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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城,落日神殿,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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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庄严肃穆的落日女神像下,泰尔斯背着双手站在祭坛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地上的一具遗体。
“这就是刺客本人。”
蹲在地上的验尸官战战兢兢地拉开尸体脸上的白布,露出一张陌生的中年男子面孔。
“我们在现场勘查后推测,他应是行刺后眼见无法逃脱,于是畏罪自裁……我们正在确认刺客的身份,全力追查有无同伙……”
泰尔斯不言不语,只是默默观察。
神殿里,随王子而来的星湖卫士和翡翠军士们自动自觉地把守要道,靠墙站岗,人人表情严肃,眼神可怕,令气氛更加凝重肃杀。
连专司查案、来回忙碌的警戒官们都不敢大口呼吸。
“我们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封遗书,不敢擅自拆看,只等殿下决断,”女神区的警戒厅长亲自到场,他在助手们的提醒下满头大汗地奉上一纸书信,尽力表现得不卑不亢,训练有素,“但我们有理由推断,此犯应是筹谋已久,有备而来,而且目标明确……”
怀亚想要上前,但泰尔斯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刺客遗书,展信阅读,越读越是皱眉。
“……经我们初步研判,这刺客应是门外汉,经验不足,没有彻底打破告解室的隔间木板,只是……”
大腹便便的警戒厅长停顿了一句,待另一位督办此案的警戒官在身边耳语几句,这才续上前言:
“只是他依旧刺伤了那位祭司……不幸的是,那把匕首应是有毒……我们正在全力追查该毒药的种类和可能来源……”
毒药。
泰尔斯听着警戒厅长的汇报,看着手上的这封遗书,时不时瞥向地上的刺客:
对方中年秃顶,满面沧桑,表情悲苦绝望,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正空洞无神地回望泰尔斯。
又一个死者。
又一次挑战。
泰尔斯默默地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对死亡和鲜血,面对痛苦和绝望,已经如此淡定自然。
仿佛他理当如此。
仿佛这天经地义。
仿佛他作为统治者,早已习惯人世荒谬,是以能气度自若,游刃有余,丝毫不觉有异。
什么?
泰尔斯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扭头撇开视线,避开那张因死后微微变形而稍显狰狞可怖的死人遗容。
旁边的验尸官知机地盖上白布,遮挡尸体。
“现在我们正在有条不紊地追查各项线索,但外头想必谣言纷纷,如果殿下您能从那封遗书里找到什么有助破案的……”
“你看过这遗书了吧?”
“当然没有,殿下,”警戒厅长果断否认,对答如流,“刺杀发生在神圣的落日神殿,而正信无小事。在像殿下这样够份量的人到来之前,卑职和属下们绝不敢擅自拆看……”
“正因为你看了,”泰尔斯的话让厅长神情一颤,“所以你们才不敢看。”
警戒厅长没有辩解也没有道歉,更不敢反驳,只是把头压得更低。
泰尔斯看着“遗书”上包括“凯文迪尔家族”在内的几个字眼,轻哼一声。
他觉得,他开始了解这帮心思透亮却偏要弯弯绕绕的南岸人了。
就像他了解那些打打杀杀的北地人。
“乍得维呢?”泰尔斯轻声问道。
“谁?哦,您是说遇刺的祭司大人——”警戒厅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但他很快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谢谢您尽忠职守,泽洛特厅长,”马略斯带着怀亚从身后走来,向那位小心翼翼的警戒厅长微笑点头,“事关神殿,正信无小事,公爵放心不下,才亲自来了解情况。当然,请你们继续办案,不要在意我们。”
泽洛特厅长闻言如逢大赦,他抹着汗连声告罪,趁机带着手下们退到远处。
在两边卫士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厅长和警戒官们装作星湖公爵不在殿内的样子,继续严肃地现场召开‘XXX重大凶杀案’专案组会议,甚至“忘了”问泰尔斯要回那封刺客遗书,也“忘了”抬走刺客的遗体。
泰尔斯皱眉看向马略斯。
“祭司和治疗者们动用了神术和沥晶神恩台,正全力抢救乍得维。”
马略斯解答泰尔斯的疑惑:
“我只远远看了一眼,但从他们透漏出的口风看,毒性猛烈,情况不乐观,即便能救活,完全康复的希望也不大。”
全力抢救……
希望不大……
泰尔斯想起那位仪态不修守戒不严,偏偏又在看不见的地下角落里助人无数的胖祭司,不由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
“还有,因为这场刺杀,神殿一方对我们颇有微词,”马略斯看着远处的泽洛特厅长强硬地大声拍板发誓,高调地逼愁眉苦脸的属下们“限期破案”的干练英姿,“殿下,您可能得做好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
泰尔斯睁开眼睛。
准备把某个胆敢在这时出头挑事,毁坏大好局势的混蛋从角落里搜捕出来,用长矛从下往上串成人干,晾到空明宫顶上当旗帜吗?
“案件的具体细节还未披露,但神殿混入刺客的消息已经传开,整个翡翠城还在震惊之中,等他们反应过来……”
“就会把目光投向我,”泰尔斯揉了揉额侧,“你怎么看,怀亚?”
怀亚顿了一下,有些惊讶泰尔斯居然先问自己而不是马略斯。
“从目前的信息来看,殿下,此次刺杀是有组织的,连目标和场地也是精心选择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笔记本,小心翼翼,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试探着问出口,“我听哥洛佛先锋官说,似乎这位遇刺的祭司和希莱小姐素来交好,关系匪浅?”
乍得维,和希莱。
泰尔斯想起尸鬼坑道里的那些可怜人,想起他们对乍得维祭司的恭敬和爱戴,不由神情一冷。
“但愿是我多想了,”怀亚观察着泰尔斯的神情,忧心忡忡,“但如果此事危及殿下您和凯文迪尔小姐的关系,进而影响您对两位凯文迪尔的震慑力,对各方势力的影响力,乃至对翡翠城局势的掌控……”
“他们怎么敢。”泰尔斯冷冷打断他。
他转身面向宽阔空旷的神殿,看着远处的警戒官来来往往,扼守的卫兵们严阵以待。
马略斯和怀亚对视一眼。
只听泰尔斯寒声道: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说,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不在乎,或者是压根不怕我的怒火和报复?”
更不在乎克服万难才走出混乱的翡翠城,是否会重回老路,在权力斗争的磨盘间,粉身碎骨?
难道真如米兰达所说,是他长久以来表现得太仁慈太礼貌了,不够强硬凶狠,缺少杀鸡儆猴的雷霆果断?
泰尔斯这么想着,心底里的声音越发强硬。
“他们?”怀亚怀疑道。
“或者他们其实知道,”马略斯看着地上的刺客尸体,适时插话,“他们知道您将有怎样的反应,而那就是他们的目的。”
泰尔斯眼神一动。
“就像卡索侍从官提及的,”马略斯轻声道,“舍难求易,往往是暴政的起源。”
怀亚受宠若惊,连忙向马略斯欠身行礼。
暴政。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怒火和冲动。
所以这就是他们想要的?
逼自己在一气之下暴虐行事,自毁长城?
或者还有其他更卑劣的目的?
“一会儿让孔穆托和奥斯卡尔森给本地的警戒厅带个话——私下里。”
泰尔斯皱眉看着远处唾沫星子飞溅,正在汗涔涔的属下们面前雷厉风行地表态的泽洛特厅长:
(“动用所有人手,集结一切资源!我把话撂在这里,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啥子手段,哪怕把全南岸都翻过来,把整座城的地砖都撬咯,三天之内也必须破案!丢佢楼谋,谁敢让我——咳咳,谁敢让翡翠城不好过,我tm就让谁不好过!要让所有市民看到,我们警戒官队伍就是翡翠城最稳固的人类最后防线,是南岸领最坚实的三十八哨望地,沧海横流,我自担当……”)
“把这当成正常案件追查就行,不要过分扩大,别搞什么大索全城的无用功,免得人心惶惶。”
“殿下英明。”马略斯欣然领命,怀亚也放下心来。
泰尔斯犹豫了一秒:
“还有,乍得维的事,尸鬼坑道那里……”
“已经吩咐了,”马略斯不等泰尔斯说完就立刻回答,“案件的细节,包括受害者的身份都严格保密。以亚伦德为首,坑道里的人手会封锁消息,不让希莱小姐知道,以免影响办案。”
泰尔斯有些讶异地看了马略斯一眼,后者泰然自若,毫无异状。
“哦,是么,”泰尔斯心情复杂,最后还是点点头,“干得好,托尔。”
马略斯面无表情。
“但是传言沸沸扬扬,恐怕瞒不住太久。”
一边的怀亚忍不住插嘴:
“而且,如果希莱小姐知道您刻意隐瞒她此事……”
怀亚是对的。
泰尔斯握紧拳头。
但他不需要太久。
但愿不需要太久。
“你把他们带来了吗?”
泰尔斯打断怀亚的话,刻意忽略对方的担忧。
怀亚顿了一下,看了马略斯一眼,点头应是:
“是的,殿下。但如果真是其中一位做的……”
“所以我要把他们带来,”泰尔斯冷冷道,“两个都带来。”
看看到底是谁,或者谁的手下势力,胆敢在这个关键时刻出头搞事,动手拆星湖公爵的台。
拆整座翡翠城的台。
怀亚忧心忡忡,领命转身。
“你并不担心是他们做的,对吧?”马略斯突然道。
泰尔斯看了他一眼。
“你担心的是,此事可能并非他们做的,”马略斯有深意地道,“而这让你心烦意乱。”
泰尔斯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他只是转身抬头,却对上头顶,落日女神石像那双既有温柔悲悯,却也冷酷无情的双眸。
只见她淡定自然地垂望着泰尔斯,垂望着凡间发生的这一幕惨剧。
仿佛她理当如此。
仿佛这天经地义。
仿佛她作为神灵,早已习惯人世荒谬,是以能超然物外,遗世独立,丝毫不觉有异。
这让泰尔斯皱眉更深。
马略斯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我就知道!”
失去权位的南岸守护公爵,詹恩·凯文迪尔的声音随着他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从泰尔斯身后传来,冷酷又不屑:
“有人就是不会甘心,泰尔斯,哪怕我和你已经让步至此。‘有人’就是舍不得手里的筹码,总觉得不甘心,总觉得还能赢更多。”
另一侧,早已内定的拱海城荣誉子爵,费德里科·凯文迪尔的声音与他谨慎的步伐同步响起,话中有话:
“那我猜,殿下,这种事会发生,就是‘某人’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世人:没了某人,翡翠城就会乱;没了某人,连太阳都不转。”
詹恩和费德冷冷对视一眼,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听听,又是“有人”,又是“某人”的。
“感谢你们见地非凡又助益良多的建言,尊贵睿智的凯文迪尔先生们。”
泰尔斯把视线从头顶的女神像移走,重新转向人间俗世。
费德恭谨地向泰尔斯行礼,詹恩却冷哼扭头,毫不客气。
王子随意摆摆手,向地上盖着白布的刺客遗体示意:
“喏,认得这个倒霉蛋吗?死的可惨了。”
詹恩看着遗体和白布上的血迹,皱起眉头,微不可察地紧了紧鼻子。
费德里科看了看堂兄,不屑地轻哼一声,倒是毫不在乎地上前,一把掀开白布,露出死者那绝望狰狞的遗容。
那个瞬间,两位凯文迪尔的脸上,显现几乎如出一辙的困惑。
“这就是死者?”
詹恩掩着鼻子疑惑道:
“刺客呢?怎么杀的他?”
“他是谁?来祷告的信徒?”费德毫不忌讳地靠近观察,紧皱眉头。
泰尔斯也不回答,只是抱起手臂,面沉如水,任由两位凯文迪尔相继问出问题:
“他什么身份?为什么杀他?”这是詹恩。
“动手的还是洛桑二世吗?他从希莱手里逃出来了?”这是费德。
“现场有留下什么线索吗?”
“外面是不是又谣言纷纷了?殿下怎么处理的?”
“城里的各家都有什么动静?逼着你找凶手?”
“这家伙到底是谁?”
泰尔斯仔仔细细地看着两人的反应,咀嚼着他们的话语,努力想要看透这两人在看到尸体后,脑子里关乎权力与利益的复杂活动。
“这家伙的身份还在调查中,”泰尔斯点头道,“但初步判断,这种程度的刺杀,不太可能是单枪匹马的独狼,这是有组织的。”
两位凯文迪尔毫不意外,只是平静地对视一眼。
“那问题就来了,”泰尔斯叹了口气,“在我殚精竭虑,软硬兼施,好不容易才跟你们两个定下协定,把翡翠城稳住之后……到底还有谁不满意,非要做这样的事,搅乱一切?”
泰尔斯顿了一下,看看费德,又看看詹恩,语气加重:
“又是谁,只要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干脆掀了棋盘,期盼着翡翠城就此沉沦毁灭,大家一拍两散?”
两位凯文迪尔都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他一定不了解你,”詹恩率先开口,略带不屑,“至少不了解你那顽固的道德洁癖。”
费德里科则不动声色:
“或者他正想借此为筹码胁迫殿下您,乃至胁迫我们所有人,去做出某些有利于他的妥协——就像某人曾做过的那样。”
詹恩冷笑一声,毫不示弱:
“是的,我做过了,所以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但是某个习惯了搞暗地刺杀,又是半途被我们胁迫着,才不情不愿加入协定的人嘛,那可就不好说了。”
“众所周知,任何在此时打破平衡,搅乱局势,引发骚乱和恐惧的举动,都不利于殿下的统治和风评,”费德照例面无表情,言语却寸步不让,“最糟糕的是,这不免会让人怀念起,殿下摄政之前的翡翠城。”
詹恩和费德里科交换了一个充满敌意的眼神,
“你们还记得吗?”
泰尔斯开口了,这对堂兄弟齐齐望向他。
“我们上次开会时说的:在礼赞宴之前,在我宣布仲裁、尘埃落定之前,你们俩之中,应该不会有人想要搞小动作,干掉另一个人的吧?”
两位凯文迪尔齐齐一凛。
泰尔斯压低声音,语含威胁:
“不会吧?”
他分别看向两人:
“是嫌到手的东西不够?”
费德里科闻言立刻低头,恭敬顺服。
“还是恨失去的东西太多?”
詹恩也扭头避让,紧皱眉头。
在落日女神像的注视下,三位翡翠城内举足轻重的人物默默相对。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你们干的,”泰尔斯俯视地上的尸体,轻声开口,“但你们都恨不得这是对方干的,对吧?”
泰尔斯左顾右盼:
“最好还能借我的手,干掉对方?”
两位堂兄弟面色不改,不言不语。
尽得鸢尾花家族豪门气度的精髓。
泰尔斯细细端详他们两人,最后才轻哼一声。
“算了,案件细节还在追查,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泰尔斯看着地上的遗体: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翡翠城该怎么办?”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不由皱眉道:
“问你们呢。”
此言一出,两位凯文迪尔这才像雕像苏醒般回过神来。
“封锁消息,把故事圆上,就说是孤立事件,是凶手和死者的私人恩怨,”詹恩冷冷道,“从神殿开始,我们三人共同出面,安抚各家势力,向他们保证翡翠城一切如故,直到一切过去。”
“故技重施,”费德里科冷哼反驳,“但这毫无意义。”
两位凯文迪尔对视一眼。
“这是人来人往的神殿,越是隐瞒封锁,影响后果便越不可控,”费德开口道,“幕后之人不会坐视我们封锁消息的,他们会把事情越搞越大,想尽办法让全世界看见,让人们怀疑我们的‘保证’只是空话。那时候我们只会更被动。”
“听着真耳熟呢,”詹恩冷笑道,“他们不会再找个吸血鬼杀手,再去某个宴会或比武会上,曝光某个陈年积案吧?”
费德里科无视对方的讽刺,沉声继续:
“所以我们需要正视现实。殿下,请明告全城,降下雷霆。一方面,警告震慑各家有嫌疑的势力人物,另一方面,逼他们全力配合我们,直到找到幕后之人,斩草除根,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那无异于告诉全世界,星湖公爵治下的翡翠城又失控了,而他无力掌控局面,只能胡乱挥剑,”詹恩不屑道,“万一在追查途中,有谁家遭了重受了损,越发不满,郁结仇怨……那翡翠城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局面……”
“恰恰相反,翡翠城承平日久,纸醉金迷,习惯了自私自利,”费德摇摇头:“正需要一扫沉疴,以便将来重归殿下王统时,能少些阵痛。”
“从而更加倚仗你这个‘王室特派子爵’?”
“非要倚仗堂兄你也行:‘大家请放心,翡翠城一切如故,什么都没有变,就跟詹恩公爵统治时一样’。”
眼见对话又要向阴阳怪气和彼此攻讦的方向靠拢,泰尔斯咳嗽一声,打断他们。
“话说了这么多,你们就真不在乎死者是谁吗?”
星湖公爵冷冷看向地上的遗体:
“或者说,不认得他是谁?”
还是对他们而言,死的是谁,这根本就不重要?
凯文迪尔堂兄弟反应过来,双双返身望向死者。
“我们该认识他吗?或者至少知道他?”詹恩谨慎地道,重新端详死者略显扭曲的面孔。
“是哪家的贵族?巨商?继承人?或有名望的神职人员?”费德瞥向詹恩,“是他遇刺的影响深远,牵连太广,导致殿下您将不得不倚重詹恩来安抚各方,从而给他更大的权力?”
“是翡翠城的当年旧人?与我父亲当年旧案有关?身后留下了线索?”詹恩不屑地回望费德里科,“从而倒逼泰尔斯你,在礼赞宴时按照某些人的意思重开仲裁,重定真相?”
“是,但也不是。”
泰尔斯轻哼一声,摩挲着口袋里刺客留下的遗书:
“事实上,这人是……”
但他还未说完,就被新人进来的脚步声打断了。
三人齐齐扭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两侧卫士们的古怪眼神下,在马略斯和翡翠军团的塞舌尔骑士一左一右的陪同乃至“护送”下,来到他们面前。
“卡西恩?”
詹恩最先反应过来,惊疑不定:
“你怎么在这里?”
一旁的费德里科皱起眉头。
泰尔斯同样疑惑,他看向马略斯,后者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本该在尸鬼坑道里看守洛桑二世的邋遢骑士,卡西恩微微鞠躬,皱眉看向祭坛前的那具遗体。
“是的,我有某个……朋友,他本该来赴约,但却失约了,我就受托去看看,”卡西恩死死盯着那具遗体,“然后我走在街上,就听到人们在说……这里出事了。”
朋友。
失约。
受托。
听见这些字眼,承受着卡西恩那明显想要搜寻真相的眼神,泰尔斯眉心一跳。
不妙。
相当不妙。
是希莱听见了什么风吗?
“你的女主人呢?希莱在哪里?是她派你出来的?为什么?”费德里科目现精光,问出关键:“洛桑二世呢?”
“你不该来这儿的。”詹恩想到了什么,满脸严肃。
“翡翠军团正在戒严外围,结果他来了,非要进来。”塞舌尔骑士站在卡西恩身侧,冷冷道。
“卡西恩骑士比较……坚持。”马略斯用更礼貌的字眼补充道。
卡西恩没有理会他们,他只是一味盯着地上的死者,神情迷惑。
“如有需要,我们可以立刻逮捕他,逼问那个杀手……逼问他这些天的经历,殿……”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两位凯文迪尔,原本准备向泰尔斯报告的塞舌尔上尉有些犹豫。
他习惯性地要单独向詹恩行礼,半途却生生忍下,最后犹豫再三,还是笼统地向三人鞠躬,选择了复数称谓:
“……大人们。”
糟糕。
泰尔斯看着显然是希莱派来的卡西恩,只觉头疼不已。
是乍得维遇刺的细节被泄露了?她发现了?还是怀疑了?
他是该赶走他,还是作戏隐瞒?
念及此处,泰尔斯神色不改:“好吧,托尔,塞舌尔上尉,你们请他到一旁等待。我先处理完……”
“我可能认得他。”
卡西恩盯着死者,突然开口。
周围的人齐齐一惊,跟随他的目光看向地上的遗体。
“什么?”
费德里科狐疑道:
“你是说他?地上这个?”
卡西恩微微颔首,紧皱眉头。
詹恩满脸顾虑,对泰尔斯摇了摇头。
但泰尔斯不动声色地松开口袋里的遗书,随性地背靠祭坛,席地而坐。
最⊥新⊥小⊥说⊥在⊥⊥⊥首⊥发!
“卡西恩勋爵,请上前来——不,托尔,塞舌尔上尉,你们不必离开,我一会儿可能还用得上你们,”泰尔斯沉声道,示意塞舌尔和马略斯留下,“你说,你认识这家伙?”
卡西恩来到遗体旁,望着地上死去多时的秃顶中年,神情复杂:
“之前还只是眼熟,但现在……”
但费德里科打断了他:
“所以你是代表希莱来的?能代她发声吗?她在哪儿?她要什么?”
詹恩也忍不住开口:
“我妹妹她……还好吗?”
卡西恩看着两位凯文迪尔家的男人,皱起眉头。
另一边,泰尔斯毫不犹豫地开口,无形中为卡西恩解围:
“哦?你确定吗,卡西恩勋爵?你确定你认识这个人?认识他本人?”
卡西恩深深地看了两位彼此仇深似海的凯文迪尔一眼,转向泰尔斯。
“是的,殿下。此人的外貌没怎么变,理应是他无疑……”
他顿了一下,看向老朋友:
“而你也见过他的,塞舌尔。”
“我?”塞舌尔骑士顿时一惊。
卡西恩轻轻颔首:
“好多年前,我们在一起短暂共事过,他曾经是……为空明宫办事的人。”
空明宫。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詹恩,后者紧蹙眉头。
“但是,但是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人?”
从旁观者变成当事人,塞舌尔一时难以置信,他再三观察死者,却依旧一头雾水。
“你和他接触的时间太短。”卡西恩面沉如水。
费德里科冷笑一声。
“原来是你的旧部啊,堂兄,”他轻声道,“怎么就你没认出来呢。”
“我确实不认得他。”詹恩冷冷地拒斥对方的暗示。
马略斯皱眉看向泰尔斯:王子没有出声,他只是背着手,来回观察几人的反应。
“因为那时候,他是临时从拱海城借调来的,所做的也并非正式差使。”不知为何,卡西恩骑士说这话时颇有些失魂落魄。
塞舌尔眼神一动:
“拱海城?”
众人的目光再次望向另一位凯文迪尔。
“拱海城……我就知道,难怪,”詹恩明白过来,不屑道,“费德,你就是没法放过当年那点破……”
“我也没见过他,”这次轮到费德皱起眉头,“至少不在我从小认识的那些事务官里。”
泰尔斯坐在地上,看着就躺在他脚边的遗体,旁观着这些人站在各自立场上的表演。
瞧瞧,泰尔斯。
他心底的声音淡淡讥笑:
瞧瞧眼前这一幕勾心斗角的场景。
谁在装模作样?
谁是心知肚明?
谁又蒙在鼓里?
而你,泰尔斯,你借着身份,借着权势,借着手段,借着以此而生的信息差,又能从他们的滑稽戏里得到多少?
足够你辨认敌友,决定胜负吗?
“谨慎些,老朋友,我们都不记得有这人,”塞舌尔警告他的老友,“怎么就你记得?”
面对一众怀疑的眼神,卡西恩叹了口气:
“因为,因为很久以前,当我还在终结之塔的时候,这人曾是我的同期,一并习艺。”
终结塔。
终结剑士?
众人对视一眼,又看向地上的遗体,不免疑惑:
这个中年男人,无论身形还是衣着,怎么看都不像一位身怀武艺的人。
“你还在终结塔,那么久啊……那时的南岸守护公爵,还是伦斯特伯父吧?”费德里科若有所思,也若有所指。
“而那时拱海城子爵还是索纳叔父呢……说了这么多,这人到底是谁?”詹恩忍无可忍。
“他叫……我……抱歉,我确实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卡西恩怔怔看着地上的秃顶中年,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愧疚,“我所能记得的就是,他是翡翠城本地人,家里是做生意的,很有钱,关系也很硬,才能去终结塔,回来还能任职……”
塞舌尔忍不住冷哼一声:
“你说你认识他,却连名字都不记得?”
卡西恩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羞愧地扭头。
“很正常。”
出乎意料,说话的人是马略斯。
“每个人一生都会遇到和认识很多人,大多数都只是匆匆过客,别说名字了,连脸都未必记得,”马略斯望着地上的遗体,叹息道,“所以我们大多数时候也不会知道,有时候,有些过客,对我们的人生究竟能有多重要。”
他的话说得众人一阵深思。
“而你还记得他的脸,卡西恩勋爵,这已经很不错了——请告诉我们您知道的就行。”
卡西恩顿了一下,旋即向马略斯恭敬点头。
塞舌尔盯着马略斯,尤其盯着对方领口处露出的裹伤绷带,冷哼一声。
“因为是同乡,在终结塔里,我们见过面,吃过饭,但是不怎么熟,我不喜欢他的性格习气和大手大脚的豪奢习惯……”
卡西恩努力回忆着:
“后来似乎是他习艺不成,就放弃学业回了国。等我多年后再见到他时,他似乎做了文职,跟航海业务有关……”
“那他一个在拱海城的文职官吏,家里又富得流油,为什么会来跟我们共事?”
塞舌尔很讨厌自己被无端牵连进来,不耐烦地反问:
“什么时候的事?共的什么事?什么差使?”
卡西恩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詹恩一眼,悲哀地摇了摇头:
“抱歉,誓言所束,我只能说这么多。”
塞舌尔不屑冷哼:
“骑士的誓言?”
“还是对我伯父所发的誓言?”费德里科的目光渐渐犀利起来,“卡西恩勋爵,你在隐瞒什么?为谁隐瞒?”
他扭过头:
“你知道内情吗,堂兄?为什么刺客会盯上他?”
詹恩望着地上秃顶中年的遗容,似乎仍旧疑惑,但他想起什么,神情微变。
“你的急切只会让你看上去更可疑,费德。”南岸公爵看了一眼似乎在走神的泰尔斯,冷冷还击堂弟。
费德里科冷笑摇头。
“那简单。如果卡西恩说的是真的,那就查证当年拱海城政务厅的人事记录,一个个对照身份履历,理应能辨认出来:他叫什么,做过什么,刺客又为什么要专门瞄准他……”
泰尔斯坐在地上,叉着自己的双手,突然轻声开口:
“博特。”
马略斯注意到主人的异常,他打断争执不下的两位凯文迪尔,敏锐回头:
“殿下?”
众人齐齐安静下来,疑惑回望。
“我说,博特,”泰尔斯叹了口气,转向旁边的遗体,“这个男人,他的真名叫佩里·博特。”
包括詹恩和费德里科在内,众人齐齐一愣。
“殿下早就知道?”费德里科神情一动。
“警戒厅已经查出眉目了?”詹恩皱起眉头。
“佩里·博特……佩里……所以,这就是他的名字……佩里……”卡西恩咀嚼着这个名字,看着地上的中年男子,只觉心中愧疚少了一些。
“佩里·博特……博特,博特?”
可一边的塞舌尔却注意到别的东西,他吃了一惊:
“难道是那个‘博特’?”
詹恩和费德里科对视一眼,均是惊疑不定。
卡西恩一愣:
“那个博特?什么博特?”
塞舌尔冷哼一声,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你刚刚说过,他是翡翠城本地人,家里做大生意,有钱还关系硬,用度豪奢大手大脚……那还能是哪个博特?”
卡西恩依旧一头雾水:
“我不明白,这是哪个高门望族吗?”
“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卡西恩反问道。
塞舌尔摇摇头,对老朋友发出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奈的笑声:
“好吧,少爷……不,这个姓氏不是什么高贵家门,但他们在道上,在我们这些庶民的……”
他醒悟过来,看了看周围几位出身贵不可言的大人物,连忙改口:
“至少在非法世界里很有名。”
两位凯文迪尔齐齐蹙眉。
塞舌尔为难道:
“事实上,他们曾是翡翠城乃至南岸领都鼎鼎有名的黑道家族。但他们所做的生意是,是……”
“贩毒,”詹恩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那位小博特,接过塞舌尔的话,“他们贩毒,而且贩得很凶,凶到渗透全城上下,影响翡翠城未来发展的地步。”
泰尔斯拍响手掌。
“没错,地上这位可怜的佩里,他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血瓶帮在翡翠城的中坚人物,地下世界的一方巨擘,王国首屈一指的大毒枭,外号‘狗牙’的老博特。”
泰尔斯抬起眼神:
“想起什么了吗?任何东西?”
马略斯不言不语。
卡西恩明白了什么:“对,‘狗牙’博特,是,我听过这个名字……”
“他们家很早就覆灭了,”詹恩回过神来,冷冷道,“因为狗牙那老家伙目无王法,贪得无厌,无休止地在南岸领乃至整个王国生产、兜售恶性毒品,引起众怒,哪怕宽仁重商如空明宫,也不能容他。”
“而老博特的地盘势力都被血瓶帮的手下们接收,”泰尔斯轻声道,“市场和生意,则被竞争对手——黑街兄弟会夺走。”
“血瓶帮?”
费德里科重复了一遍。
“托尔,你一会儿派人去找剃头匠,让他传个话,”泰尔斯看向他的亲卫队长,“就说,就说如果血瓶帮的那个女老大,叫,叫……”
“幻刃凯萨琳。”马略斯提醒道。
泰尔斯打了个响指:“对,就她……跟他说,如果凯萨琳不在今天日落前来见我……”
他的表情阴沉下来:
“那就得换我去见她了。”
王子没有说明这两种见法的区别。
但两位凯文迪尔,以及他们身边的两位骑士两两对视,心情各异。
费德里科眼珠一转:
“所以这家伙是个过气黑帮毒贩的儿子,但刺客瞄准他又是为什么……”
泰尔斯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
“据说老博特还在的时候,博特家族靠着贩毒的巨额利润,靠着血瓶帮这条线,结交了一些官方人脉,让他的儿子,也就是这位佩里当了个小官吏,负责居中联络,传话血瓶帮,帮空明宫干些见不得人的脏活儿累活儿。”
泰尔斯看向凯文迪尔们,露出微笑:
“听着很耳熟,对吧?”
詹恩毫不动容,费德则若有所思。
“直到他父亲死了,博特家的名头在血瓶帮不管用了,佩里也就老实多了。”
泰尔斯继续开口,语气神秘:
“直到某一天,小博特收到顶头上司的命令,要他从拱海城出发,去大海对岸,去东陆的夜之国度,迎接几位神秘高手,以便参与一项影响星辰王位归属的政治阴谋:聚集来源不明的杀手,截杀埃克斯特使团,引发外交危机,以强迫国王在诸侯中选定王位继承人——当然,后来的故事,我们都很清楚。”
马略斯皱起眉头。
泰尔斯细细地盯着不动声色的詹恩:
“这下该想起来了吧?”
詹恩猛地抬头!
“你早就查到了死者的身份,想必也查出了真相?”
鸢尾花公爵冷冷道:
“你刚刚只是为了试探我们,看我们互相猜疑?”
“因为这确实跟你脱不了干系,是吧,堂兄。”费德里科开口了,但他的语气却不再笃定,而是同样充满忧虑。
站在一边的卡西恩轻声叹息,塞舌尔则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这两位极境高手突然意识到:
不知从何开始,身边的这三位大人物,已经悄然接管了战场。
而此刻战号已响。
兵凶战危。
泰尔斯没有理会詹恩的质问和费德里科的提示,而是幽幽叹息:
“但国王也好,诸侯也罢,那些大人物们的功绩成败都与可怜的佩里无关:这位倒霉催的小博特,他明明照章办事,可还是出了岔子,在夜之国度接来的不是约定的血族高手,而是政变失败的失势贵族。”
两位凯文迪尔齐齐蹙眉,心情不一。
“没错,瑟琳娜·科里昂,这位夜之国的头号逆贼,夜幕女王的亲姐姐兼死敌,她在八年前,正是借着鸢尾花的船,才从拱海城上岸,踏入星辰国境的。”
泰尔斯啧声道,怀着莫名的感慨:
“结果,这位外号‘丑脸婆’的无耻吸血鬼却试图空手套鸢尾,非但没兴趣为凯文迪尔的政治阴谋作炮灰,甚至还节外生枝,惹出无数祸患,彻底导致了‘新星’计划的破产,令鸢尾花家族损失惨重,祸延至今。”
费德里科死死盯着詹恩:
“大手笔啊,堂兄,大手笔。”
后者只是抿紧嘴唇,不言不语。
“总之,这件事让鸢尾花公爵震怒不已,亲自质问他。”
泰尔斯轻声开口:
“显然,可怜的佩里·博特不明就里,也错不在他,因此公爵大人温声细语地安慰了他,表示不再追究,把小博特感动得涕泪横流,恨不得把这辈子都卖给鸢尾花——直到佩里出了城堡,被稀里糊涂送去了公海。”
公海。
费德里科猛地抬头。
塞舌尔紧蹙眉头,一声不吭。
卡西恩则面无表情,只是眼神灰暗。
詹恩看了一眼地上小博特的遗容,轻轻闭上眼睛。
“当然咯,也许是落日保佑吧,倒霉了半辈子的佩里运气好,在那艘送命的远洋船上幸存了下来,”泰尔斯对着头顶的女神像挥了挥手,“我们才有幸再次见到他——在落日女神面前。”
众人沉默了很久。
直到詹恩睁开眼,恢复冷静。
也许还有冷漠。
“在公海的船上幸存,多年后流亡归来,”鸢尾花公爵冷冷道,“你不觉得耳熟吗,堂弟?”
“你真觉得这是转移焦点的好时候吗,堂兄?”费德里科淡淡回应。
詹恩没有回答。
“小博特仅以身免,”泰尔斯叹了口气,继续道,“但作为他公海失踪的‘配套措施’,在拱海城,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塞舌尔冷哼一声:
“贩毒的报应。”
泰尔斯摇了摇头:
“因此,小博特从那时起就怀仇抱恨,隐姓埋名,只等着有朝一日,向那位傲慢、冷血、残酷又狠毒的鸢尾花公爵,报血海深仇。”
众人看向地上的那位当事人:
中年男子的遗容愤懑又绝望,狠毒亦扭曲。
卡西恩长叹一声,他蹲下身去,为小博特盖上白布。
但费德里科却察觉到不妥:
“但是,如果他是为了复仇,那来落日神殿做什么?找祭司鸣冤吗?还有,到底是谁要刺杀他……”
费德里科话音一顿。
他明白过来,惊讶地看向王子。
詹恩深吸一口气,他看着白布上的血迹,同样醒悟了什么,艰难开口:
“他不是受害者,是吧?”
泰尔斯回望着他,想努力从对方的表情里找出些不一样的情绪。
“不,他不是,”泰尔斯幽幽道,“这位佩里·博特,他就是刺客本人。”
詹恩猛地扭头,死死盯着泰尔斯!
费德里科、塞舌尔和卡西恩也都齐齐一怔。
“显然,他是来刺杀别人的,且在行刺后眼见无望逃脱,于是畏罪自杀——至少初步的调查结果是这样。”
泰尔斯缓缓地抽出口袋里的那封书信:
“我刚刚说的这些事,这些不为人知的内情,都是小博特在遗书里留下来的——不得不说,字还挺漂亮。”
詹恩突然迈步向前,却被早有准备的马略斯伸手拦住,不让他靠近王子。
“谁?”
詹恩看着眼前面色不改却不容商量的马略斯,不得不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强压情绪。
他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却语气颤抖:
“被他……被这个混蛋毒贩刺杀的人……到底是谁?”
泰尔斯叹了口气,心情沉重。
他展开刺客的遗书,看向最后的几行字。
那是用最怨毒的语言写下的,最绝望的诅咒。
“这位小博特在遗书里说,他什么都没有了,这些年唯一剩下的愿望,就是要当初那位贵不可言又不可触犯、贤名远播而人人称赞的年轻公爵大人,尝到报应和后果……”
詹恩的面色越发苍白,费德里科也紧皱眉头。
“……小博特要他,要他为那份高高在上、自以为永远不会被卑微虫豸和无名过客所威胁的傲慢自大……为他那些阴狠歹毒、推罪卸责、草菅人命、杀人灭口却还能逍遥法外受人尊敬的滔天罪恶……”
泰尔斯叹息道:
“……付出血的代价。”
滔天罪恶……
马略斯不由蹙眉:
这话由毒贩来说么……
泰尔斯收起那封书信:
“为此,他愿牺牲一切,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卡西恩深深叹息。
塞舌尔面色铁青。
“那他要做什……”费德里科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詹恩面色一变:
“不……”
“而小博特,他正要从此下手,要找到某位——因触怒王子,而不得不躲起来的——小姐的下落,”泰尔斯看向落日女神像,蹙眉颔首,“因为他曾对着落日发誓,他要詹恩·凯文迪尔,要他跟自己一样,尝尽骨肉离散、失却至亲的滋味。”
骨肉离散……
失却至亲……
詹恩身形一颤,神情恍惚:
“不,不不不……别是她……”
“对,遇刺的不是别人,正是乍得维祭司。”
泰尔斯沉重地点点头,说出真相:
“他,或者说,他们的目标,是希莱。”
话音落下,就见詹恩面色苍白,身形一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跪倒在落日神殿里,曾经献上无数祭品和牺牲的祭坛前。
跪倒在那位高高在上不可触犯,冷眼漠视人间百态,垂眸阅尽报应轮回的落日女神面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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