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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的第一场冬雪降下时,武昌城外的陆军军医学堂,灯光从其西洋式的楼宇窗户处,透过玻璃窗映入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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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军军医学堂可以说是远东第一所西式医学院,其最初建立是为培养军医人才,以满足义军的军事需求,在过去的几年间,这座军医学堂已经成为整个远东规模最大,同样也是最好的医学院。
在这所学校中,有数百名学生在此学习,同样也有来自法国、英国以及普鲁士等国的学者、教授以及医生于此任教。而作为学校中的唯一的一个中国西医教授,伍星联正在学校试验室准备着第二天给学生们上课用的实验材料。
门突然被推开了,一股寒气吹了进来,伍星联抬头一看,是学堂总办,他匆匆的进来,开口便说道。
“星联,督府下了紧急军令,明天,全校所有学员全部前往湘、粤两省,于两省实施防疫!”
“防疫?”
伍星联惊讶的看着总办。
“粤湘两省爆发了一号病!”
一号病是军队中特有的名词,是对鼠疫的代称。
“总办,全部都去?”
“全部都去!”
神情严肃的总办点点头说道。
“所有学员都去,按防疫手册实施防疫隔离,你是学校中唯一的防疫专家,过去咱们的手册针对的是军营,现在针对的是城市、村镇,怎么办?能不能尽快拿出方案来?”
被总办叮视着的伍星联眉头紧锁着,“防疫手册”针对的是军队,这是当初为了应对义军野外行军作战时的传染病频发而制定的。其针对的是军队内部防疫,自然没有考虑到在城市中使用。
“应该没有问题!”
伍星联毫不犹豫的说道。
“其实防疫的核心说白了就是发现,隔离。发现传染源,加以清除,发现病人,加以隔离,对所有接触者进行隔离……”
即便是作为曾于英国就读医学院的伍星联,在第一次接触到义军的“防疫手册”时,也曾为其科学赞叹不已,在过去的一年半之中,他也曾有针对性的对其加以补充。
不过他并不知道,所谓的“防疫手册”最初版本出于汉督之手——那是朱宜锋借鉴了后世的传染病防治理念制定的几个基本规则。
“这就是画地为牢了,那些人可是普通百姓啊!到时候会不会有问题?”
总办有些担心的说道。
“他们是传染源!”
伍星联神情严肃的说道。
“被传染源必须要加以控制,若是把他们当成普通百姓,那么就是对其它百姓的不负责!现在已经发生一个月了,如果不立即采取措施的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府里当然知道,星联,你现在就去见骆参军,这件事由骆参军亲自负责,马车在外面等着你。”
半个小时后,伍星联来到了右参军骆秉章的府中,门房甚至不等他报名,就立即打开了门,显然是已经得到了吩咐。
“伍先生,请坐!”
在骆秉章的书房中,不待伍星联寒喧,骆秉章便示意他坐下:
“我知道伍先生对防疫学颇有心得,因此特意向伍先生请教鼠疫一事,伍先生您知道我是广东人,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公事,对骆某人而言,这可不仅仅只是公事,毕竟死者皆是骆某乡人!若是不能控制此疫,到时候骆某非但上对不起主公之信,恐怕亦再无颜见我粤省乡民!”
听参军这么说,伍星联便感觉到他对此此事的重视,连忙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介绍鼠疫的背景。提起鼠疫,都会联想到黑死病。其实,鼠疫很早就在地球上存在了,历史上一共有两次高峰期。公元6世纪拜占庭发生大鼠疫,几个世纪中估计死亡上亿人。14世纪,在欧洲出现第二次鼠疫高峰,从亚洲传入欧洲的鼠疫造成欧洲大陆起码三分之一的人口死亡,因为死者会出现黑斑,所以得名黑死病。因为此病先在家鼠中流行,然后在人群中流行,所以又叫做鼠疫。中国历来也有鼠疫记载,有“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的民谣。
对此,骆秉章自然听得很专注,在其说完之后又问道:
“那么近年来鼠疫发生情况如何?”
伍星联便又说道:
“近年来国外倒是未闻外国有鼠疫暴发,结合过去数十年间云南屡有爆发鼠役,所以我初步分析这鼠投传入广东,因为我们与云南往来而被带进广东、湖南的。……”
骆秉章的眉头紧皱:
“这么说,这次鼠疫是从云南那边传来的?”
伍星联点点头。
“确实有可能!”
思索片刻,骆秉章又问道:
“鼠疫的病因为何?现在可有办法医冶此疫?”
面对骆秉章期待的眼光,伍星连摇头说道。
“很久以来,人们不知道鼠疫的病源,只知其是由老鼠引起,但究竟为何病引起,却依然不知,所以,目前尚无治疗鼠疫之药物。”
伍星联的回答让骆秉章的刚涌起的些许希望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么说鼠疫根本就是不治之症?”
伍星联点点头答道:
“非但现在还没有治疗鼠疫的有效药物,而是鼠疫这种传染病传播极快,而且死亡率极高,几乎可以用染之必死来形容!”
骆秉章的脸上尽是失望。
“那么鼠疫是怎么传播开的?”
伍星联回答道。
“现有资料表明。它是通过跳蚤在老鼠和老鼠之间,老鼠和人之间来回传播的……”
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骆秉章说道。
“伍先生果然对此有所专长,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控制此疫?”
伍星联连忙说道。
“我以为应该派出派防疫人员,奔赴疫区,按照防疫条令,了解其流行模式和发病源头,以便有针对性的加以控制!”
沉默片刻,骆秉章缓缓的说道。
“必须要千方百计地控制住疫情,此事不仅关系到千百万黎民百姓之生死,还关系到府中将来能否驱逐满鞑,关系到能否光复我汉人江山!”
“什么!”
伍星联惊讶地看着参军大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两者之间的关系。
“伍先生有所不知,若是任由鼠疫流行的话,那么府中即无力北伐,甚至无力应对满清进攻,到那时,所有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我汉人将再陷满虏奴役之中!所以,伍先生,你的责任之重,重若泰山啊!”
整整一夜,伍星联都未能安然入睡,他用了一夜的时间去完善着防疫条令,构思着于城市中推行防疫隔离令可能碰到的问题,在进行这一工作的时候,他总感觉到似泰山般的压力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若防疫不成,我汉人将再陷满虏奴役之中!”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作为一名医生,伍星联非常清楚,鼠疫的杀伤力,他可以摧毁一个国家,令一个王朝陷入崩溃。既然是生长在海外,可是在翻阅明末的史书时,通过对史书上的文字记录,作为医生的伍星联也很清楚,也许明朝就是毁于鼠疫之手。
李自成攻入京城时,京城实际上就是一个大疫之区,数以十万计的百姓死于鼠疫。所以当李自成的队伍杀过来时,能上京城城墙上防守的军人,连一万人都凑不齐。不但是士兵、小贩、雇工大批倒毙,北京城连叫花子都找不到了。到了李自成兵临城下时,北京内城上五个城垛才有一个士兵,而且都是老弱病残,“鸠形鹄面,充数而已”,三月十七日李自成已经到了西直门时,京城还没什么像样的防御,如此李自成自然可以轻易夺下京城。
尽管鼠疫并不是主要因素,但正是灾荒、疫病、战争多重影响下,最终毁灭了汉人的最后一个王朝,令汉人陷入两百余年的异族奴役之中,
在伍星联连夜草拟着防疫令的时候,在陆军军医学堂内同样也是一夜无眠,那些年青的在校军医们,正在为第二天的启程作着准备,等到他们准备好一切已经是凌晨时分了,随后一行近五百名军医,便列着队朝着火车站赶去。
此时火车站尚未投入使用,实际上武昌至长沙的铁路虽然筑通,但却尚未使用,可现在防疫压倒一切的前提下,铁路公司调来了一列列车,以便将他们运往长沙,再从长沙乘蒸汽船前往各地。
在火车站,伍星联又一次见到了骆秉章,除了他还有几名府中的官员。
“放心吧!无论有什么要求,本参军保证满足你!”
在火车站,骆秉章看着伍得联用掷地有声的声音说道。
实际上,就在昨天,他已经以参军府的名义,向地方发出急电,令地方官员必须无条件服从防疫处的命令哈哈。
“请骆参军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
火车就要开走了,伍星联在车上,骆秉章在车下,两人挥手告别,就在这时,骆秉章突然双膝跪地,向着伍星联磕头。被其这么一跪,伍星连顿时被吓到了。
“大人,这是为何?”
骆秉章郑重的说道。
“骆某将天下苍生托付给伍先生了!”
一声凝重的话语传到伍星联的耳中,同样也传到了其它的军医生的耳中,他们每个人都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他们的责任,无不是神情凝重看着那位参军大人。
汽笛声中,列车缓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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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星联,嗯,这是为了纪念在东北大鼠疫发挥着至关重要作用的医学家伍连德,如果没有他,也许东北大鼠疫的死亡人数将不止六万。一位来自南洋的青年,在北国的黑土地上面对人类史上最凶恶的烈性传染病,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拯救了哈尔滨,也拯救了整个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