?”
枚显提到的郭宗师,乃是玄学宗师郭象,名满天下,他也是闻名心折,才会和郭展结交,可最近两年,郭展接触了佛学之后,有心融合两教,现在看来,似乎过于偏于佛教了。
旁边的一名仆从,见老爷发泄完了,才敢上前询问道:“老爷,那这份请帖,您还去不去?”原来,他除了带来消息之外,还有一份请帖,乃是广陵成观夜楼的文会邀请,时间就是今夜。
枚显一甩袖子,满脸厌恶的道:“观夜楼乃文人汇聚之地,现在给我送请帖,目的不问可知,就是因为那篇《师之道赋》!那陈华可是不得了了,都有名教名士的称呼了,那日我在冥内别院的事,也传出来了,为他做了垫脚石,如此还邀请我做什么?继续做他陪衬?不去!给我回绝了!”
仆从一听,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头道:“小的知道了,这就去回话。”
名士汇聚之时,枚显却不过去,肯定有损名望的,可话说回来,就看这几天的局面,他就是去了,也要落入对《师之道赋》的辩论中。
“好个郭展,这么一辩论下来,越是辩论,佛学之名越显,他那弟子的名声都是次要的,关键还是彰显佛法啊,他可真是胡神的乖子孙,这等背祖弃典之徒,下次再见,我当与割袍断交!”
枚显越想越气,就让人备酒,想要一醉解千愁,没想到刚才那个仆从又回来了。
“怎么了?”看着仆从手上拿着的一封信,枚显以是请帖没有退回去,眉头一皱,“我可有什么没有说清楚?”
“不是的老爷,”那仆从赶紧躬身,双手奉上书信,“刚才干别家府上的家丁,送来了这一封信,请您过目。”
“干宝让人送来的信?”枚显一听这个名字,就露出不快之色,“他干宝也是读圣贤书的,那日郭展和明法污蔑圣人之道,他就在旁听着,不发一语,现在要给郭展做说客了?”
说是这么说,可枚显还是接过了那信,展开之后,随意扫了一眼,接着就轻咦一声。
“嗯?是一篇文章,这是谁写的?师说?”
枚显嘀咕两声,目光一扫,看着信上的语句,起先还漫不经心,有怒气未消之态,未料几息之后,忽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这个变化,将仆从吓了一跳,可不等仆从做出反应,枚显就喊道:“将送信的人请进来,我要问话!”
“诺!”仆从见老爷并未失常,虽然满心疑惑,还是领命而去,很快就带着一个家丁模样的男子过来。
枚显一见此人,就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家老爷,有话让你带过来吧。”
“枚君英明,我家老爷让我跟您说,这篇《师说》,乃彭城陈家的陈止所作,此人与陈华不和,曾被陈华侮辱,遂写此文,已经传遍彭城。”
“彭城陈家?”枚显先是一愣,跟着又哈哈大笑起来,“有趣,太有趣了,湖海之士的后代果然非同凡响,我明白了,也懂了,难怪陈华要挑在这个时候,写一篇《师之道赋》,他倒是打的好主意,郭展更是好算计,可惜啊可惜,这对师徒却不知道,我华夏传承,道统渊源,超过胡神百倍千倍!关键之时,就有非凡之士挺身而出,这篇文章乃是应运而生,去,给我备车!”
他的仆从愣了愣,不解的问道:“老爷,这时候备车,去哪?”
“还能去哪?”枚显一扬手中文章,“观夜楼,论文!”
………………
“哟,枚兄,没想到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待枚显来到观夜楼前,下了牛车,就有个声音从前方传来,却是个文士打扮的男子,面如白玉,正朝他拱手轻笑,语气调笑。
“你周老鬼都来了,我又怎么能不来?”枚显丝毫也不恼怒,笑着迎了上去,他口中的周老鬼,名为周盎,是江东周家的子弟,和枚显乃是同窗,两人相交莫逆。
“以你的性子,今天不该来啊。”周盎和枚显联袂而行,边走边说,“听说你在郭展那受了气,我早跟你说过了,郭展学了一点郭公的皮毛,不知道潜心揣摩,就急着出来扬名,与他相交,你得多点心眼,如今吃亏了吧,本来我以为你不来,就由我与他论道,没想到你竟来了,怎么,是不是有什么倚仗?”
以周盎对枚显的了解,知道这位老友,理应看破了郭展的企图,不会过来,但既然来了,那必然有所依仗。
枚显微微一笑,只是道:“先看那郭展如何施展,今天来的人可真不少,名士如云,除了你们周家,陆家、张家、朱家、吕家等都有人来,是一次盛会啊。”
“还跟我这保密?”周盎咧嘴一笑,不再追问,也是游目四望,继而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有个压箱手段,等会让你见识一下,没有这东西,我也不会过来,那佛家之士最善舌辩,没有一点倚仗,如何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