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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铭传听了大惊,“怎么会这样,难道曹将军事先没有收到法人准备绕行的情报?”
亲兵带着哭腔道:“我家大人早已收到情报,知道法军将要断我后路,但是大人说月眉山多守一天,台北的布防就更充分,就能多支撑一天,所以他要和阵地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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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亲兵的叙述,孙开华一跺脚,嘿了一声道:“这个老曹……”随后将迫切的目光投向刘铭传,“大人……”
刘铭传清楚孙开华和曹志忠关系,何况现在除了他,还有左宗棠新派来的楚军,这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呢。就算不考虑这些关系,月眉山也不能不救,不过事到临头,光靠着急是没用的,他除了要考虑如何救援月眉山,还要考虑确保台北的防御。
时间不等人,决断必须快速给出。
“台北更加至关重要,而且我们必须放置法军沿河直接对台北发起进攻,所以要有充足的兵力留存。楚军张大人新到,对台北的地形环境等还不熟悉,孙将军,你带着一营人留下协助张将军防御台北。”
孙开华刚要开口争取,刘铭传抬手拦住他道:“孙将军,你的心情本抚能理解,但还请你以大局为重。法人猛攻月眉山,就是想让我们弃台北而求援,若是我们真的中了计,恐怕不但台北会危险,也一样救不了曹将军。”
劝住孙开华后,刘铭传这才转向聂士成。“攻亭,救援曹将军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带着本部八百人,我再给你湘军一营、土著募军一营,连夜出发。”
聂士成马上道:“定不负抚台大人所托。”随后他又转向孙开华,“孙将军,请你相信我。”
孙开华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将胡俊德营交给你,拜托了!”
救兵如救火,做好安排后,刘铭传等人一刻也不耽搁,立刻发令至各军,一刻钟后,四营士兵已经完成集结,在曹志忠派来送信的亲兵的引领下奔基隆而去。
从台北到月眉山、深奥坑阵地所在的瑞芳不过六、七十里,但因为是夜间行军,再加上还有炮队,聂士成的援军直到次日中午才堪堪到达深奥坑西南的四角亭埔。
两千多米之外,就是正在猛攻深奥坑的法军。
“全军原地休息,斥候小队快速打探军情。”随着聂士成的命令,已经奔波了一夜,疲惫至极的士兵们立刻东倒西歪的瘫在了地上,有的还从怀里摸出了烟枪——这一夜全靠吞两个熟泡顶着,否则他们早趴下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斥候拖着疲惫至极的身躯回来复命:“法军已经攻下了月眉山,现在正在猛攻深奥坑,至于曹大人他们的情况,无法探知。”
熬了一天一夜,但仍然瞪着通红的眼睛等待着消息的曹志忠的亲兵听了斥候的回报,不顾已经濒临崩溃的身体,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聂将军……聂将军,求求你快些发兵,救救我家大人和湘军弟兄们吧……”
同是湘军的胡俊德也强忍着疲惫走了过来,他也希望能够尽快救援被围困多时的曹志忠部。
聂士成又何尝不想?可是他示意胡俊德看看身后东倒西歪的那些湘军和淮军士兵……一夜行军,途中仅休息了两次不到两个时辰,现在整支部队能站着的没几个,让他拿什么去救?
胡俊德苦笑一声,随后轻声道:“聂大人,你看这……”
那亲兵也知道现在这些湘军、淮军根本不堪一用,但是他救人心切,那里还能考虑这些,只是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哭求。
胡俊德看了看周围,他发现那些台湾土著团练似乎体力还较为充沛,而且少有吸食大烟的军卒,顿时道:“大人,不若让土著团练先出发去救援,大军再稍作休息,随后再去,如何?”
聂士成看了看周围,能聚集起来的士兵不足五百,而且这些土著团练虽然体力尚可,但却装备简陋,而且受到的训练也很少,此时仓促上阵,还是主攻,恐怕……
“大人,时间不等人啊,这些团练虽然装备简陋,训练不足,但是起码可以骚扰骚扰,也能坚深奥坑曹将军所部之心啊!”
聂士成咬了咬牙,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也只有如此了。于是他立即召集那些团练土兵以及少数恢复了部分体力的湘军、淮军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营头。同时,强令自己所属淮军的炮队士卒立即就地展开阵地,准备炮击。
“胡将军,劳烦你现在带着五百人向前骚扰,务必大张声势,疑惑敌心。我这边在两刻钟之后会发起炮火攻击,声援你们。只要你们能够支撑一个时辰,我必带着大军赶到。”
聂士成还需要留下统领两营淮军并指挥炮队,带兵突前的只能是胡俊德。
二柱子将步枪重新跨上肩膀,在随部队开拔之前,回头鄙视的看了一眼那些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同袍,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丘八’这个词。
二柱子不知道‘丘八’到底是个啥意思,但看着眼中的景象,他忽然有了些明悟——或许像这样一副无赖样子的兵,就是‘丘八’吧?
从小在镇子上被那些无赖欺负的二柱子打心里厌恶和鄙视起这些同袍来,在他简单的大脑里,当兵吃粮拿饷,就应该上战场杀敌打仗。既然朝廷发下了军饷和开拔银子,振勇银子也在昨晚上路前发了下来,那么临到阵前就应该一鼓作气的冲过去,而不是在距离敌人老远的地方躺着睡大觉。
至于那些抽大烟的,二柱子当兵时间不长,还没能染上这种习惯,所以也无法理解他们怎么就会无时无刻的带着烟枪和烟泡,跟想象不出那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滋味。也许那些同袍在吸食完后所表现出来的飘飘欲仙是真的,但在二柱子看来,不过是把难受的那段时间给均分了罢了。
所以他决定远离这些‘丘八’,至少是在他们表现出这种无赖样子的现在,所以当军头一声招呼时,他便义无反顾的加入了胡俊德的前锋营。
他也很累,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否则岂不是和自己所厌恶的无赖‘丘八’一个样了?
还有别的同袍也像自己一样的站了出来,可惜这样的人并不多,胡将军将他们一起编成了五个队,作为他的亲兵队直属。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将军的亲兵,这让二柱子感到一阵莫名的骄傲和兴奋,似乎忽然不是那么累了。
前锋营继续向前开进,远处的炮声越来越清晰,随之而来的还有同样开始清晰的枪声,这说明部队已经距离战场很近了,胡俊德虽然很着急救援曹志忠,但却不想为此把自己也搭进去,于是吩咐部队减缓速度,并派出了斥候。
果然,清军的第一波侦查就已经引起了法军的注意,负责指挥这一次作战的波尔切里上校已经分出了一个登陆营的兵力回过头来准备阻击从台北过来的援军。好在胡俊德谨慎了一下,没有和法国人迎头撞上。
胡俊德一边暗自庆幸,一边开始布置进攻。土著团练四个哨,两个在中路、两个在左翼,亲兵五队同样在中路。兵力分配中规中矩。
清军的第一次冲锋毫无悬念的被打回来了。
被布置在前线的团练装备太差,多数都还用的是冷兵器,刚刚冲到阵前就被法军一阵排枪打死了几十个,却连洋人的毛都没捞着一根。
中路溃退,左翼自然也没有继续前进的机会,胡俊德只得收拢部队,准备再战。就在这时,法国人的炮击来了。
法军的登陆营包括一个装备了两门65mm行营炮的炮排,另外每个连队都有两门1.65英寸速射炮或者哈奇开斯机关炮。这样的火力对清军来说,已经可以用‘凶残’来形容了。
胡俊德不是第一次和法国人交战,之前在沪尾,法国军舰的炮火要比这来的凶猛得多,但是当时有炮台要塞可以躲避,可现在他任何依仗都没有。
脑子里泛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撤退,但立刻,一个更为理智的想法推翻了撤退的念头。作为一个老行伍,火炮的威力他比任何士兵都来得清楚。当初在绞‘发匪’的时候,不知多少士兵就是因为大炮一响就慌乱的逃离而被炸死——清军装备的前膛青铜炮尚且能够射出二里地,更何况洋炮。两条腿跑的再快,还能快过炮弹?
念头在脑海中划过只是一瞬间,胡俊德开始大声的招呼身边的士兵:“不要乱跑!想活命的就别乱跑!”
但即使不四处乱跑,也并不能逃避炮火的打击。没有经过任何现代战场训练的清军士兵根本不知道卧倒以禁令避免被弹片杀伤,只是茫然的站在那里,向一具行尸走肉般的静静地等着不知什么时候会落在身边的下一发炮弹。
胡俊德一边喊着,一边快速的想着对策。随即一个低矮的小土丘落在了他的眼中。
基隆东南是大片的丘陵地带,虽然这些小丘不高,但是也能多少挡住一些法军射来的炮弹。胡俊德并不知道什么是反斜面战术,但是在土丘后面明显较少的弹坑让他潜意识里觉得哪里会比较安全。
“所有人,寻找距离自己最近的土包藏起来!快!”
二柱子是第一次上战场,猛烈地炮火将他彻底的打懵了,好在作为亲兵,他距离主将比较近,能够更早的听到长官的命令。
没有丝毫的作战经验,二柱子剩下的唯有服从,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向着不远处的小土包冲去,然后一个猛子趴在后面,一动也不动了。而那些附近没有土丘的士兵,也福至心灵选择了离得最近的弹坑藏身。
法国人的炮击没有持续多久。他们的主要攻击方向是深奥坑,这里只是阻击而已,既然清军没能继续进攻,那么也就没必要浪费炮弹。
但是对二柱子来说,这十几分钟就无比的漫长,他就像在狂风暴雨肆虐的海面上的一根细小的木头,除了抱紧他的步枪蜷缩在地上,任凭风雨的打击,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二柱子念过书,想必从此以后他会对‘度日如年’这句成语有更深刻的理解。
暴风雨终于停歇了,胡俊德拍拍身上的土,重新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身边仍旧趴着一动不动的亲兵,不由自主的伸脚踹了一下:“小子,起来了。干嘛,打算睡到天黑么!”
二柱子茫茫然的站了起来,耳朵里仍然是一片轰鸣,他什么也听不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这个空档,胡俊德已经开始四处招呼那些活下来的士兵重新集结了,直到身边的袍泽越来越多,二柱子才渐渐的觉得自己的魂儿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二柱子长出了一口气,喃喃的道:“我还没死?”
不知什么时候,胡俊德已经回到了他的身旁,虽然只是一句细小的呢喃,但还是被他听到了。胡俊德伸出手去拍了拍二柱子的脑袋,“哪那么容易就死?小子,刚才反应不慢啊,当兵几年了?”
二柱子的魂儿刚刚回到脑袋里,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在和自己说话,只是下意识的反应道:“不到一年。”
胡俊德一愣,新兵蛋子啊,能有这样的素质,看来聂士成的确治军有方。“多大了?”
“十九。”
“叫什么名字?”
“二柱子。”
“你没有姓么?”
“啊?”一问一答间,二柱子也回过神来了,连忙道:“回大人的话,姓王。”
胡俊德点点头,这一问一答之间,他也趁机平复了一下适才多少有些慌乱的情绪。于是再不管这个有些憨傻的小兵,开始吩咐各哨、队整顿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