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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武昌之后,这从陕西来的船帮此后行程颇为顺当,凭着大都督府开出的护照,这一路上倒也是通行无阻,这些船上无一例外的满载着湖广土货,只待着返回陕西后便能挣上一笔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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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船上的商家、伙计来说,他们所想的无非就是回到陕西后,能得上几两辛苦钱,而对于船上有些乘客来的说,心中所想的却是其它事情,尤其是随着这船越来越发靠近北方的时候,对于船上的一些乘客来说,却又是心思各异,不知做何念头。
待船一路平安地行至襄阳码头,颇费了一番周折之后,方才再次启程,预备逆丹江而上,进入陕西,但是在登船之时,赵紫玉却诧异的发现了另一件事——陈方南借口同官府打交道,便去了前面的第一条船上。
“这个陈掌柜!”
眉头一皱,赵紫玉想到在郧阳码头上获得的消息——汉军南下之后,这陕鄂之间的防查松懈许多,又岂需要他呆在前船?虽说心下有些疑惑,但是她想了想便也不再说什么。
因为这船家长年在丹江上掌船的关系,所以对这里可谓是颇有经验,一路几乎没和外人打过照面。眼瞧着离陕西越来越近的时候,依着船家的吩咐,他们白日躲在江边山坡湾角中,下半夜越着江面上起了大雾后,各船分散划向江面。
这一天晨曦初现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让陈方南整个大惊失色起来——大少爷坐的那条船竟然没有跟上来。
心下大急的他连忙急声喊道:
“不会出事吧?赶快回头去找!要是大少爷的船寻不着了,你我都没办法跟老爷交差!”
船老大向他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船帮的二当家随想了想道:
“我看不像是出事。是他们主动离开了我们!”
一听这位二当家这般说,陈方的心底更是一阵惊讶。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若不是大少爷要离开,四当家的船又岂会离开?”
船帮二当家的话,让陈方良的骤然变色,难道……难道说大少爷知道了?望着白茫茫的江面,他的心底不由的一紧,心下寻思着,这可怎么办的时候,那边船帮大当家询问他是否出船的时候,他则只是摆了下手,现在大少爷已经离开了,他又能怎么办?
“罢了。罢了,这,许就是天意吧!”
船队昼夜不停,继续沿着丹江向着陕西行进。时近傍晚的时候,就在陈方南于舱内和衣而眠,前方江面突现十几条船。船上的众人顿时大为紧张起来,伙计更是跑进舱内急道:
“二爷,不好,前面碰上了汉军!”
大惊失色的陈方南连声说道:
“不可能!没听说汉军已经打到这里!”
现在明明已经到了陕西了!
他快步走上船头,朝前方张望。前方木船越来越近,那船显然不是汉军的洋桅软帆船,而是这江上常见的船只,而船首处更是有一门数百斤的铁炮。
“是刘麻子!”
突然,有人惊喊一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抵近的船上便有一群人已经跳上船去,手中无不是提着刀拿着枪,那船帮的帮主连连鞠躬道。
“这位爷,这位爷,路过贵境,自然当时孝敬,还请这位代为通传一声……”
不等他说完,上了船的连拉带拽地将陈方南等人带上那般带着铁船。
“刘爷,刘爷……”
被带上船的陈方南连连做鞠,他瞧着面前那满面麻子匪首,甚至都不敢喘出大气儿。只是客气的打个鞠说道。
“小人是陈方南!”
先前去武昌的时候,他曾与刘麻子见过一面,当时还许给了他五千两银子。
“你们家那姓赵的呢?”
“他,他不在这船上啊!大当家的,我看那件事,就,就算了吧……”
就在陈方南想要解释的时候,却听着那边便有喽锣嚷道。
“大当家的,这船上没娘们!”
娘们?什么娘们?难道是大少爷带来的那个女人?
就在陈方南心里这般想着的时候,那边刘麻子的双眼却上一眯,盯着眼前的陈方南和那惶恐不安船帮众人冷冷一笑。
“哼哼,算了……这件事怕不能那般算了,”
是不能算了,有人出银子买这些人的命啊!谁买他不关心,对于刘麻子来说,他唯一关心的事,就是银子!
“来人,全杀了!”
一天很快过去了,从日出到黄昏,已经从丹江转入汉江,准备从汉江回陕西的赵紫玉一直在船头翘首而望,然而江面上始终只有茫茫波涛,虽说两岸山景甚是壮丽,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心情欣赏两岸的景色。
“紫玉,你为何非要走这?”
走出船舱的张妤捷有些不解的询问道。
摇摇头,赵紫玉直接说道:
“我也不知道,从离开武昌之后,我总觉得的有些古怪,可却也说不出来,所以才临时起念,改道从汉江走……”
也许是女人的直沉,从第一次见到陈方南的那天起,她便有种异样的感觉,而在离开襄阳后,那种感觉更浓了,也正因如此,她才出用一百两银子让船家悄悄离开船队,转道从汉江进入陕西,虽说离渭南孝义又远了数百里,可这年头小心些总是没错。
“哦!”
轻应一声,张妤捷又忍不住朝着南方看了一眼,她知道自己这一走,恐怕再也回不了那武昌,回不到那人身边了。
“姐姐又想他了?”
闻言张妤捷呆了半晌,自己是在想他吗?
想着他,她又一次想到那个人待自己的好来,眼帘一眨,那泪水便流了下来,望着江岸的山峰有些痛苦地说:
“是、是我负了他……我怎么能这样……”
可此时纵是再过后悔,却已经晚了……此时内心的恼悔却全都变成了眼泪。
远在数百公里外的长江上,对于第一次踏上蒸汽船的郭嵩焘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让他好奇的,自从那日与曾国藩一别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去岳州城北的汉军大营,而是在岳州城内等了两日后,方才去了长沙,于长沙先是拜见了左宗棠,然后经其的引荐方才见了大都督。
而对于郭嵩焘这位历史上的中国第一位驻个公使,朱宜锋同样是闻名已久,自然也知道先有郭嵩焘的几度登门,曾国藩才终为所动,创办湘军,后又将郭嵩焘于罗致幕中,出谋划策、募捐筹饷,成为曾国藩的得力助手。
对于像郭嵩焘这样的湖湘子弟的投顺,朱宜锋自然是双手赞同,甚至在还未离开长沙的时候,便于心下有了一番定量,想好了他的去处——出任驻外使节,准确的来说是作为派驻到国外的代表,毕竟,无论是英法等国将来的留学生管理,亦或进机器设备的引进,都需要有专人负责,朱宜锋并不想派去一位脑子里只有“之乎则也”的大使到英国去。
在现在的督府之中,没有谁比郭嵩焘更合适,历史上时清政府筹议兴办洋务方略,郭嵩焘慨然命笔,讲自己办洋务的主张和观点写成《条陈海防事宜》上奏。认为将西方强盛归结于船坚炮利是非常错误的,中国如果单纯学习西方兵学“末技”,是不能够起到富国强兵的作用的。只有学习西方的政治和经济,发展中国的工商业才是出路。其也因此名噪朝野,当然那名声更多的是恶名。
但是像这样的能够一眼看到只有学习西方的政治和经济,发展中国的工商业才是出路的读书人,于这个时代又何其之少?
此时,置身于舱中的郭嵩焘并不知道他身边的大都督已经将其去处做好了安排,而只是与其谈论着其“以严刑峻法整顿吏治”的主张,更是畅谈着“吏治崩坏是满清失以民心的根本”,对此,朱宜锋自然表示赞同。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以严刑峻法整顿吏治固然重要,但云仙可曾得洪武帝时,对贪官污吏行以剥皮填草之举,亦又威慑多少人?为何洪武在时,官吏不敢言贪,洪武去后,吏治既刻崩坏?”
“这……”
面对大都督提及的这个问题,郭嵩焘不禁一愣,眉头微微一皱,然后便如实的说道。
“在下不知,不知大都督以为,何至如此?”
朱宜锋当下端起茶杯,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只是随口说道。
“云仙是胸怀大才之士,本督以茶代酒,敬云仙一杯!”
在郭嵩焘不明所以时,朱宜锋又说道。
“本督兴兵反清,所为者,一为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二为恢复天下之太平,为了是还百姓一片朗朗乾坤,这吏治何时为清,本督不知,但以洪武之烈,尚不能令吏治清明,那仅靠以严刑峻法整顿吏治又岂能清明吏治?还百姓一片朗朗乾坤?”
说到此处,朱宜锋又颇有深意的说道。
“今人每每有不解之处,往往欲求问于先贤,先贤亦未曾答之,史书亦未曾载之,如此一来,何以求教?”
大都督的反问,让郭嵩焘连连点头之余,神情越发凝重起来,他只看到了吏治崩坏导致的民心尽失,只以为严刑峻法整顿吏治便能还百姓一片乾坤,可恰如大都督所言那般,剥皮填草悬于衙内尚不止贪,那何以止贪?
“何以求教……”
于唇边反复念着这个词,突然从舱外传来的汽笛声却让他一愣,像是突有所悟似的抬头看着大都督问道。
“大都督,既然是求知史书所不能,那是否可求教于西洋?西洋可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