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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这一点红鱼尤为清楚,尤其在明白了陈健曲解的学习的含义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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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正在这里劳作的除了自由之外一无所有的奴隶们,红鱼念叨着学习这两个字,惊讶地问道:“你要教这群人学习?学习过的人是可怕的。我以为你只是想用当初管理我们氏族那样管理这里的自由的奴隶,看来你想的不只是这样?”
陈健点头道:“是的,不只是这样。夏城的人太少了,这些人来自不同的氏族,却有共同的命运和身份,他们没有血缘作为牵连,不会因为亲缘而彼此争斗,就像是被我强制解散了氏族的夏城一样,他们是最适合成为夏城人的人。没办法,夏城的人太少了。”
听着陈健可以强调的最后的那个“人”字,红鱼有些搞不懂了。
“夏城的奴隶首先不是人,所以即便居住在夏城也不是夏城的人。在有敌人攻打夏城的时候,夏城的人可以为了他们的土地而战,夏城的奴隶却不会,因为他们首先是奴隶,其次才是夏城的奴隶,换了另一批人他们仍旧是奴隶,这一点不会改变,他们也不可能为夏城而战。”
“这里远离夏城,也不可能将整个夏城搬到这里,所以这里需要新的夏城人,可以为城邑而战的人。曾经在夏城,我需要供养脱产的士兵,需要城邑国人的奖赏,这些奖赏只能通过狠狠地压榨奴隶来获得。”
“多压榨一个奴隶,我就能多养一点士兵,多分出一些人建造作坊,多分出一点人可以不用去劳作而去学堂学习。这是必不可少的积累,粮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想获取城邑国人的支持,就必须要压榨奴隶反哺国人。”
“但是现在,夏城已经不需要如此压榨的积累了。手工业、青铜冶炼、牛耕和火药、向西扩展的封地,北面掠夺的羊马……咱们已经可以养得起夏城的脱产的士兵,甚至每年还有结余。结余下的这些,将被投到榆城,越过了积累的这一步……皮鞭永远没有让人们为自己的生活而自发奴隶更有效,等到这里每个人每天所能生产的东西比夏城每个奴隶每天平均生产的东西多的时候,反哺夏城,夏城也就可以让更多的奴隶成为人。”
陈健摇头长叹道:“如今夏城有很多两只脚站立会用工具的东西,但是其中的‘人’太少了,得把这些不是人的变成人,和夏城绑在一起才行。”
终于明白了人和奴隶区别的红鱼盯着陈健的眼睛,惊讶于自己男人的野心:她太明白当这些奴隶变成人之后的可怕了两万多识得字、两万多利益与城邑纠葛在一起、两万多从耕田到作坊劳作都排着队听着哨子声的国人,将是一股这个时代的除了健之外任何首领都不敢想象的力量。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不仅仅是国人与士兵,数年后选出他们中的优秀者便可以扔到一个村落,用学到的东西带着尚在蛮荒的村落变成夏城村落的模样,将陈健想要推行的一切推行下去,文字、语言、道德、技术……他们是种子,可以随处生根发芽的种子。
红鱼想,很久前她以为的世界就是草河沿岸的波涛,现在她知道的世界变成了大河两岸,将来呢?将来她知道的世界是不是也会包括现在听到的无边浩淼的大海?
……………
野心是一种欲望,会让所有一切和欲望有关的敏感都变得兴奋起来,在夜晚的时候某种欲望蠢蠢欲动的时候,关于野心和梦想的那番话就如合欢树树皮熬煮的汁水,残月之下,大野泽某处平静的水面上船只抖动着莫名的涟漪,震颤中的哀啼惊醒了夜宿的鸥鹭。
两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始终为之努力的人是幸福的,尤其在夜晚两个人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所以比之平日里更为幸福。
朝霞满天的时候,两个人从船上走下来,并不避讳那些笑吟吟看着两人的族人,幸福而带着红晕的脸颊难免让夏城的士兵怀念起远在夏城的女人。
大野泽中的女人不再是奴隶,名义上已经是人,所以他们只能小心翼翼不能随意下手,这涉及到将来的财产分配,野合之子不能继承封地但却可以继承一部分田产,这是有律法作为支撑的。
红鱼在氏族解体的时候煽动女人们争取了一部分田产,这些士兵在夏城的女人都是夏城最早的一批国人,这些女人大部分不但能养活自己,而且还有兄弟作为依靠,士兵们不是很想招惹自己的女人,又不敢违背夏城财产继承的律法,心痒难耐。
带着这种心痒的羡慕,难免有了思家的情绪,马上就要秋种了,家中女人管着那些奴隶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清晨吃饭的时候,大野泽中的夏城士兵开始唱一些草河的歌谣,陈健和众人聚在一起闲聊,透过曲子中的淡淡乡愁和眷恋,陈健许诺让他们中一半的人可以回家,以后留在大野泽中的新军人数在一百二十人,一年轮转一次。
想要回去的人抽签决定去留,不想回去的则被承诺如果不轮转长期在这里生活,平日的粮米财货每月多发一半,日后的军功也有加成。
如果可以接受,甚至可以保留在夏城的田产,超期驻守三年后,另在这里分配一间由公产建造的砖房。
人不是满脑子狂热的符号,分割开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这种补偿不止针对这里的士兵,更针对其余的工匠和普通国人。
一番犹豫后,决定正常轮转回夏城的士兵有三十人,剩余的七十人都决定留下来至少三年。
一天后一直在粟城清点仓廪的榆钱儿回到了山岬岛,不等歇息,陈健又让她准备一下回到夏城。
“马上就要秋种了,我将玉牌交给你,今年由你以司货的身份替我主持秋种的祭祀,明年再回来。让其余的人主持我不放心,他们也不能够服众,你回到夏城后可以决断一切事物。”
“除此之外,将夏城学堂里第一批认得些许字的孩子分出一半,派遣到这里。包括所有被推举的贤名之人、学堂考核通过的,有资格担当官员但却暂时没有空缺官职的族人,全都送到这里。立下规矩,必须要在这里做满三年,才有资格成为正式的官员,这是最后的考核。不想来的可以直接放弃资格。”
“还有,将夏城的工匠、泥瓦匠、木工、冶炼工分出一部分来这里,按照平日积累的功勋,来到这里每个月分发的财货加一半,三年轮转一次。”
陈健低头算了一下,这里有八千自由的奴隶,按照一带二十的比例,至少需要四百人,加上管理层,一共大约需要六百人才能有效地运转。
定下了一个数量,榆钱儿记了下来,陈健最后嘱咐道:“还有,征集国人的财货粮食,去卫城购买奴隶加大青铜的冶炼和火药的制作,再起几个铜炉,再分出一部分奴隶劳作。征集国人的财货由公产在六年内还清,六年后多还两成或是每年榆城作坊公产收入一百份中的三份均分。”
“此外再多发几百万斤粮食的陶贝铜贝,以征集国人的财货作为兑换准备,征集了多少就铸造多少,加大和卫城娥城的交易。告诉卫河娥钺,准备他们要训练的新军来大野泽。”
“让白马带着人北出阳关,早草原上建立坊市,以粮食、盐、陶等交换草原诸部的马,但是皮甲、青铜、火药严禁交换,任何交换的人通通绞死,不论是谁。”
“让他继续挑唆草原诸部的争斗,帮助弱的攻打强的,不管是交换、抢夺、屠戮,任何办法随他用。他不是想要建立功勋吗?告诉他,男人最大的功勋就是分封,西边他的封地太小了,配不上他的心。如果他能在明年冬天之前弄到一千五百匹马,每年保证有四百匹马的收获,我会和议事会商量,阳关以北,尽是他的封地。”
榆钱儿知道哥哥从不轻易封下如此大的城邑,知道这件事绝不是小事,念叨着这样的数目牢记下来,心中想着夏城的那些财货数目,盘算了一番,倒也不是很难。
夏城的财富很多集中在国人手中,强行征集国人不会同意,但是有偿征集以陈健的名望和信誉绝无问题,只是有个问题。
“哥,征集粮食什么的,今年不好做。你说偿还大家肯定信,但是如今西边有了狼皮做样子,很多人都盼着将自己的财货变为农具武器,以征讨更多的土地抓回更多的奴隶,扩大自己的封地。”
“他们战功多,土地奴隶也多,粮食也就更多,普通国人能凑出一小半,大部分还得靠他们。可是他们未必愿意六年后再偿还,有这六年他们可以抢占数倍的土地财货。”
陈健看了看自己的小妹妹,此时终于学会了思考人心了,笑道:“你说得对啊,不过我让狼皮总管封地的事,作为宗族伯兄,你先和他说。告诉他,他的土地在东边,别和那些外姓的人一样看的短浅,让他牵头,先说动大家,以为了城邑的大义压迫其余的封主。”
“再者,我说了封地内一点作坊不能建,就是为了管住他们。告诉那些人,六年内多缴纳的人可以优先交换兵器甲胄之类,不缴纳的人则要被排在后面,你是司货,掌管着夏城的作坊,想治一治这群只有人没有作坊做依靠的人还不简单?狼皮管着西边最多的私兵和最大的封地,你按我说的告诉他,他会站在你一边的。有兵,有坊市,虽是自愿,谁敢不缴?”
说完后,陈健摘下掌管军权的一半玉珏,叫人拿来一截丝绢,写上了一些榆钱儿也看不懂的符号,最后卷好丝绢,用蜂蜡封住后趁热将扳指印在了上面,装进一个木匣中,交到榆钱儿的手中。
“你在夏城的这段时间,新军归你调遣。我留在这,尽快把你的封地建出来,等你明年再来的时候就不一样啦。去吧,趁着秋风未起赶回去,秋种的祭祀不能耽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