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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也好派人迎接!”
正在讲得起兴的李嫣乍一看到长孙音,先是一愣后是一喜,忙不迭朝她跑过来,拉着嫂子来到自己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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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妯娌、姑嫂之间倒是不至于闹什么家务纠纷,但是彼此之间终归亲疏有别,关系也有远近之分。
像是李嫣一向大大咧咧,看着也不难接近。
李建成也不是没想过通过夫人结好九妹,但结果却是碰了一鼻子灰。
李建成的夫人郑观音出身荥阳郑氏,乃是五姓七望中人。
家世显赫门第高贵,本人亦是自幼学礼,待人接物自有手段,绝不弱于长孙音。
按说以她的出身和才具,刻意结好谁,万无不应之理。
可是不知怎得,李嫣就是和这位大嫂相处不来,饶是郑观音使出浑身解数也是难以接近,反倒是长孙音和李嫣亲厚,名为姑嫂相处如同姊妹。
只不过长孙音贵人事忙,整个秦王府的钱粮度支田产管理乃至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家的管教,全都着落于长孙音肩上,哪里像这些贵女这般悠闲。
再说她的身份地位也决定她不能由着心意胡闹,是以并没有参与李嫣这些人的小团体,于集会也很少参加。
李嫣并未因此与嫂嫂生分,反倒更是亲密。
拉着二嫂落座便说个没完,讲的都是徐乐在洛阳城外大破瓦岗军阵斩翟让的武功。
距离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十余日光景,消息总算从中原传到关中。
朝中诸公自有他们的看法,对于这些年轻女子来说,朝政大事跟自己没关系,她们只关心乐郎君是否又出了风头,又立了何等功劳。
长孙音按说是不喜欢谈论这些东西,不过今日倒是好兴致,也参与进来畅谈洛阳军务。
她的见识远在等闲女子之上,所言正是地方,让众女听得不住点头。
说了一阵子军机,长孙音又命同来侍女奉上自己带来的佳酿。
这帮公主、贵女自然都是饮酒的,众人边说边饮,兴致自是越来越高。
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话题自然也不可能全都集中在徐乐一人身上,更不会全都看着李嫣。
往往是三两人之间说些贴己话,说是讲些于天下兴亡无关的闲篇。
杨思这当口逐渐取代李嫣,成为了宴会中的主导者。
她于往来交际一道的本领半是萧后指点半是天生,不知不觉间就能和人拉近关系,把话题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
这些公主不知不觉间,就被杨思牵引着,与她谈着其想要谈的事情,乃至没人注意到李嫣和长孙音是几时从宴席上离开的。
“竟有这等事!乐郎君为我大唐浴血杀敌,大郎不帮忙不说,还在背后放冷箭?
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我必要寻他问个清楚!”
密室内,听得长孙音介绍情形,李嫣粉面通红,一双大眼睛怒张,气鼓鼓的样子既可爱又动人。
别看九娘看着没心没肺,实则生于李家这等高门,又怎会真的全无心机?
她一早就察觉二嫂突然造访必有缘故,随后的种种表现,越发证明自己判断无误。
二嫂此来肯定是有机密要事相商,之前种种不过是掩人耳目。
二嫂有此心,自己就要配合。
杨思也确实冰雪聪明,不枉乐郎君赌上性命搭救。
不过这班姐妹也并非省油的灯,如果耽搁时间太长,势必引起他人怀疑。
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把事情交待清楚。
只不过听到嫂子所说言辞,李嫣还是控制不住发了脾气。
简直岂有此理!如果二嫂所言非虚,自己肯定要找李建成算账!于公于私,他的行止都让人忍无可忍。
以他的所作所为,就该摘了兵符,押回长安治罪!再这么下去,只怕前线的战事都会无可收拾。
由于关山阻隔,对于前线战事的消息所知不多。
哪怕是以李嫣之能,也就是知道徐乐邙山大捷,击破瓦岗大队人马之事,于此中细节就一无所知。
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毕竟李建成麾下有六万精兵,徐乐又有一身绝技。
再加上王世充的兵力,前线差不多是十万对十几万,怎么都不可能输。
可是从长孙音处得来的消息,却是徐乐始终是以八百玄甲骑对阵整个瓦岗军。
李建成坐拥精锐按兵不动,根本没有支援的意思。
这且不说,不光兵马没动,就连粮草也未曾输送。
徐乐和他的人马是在无粮无救兵的情况下,和瓦岗军做殊死搏杀。
天下间哪有这种道理!让人为自己卖命,却连粮食都不曾给,这简直是天理不容。
要知道李家如今已经掌握永丰仓,军粮并不为难。
李建成又是李家嫡长,少了谁的粮草也不会短了他的供给。
自己明明有粮,却不肯给前线厮杀的将士送粮,说起来就算斩了他的头都应该。
他不但不悔改,反过来还要勾结王世充,告徐乐的黑状?
若是此刻李建成就在长安,李嫣马上就会召集外面的一干姐妹打上门去,不管别的也先把李建成痛殴一顿才能出胸中恶气!长孙音此刻神态严肃,语速也很快:“什么时候了,哪里还敢和九妹说笑?
此事千真万确。
至于到底说的是什么,二郎也不曾知晓。
不过从他们鬼祟行止看,肯定是要对乐郎君不利。
二郎如今处境你是知道的,他不是不敢进宫,而是担心进宫之后非但帮不上忙,反倒是适得其反,是以只好请九妹……”“我明白。
此事包在我身上。”
李嫣慨然应诺。
长孙音倒是没那么乐观:“若思大娘在或许还好一些,偏生她又领兵于外。
九娘虽然是陛下爱女,可是此事关系重大,贸然踏入只怕于事无补,反倒是殃及自身。”
“我不怕!”
李嫣回答的斩钉截铁:“我虽然不曾上过战阵,但也不是那些弱不禁风的娇小姐。
乐郎君在洛阳亲冒矢石,我就为他帮点小忙又算得了什么?
阿姊不在也没关系,我去寻母后。”
“阿姑的身子骨……”长孙音连连摇头。
李嫣反过来安抚道:“二嫂放心,我自有分寸。
你且回府去跟二郎说一声,不论如何我也要为乐郎君和玄甲骑讨个公道。”
打发走了长孙音的李嫣,假做无事发生,到宴席前转了一圈,过一阵便以多饮了桂花酿为由,来到后边休息。
有杨思在前敷衍场面,倒也不用担心冷场。
而回到内宅的李嫣立刻命人更衣,脱去自己这身胡服短打,换了一身仕女裙服,随后命令仆从准备马车直奔皇宫。
李渊宠溺子女,窦皇后也差不多少。
尤其是她早年间为李家呕心沥血以至伤了根本,如今百病缠身神倦力怠,就更是期待子女相伴。
李嫣虽然不是窦皇后亲生,但是骨肉情深丝毫不亚于他人,要见母后根本没人敢阻拦,不费吹灰之力便直入寝宫来到母亲身边。
望着她那红扑扑的小脸,窦皇后就知道女儿肯定是不久前才饮了酒。
对于自家女儿轮值做东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心知这种时候前来怕不是探病那么简单,当下轻轻击掌命令宫娥、宦官退下,又轻轻抚着爱女青丝说道:“谁那么大胆子,敢让我大唐公主受委屈?
只管说出来,阿娘为你做主。”
“并非儿臣受委屈,而是我大唐的功臣受了委屈。
母后您可不能不管!”
房间里点着安神檀香,香气弥漫让人昏昏欲睡。
李渊端坐席上,望着面前满头大汗诚惶诚恐的军将。
面上神色如常,心内则转着不知何等念头。
这名来自洛阳的密使虽然得到了李建成的保证,可是天威赫赫谁人敢犯?
望着面前的武德天子,这位素有勇名的将领,此刻却是两股战战遍体生津,一颗心险些从嗓子里跳将出去。
所谓天威,不过如此。
殿内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已然凝固。
李渊不做声,这名军将也不敢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李渊终于发出声音:“王世充让你说这些于大郎,是何用心?”
“末将……臣……臣乃是军汉,只知听命行事,于王公所谋一无所知。”
“是了。
一勇之夫又哪里知道什么大事?
自恃刚勇,以为可以无所顾忌,却不知自己不过是个草芥般的人物。
随便一句话,便稀里糊涂丧了性命,到死都不知自己死在谁人手里,又是因何而死。”
这名军将听的云里雾里,只是隐约觉得话头好像不对。
不容他反应过来,两道人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这名军将身后。
两人身手极为迅捷,锁喉捂嘴,不容这人发出动静,便被拖向殿外。
李渊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冷冷一笑,喃喃自语:“大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