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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那个雅间,依旧是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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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安雀依旧坐在椅子上,只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之阴沉和沮丧。
“完了……全完了!”
邱掌柜整个人都摊在了宽大的椅子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上滑落,脸上已经被汗水所布满。至于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跌坐着,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犹如死了爹娘般神情呆滞的。
良久洪安雀低声说了句:“洪叔,咱们手里还有多少银子?”
垂手站立在洪安雀身边的洪强低声道:“少爷,就在刚才下面的人刚禀报过,咱们手中的银两只有六百多两了。”
“六百多两,还不少嘛。”洪安雀惨笑一声。
六百多两白银,若是从寻常百姓的角度来看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普通百姓至少要花大半辈子才能够攒下这么多银子,可对于洪安雀和房间里的这些人来说,这点银子还不够他们给明月楼的红牌赎身呢。
定了定神,洪安雀转头问洪强;“洪叔,家里还能不能再提出银子来?哪怕是几万两也行啊。”
洪强苦笑一声:“公子,这些天为了筹集银子,老爷连家里的产业都变卖了不少,实在是筹措不到银子了。”
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但洪安雀依旧不死心的转头对邱掌柜等人道:“你们呢,你们还能筹集到多少银子?”
“我们?”
邱掌柜有气无力的指了指自己,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令人心悸的笑容,不答反问道:“就在前日,老邱我已经将自己的店铺全都押给了别人,你说我还有没有银子?”
洪安雀眉头皱了皱,若是在寻常,红掌柜若是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早就让人给他好看了,只是现在他早就没有计较的心情。
想起这些天父亲洪福通那已经全部变白的头发和家中已经变得空空如也的银库,他的心就如同刀绞一般紧咬着嘴唇,以至于牙齿将嘴唇咬破都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洪安雀突然站了起来低声道:“诸位,这一仗咱们输了。大家先回去吧,改日咱们再聚,商议如何善后的事情。”
说罢,洪安雀就要走出房间。
“不行!”
正当洪安雀走到门口的时候,原本瘫倒在椅子上的邱掌柜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跳了起来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声道:“洪公子,你不能走!”
“嗯!”
被突然拽住了胳膊的洪安雀眼中怒色一闪,不悦的眼神扫在邱掌柜的脸上,“邱掌柜,念在你初犯的份上,若是你现在就放开手,本公子可以不与你计较,否则……”
虽然洪安雀下面的话没说出口,但他的意思却是谁都明白。
“否则如何?”邱掌柜惨笑了一声,大声道:“洪公子,当初你们洪家将我等召集过来,说要罢市。我等也应允了,反正这种事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充其量三五天后官府便会妥协。可这次却不一样,罢市也就算了,反正不过是少做几天生意而已,权当是休息了。
可紧接着您又说带着咱们扫货,将大明皇家商行打垮,咱们也干了,谁让你们洪家是厦门一霸呢,可如今咱们的银子都投到这个无底洞里头了,您却说咱们输了,拍拍屁股就想走,您想过我们怎么办吗?”
“你……”洪安雀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邱掌柜竟然硬气了一会,甚至还敢当众质疑他。
洪安雀的脸上闪过一丝青气,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放手!”
“不放……除非你给我们一个交待!”
“交待……好……本公子就给你一个交待!”洪安雀不怒反笑起来。
“啪……”
只听见一声脆响,邱掌柜胖胖的左脸立刻多出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洪安雀冷笑道:“怎么样,这个交待够了吧!”
“你……你居然打我!”邱掌柜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洪安雀,似乎不敢相信向来风度翩翩的洪家三公子竟然当众动手打人。
“打的就是你这个没有尊卑的蠢货!”既然已经动了手,洪安雀索性又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只听见“啪”的一声,邱掌柜的右脸也多了一个巴掌印,这下两边算是对称了。
“你……”
邱掌柜只觉得一股火苗从心里涌上了脑海,失去理智的他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叫,朝着洪安雀双手这么一搂,抱住了洪安雀后整个身子往前一冲。
“咚……”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洪安雀被重重的扑倒在了地上。
要知道邱掌柜可是个近两百斤的大胖子,洪安雀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样的重量,后脑勺率先着地的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一阵剧痛从后脑勺传遍了整个身体,随后翻了个白眼后整个人很干脆的晕了过去。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首先是洪强率先反映过来,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邱掌柜的衣领一用力,邱掌柜竟然被他硬生生的提了起来,然后洪强随手一甩,邱掌柜整个人后退了几步后撞到了墙上,随后又弹了出来,两腿一软,整个人竟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后洪强并没有理会邱掌柜,他快步走到洪安雀跟前,伸出手指在他的鼻尖探了一下,感受了鼻息后又使劲在他的人中掐了几下,洪安雀这才幽幽醒了过来。
洪安雀醒来后,先是眼珠子转动了几下,随后转了一下脖子,当后脑勺的剧痛传过来时,他立刻回忆起了刚才的遭遇。
从小到大还从未挨过打的洪安雀的眼睛立刻就红了,看着摊在地上还没能站起来的邱掌柜,他的眼中露出了骇人的戾气。
他扫了眼四周,一个箭步冲到了大门旁,用力拿起靠在墙边的那根如成年人手臂般粗的门栓朝着邱掌柜的脑袋立刻就砸了下去。
“砰!”
来不及躲避的邱掌柜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地上,而洪安雀还不肯罢休,举起了门栓又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看着向来以儒雅示人的洪安雀竟然示弱疯狂的挥动着门栓拼命的砸着邱掌柜,周围的人都惊呆了,有心想要劝阻但又没有那个胆子。
不过洪安雀终究是一名文弱的读书人,舞动着十多斤重的门栓用尽全力砸了好几下后,全身的力气便被耗尽。
赶到全身的力气都耗尽后,洪安雀这才扔掉了手中的门栓,杵着腰气站在一旁喘着粗气,而在他的身旁,躺在地上的邱掌柜已经一动不动,一大摊猩红的鲜血从他的脑袋不断流出,形成了一大块的血泊。
直到这时,才有一名平日里与邱掌柜交好的掌柜上前战战兢兢的走到亲掌柜跟前蹲下身子在他的鼻子前探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声惊呼。
“不好了……老邱他没气了!”
“什么……老邱没气了!”
众人一听,再也顾不上别的,纷纷围了上来。一名平日里略通医术的掌柜两根手指搭在邱掌柜的手腕,过了一下后他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悲声道:“老邱去了!”
“什么……老邱真的走了?”
众人闻言大惊,一个个看向了邱迪生,眼中带着惊恐的神情。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就这样被洪安雀活生生的当场打死,这下事情闹大发了。
直到这时,刚从怒火里情形过来的洪安雀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要知道他刚才打死的可不是什么寻常百姓或是被他们称之为贱民的乡下泥腿子,而是一名集市的掌柜。
好吧,区区一个掌柜平日里或许不放在洪安雀的眼里,可放在如今这个环境下事情却不那么简单了。要知道为了响应洪家的号召,这些掌柜们这次全都压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支持他们跟大明皇家商行比拼,现在倒好,银子花光了也就罢了,连人都被自己打死了,这事要是穿了出去,洪家的名声可就要臭大街了,今后还有谁敢跟洪家做生意。
一想到这里,洪安雀就觉得开始心慌起来,别看洪家在厦门貌似横行霸道肆无忌惮,但事实上他们这些大家族的子弟从小就被教育,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譬如那些乡下的泥腿子和普通百姓他们自然是想踩就踩,对那些小本生意的商贾他们也可以欺负一下,但是象邱掌柜这样一心跟着他们走的人却不能这么对待了。
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生意场就象金字塔,洪家固然是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而邱掌柜这些人就是支撑洪家的中层根基,如果失去了这些根基的支持,洪家就算是再牛逼也只能落得轰然倒塌的下场,这就好比皇帝尽管名义上权倾天下,但离开了下面文臣武将支持的话,皇帝也就是个傀儡一样的道理。
“胡说……真是胡说八道!本公子不过是轻轻打了他两下而已,他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好大的胆子,瓷碰都到本公子头上来,你等着,本公子绝不会这么算了的。”
洪安雀一边骂骂咧咧的飞快的小跑着出了大门,一直护着他的洪强看了看洪安雀,又看了看众人,原本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后也跟着消失在了门口……
待到洪安雀走后,众人看着躺在地上的邱掌柜的尸体,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在众人心里弥漫着。
良久,一名瘦小的中年男子猛的一拍桌子恨声道:“洪家也太欺负人了吧,老邱为了帮他把自己的店铺都押给了别人,如今银子赔光了也就罢了,连人都被他打死了,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一名掌柜看了瘦小的男子一眼叹息道,“老葛,我们知道你和老邱的交情好,但你也瞧见了,这可是洪三公子亲自动的手,咱们又能拿他怎么办?就凭咱们几个人难道还能斗得过洪家不成?”
姓葛的掌柜咬着牙道:“我当然知道,若是换做半个月前,我们这些人绑一块也动不了人家半根寒毛,可如今的厦门府是什么形式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吗?洪家狂妄自大,妄图于江宁侯做对,如今他们大部分的家产都变成了那一堆堆赔本的货物,又把江宁侯和夏大人给得罪狠了,洪家还能存在几天都说不准,咱们如今要做的不过是推一把而已。难道诸位就不想挽回一点损失吗?”
一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往哪个看不到底的无底洞里投入的银子,在场的人脸庞都抽搐起来,这可是他们奋斗了大半辈子才挣来的家当,却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损失殆尽,他们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也是刚才邱掌柜为什么会突然变得情绪暴躁,以至于跟洪安雀发生冲突最后却被他失手打死的原因。
一名掌柜猛的一拍大腿:“他娘的,既然洪家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了。老葛,你说怎么办吧?”
“老邱就是前车之鉴,咱们再也不能跟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干了!”
一时间,屋里的众人义愤填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起来……
洪安雀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走后,原本在他面前俯首帖耳的一众掌柜正商议着如何对付他。
心里慌张的他一路心惊胆战的赶回了洪府,只是他刚到家门口下了车,就看到大门外停了七八辆马车,这些马车的前面还插着小旗子,数十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正站在门口看向自己。
洪安雀有些疑惑的问跟在自己后面的洪强问道:“洪叔,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
洪强在这些马车上飞快的扫了一眼,神情凝重的低声道:“看车上的旗子,这些人应该是来自江浙一带的大商贾。”
“江浙来的?”洪安雀一听,心里不禁就是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