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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阴暗的大牢之内,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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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破碎儒衫的李牧歌已然交卷,谢士廷、卢贯中两位文坛泰斗,正在翻阅卷宗。李牧歌是有才学,但能在两个时辰内完成三道春闱试题,也是出乎在场多数人意料的。
李牧歌作文用的是书院常用的台阁体,这种字体艺术性略差,却胜在书写度快,字体端正,除非对自己书法极有信心者,一般都会用这种字体作答。
朱润泽问道,如何?
谢士廷阅罢八股文,道,洞明书院卢院长出题向来刁钻古怪,今年这道考题,却不知道难为死多少考生。八股制艺,难在破题一句,这李秀才以一句“云台二十八将,将将何功,孔门七十二贤,贤贤何德?”直接奠定基调,确实厉害!臣评为上上。
卢院长也道,李公子文章我也读过了,正所谓:雅学绩文,湛深经术,所撰制义,清真雅正,开风气之先,为艺林楷则,臣也评为上上!
等阅完第二场案例研判,谢士廷又给出上上之评价,卢院长也表示附议。三科有两科评为上上,第三场策论,就算再差,得个中中,就算得不到榜,中举应当也不再话下。
谁料,谢士廷读完第三场《论空印案》,却没有作出评价,只是顺手给了卢院长,卢院长原本乐呵的脸忽然凝住,借助灯火,看了许久,才道,这第三场作答嘛,臣不好评判,还请陛下阅示。
朱润泽本来心情不错,结果试卷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距离比较远,却也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不过看三人脸色,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本来谢士廷出这道题,就有些匪夷所思,毕竟是皇帝亲自办的大案,是非曲直,自有后人评论,谢士廷却在江南科考中出题,着实是一种政治冒险。
良久,朱润泽冷冷道,李牧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数落朕的不对?
李牧歌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朝廷六部之中,户部主管户籍、钱粮、税赋,朝廷因一省、一州之过,导致天下户部官员都牵连受害,此非明主所为。
朱润泽气的将卷宗摔到桌子上,一拍桌子,怒道:你是在质疑朕,认为朕是昏君了?
这位皇帝平日看似和蔼,可今日是动了真怒,起怒来,让人不寒而栗,纵是面对通象境的高手,也未曾如此令人心寒。要知道,去年他一口气杀干净户部两万多人,连眉毛都不皱一下的。
李牧歌浑然不惧,今日之言,是草民肺腑之言,也是天下百姓欲言而不敢言,陛下,当日在天香楼,李牧歌便誓要为百姓请命,如今所作,正如初心。
朱润泽指着他道,好一个正如初心!你是要逼朕杀你不成?
李牧歌默然不语。
卢院长也出言劝道,李秀才,同样一件事,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待问题,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你看到的只是陛下杀了两万户部官员,便认为陛下乃嗜杀之人,你却不知,当日若非陛下决断,我大明恐怕已陷入危机之中。所以,不要轻易擅下结论。
听卢院长如此一说,我心中奇怪,难道空印案另有隐情?沈正道之女沈千绫(沈无双)最近以来,一直在京城暗中活动,行踪神秘,却不知是有何缘故。
朱润泽原本极好的心情顿时变得恶劣,转身而去。谢士廷问李牧歌之事,朱润泽却道,你出的好题目!
谢士廷汗如雨下,却不知是不是为了出这道题而后悔。
正要出门,朱润泽回过身,将那柄写着“刚而易折”的扇子拿起,放入李牧歌手中,指了指那四个字,这才离去。
众人走后,李牧歌重获自由,我与张幼谦在天香楼设宴给他压惊,李牧歌心情却不错,我说你竟然丝毫不担心春闱之事?
李牧歌道,前两日入狱,原以为是难逃一死,如今重获自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贵之事?况且,我答卷上所言,措辞虽尖锐了些,却也是良药苦口,我一心报效朝廷,相信皇上不会体会不到我的良苦用心。
吃罢饭已是深夜,我与两人告辞,独自回乌衣巷。
临到巷口,却见徐若男脸色阴沉,冷冰冰盯着我。
若男?我喜道,我等你好几日了。
徐若男也道,我也等了你好几日了。
话音刚落,一道青菱自徐若男袖中射出,带着凌厉的杀意,我连忙一个懒驴打滚,顺势躲了过去。
徐若男一击不中,欺身而上,掌风如雷,冲我胸口袭来。
徐若男武功我是知道,能与武林盟主李名秀一较高下,能在封万里剑下救人且全身而退,若真被她击中,恐怕小命难保。
今日与薛仁凤交手使出那一剑招后,星宿海体内真气制约隐有松动之意,然而此时却不听使唤。我躲闪不及,被徐若男一掌击中胸口。
我本以为小命要完,谁料掌心入体,竟直接冲破窍穴,进入星宿海内。饶是如此,掌风携带威力,仍将我击飞出去。
徐若男来至我身前,眼神清冷,目光中露出一丝狠绝之意。在三生桥,她杀江流帮众人时,曾露出这种眼神。
我说你怎么了,是不是有误会?
徐若男道,误会?苏犹在、苏捕头、苏大人,我本以为你是满腔热血,一身正气的男子汉,却没料到,你这个武林败类,朝廷鹰犬,江湖走狗!
我顿时一阵凌乱,什么情况?生什么事?怎么才五六日不见,徐若男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我说妹子,你听我说……
徐若男怒道,谁是你妹子!我徐若男算是瞎了眼,竟轻易结交你这种卑鄙阴险之人。今日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说罢,举掌便要击下,情急之下,星宿海内真元涌动,一股磅礴之力涌出,我伸手一探,将她左手抓住,徐若男右手又打,又被我另一手握住。
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双手紧扣她双手,徐若男身体被制,张口咬我,我想也不想,张口便吻了上去。
徐若男满是挣扎,却被我紧紧压住。她呜呜说话,我却不肯松开。
一阵剧痛传来,我嘴唇被她咬住,鲜血直流。
两行清泪,从徐若男眼中流出,她渐渐放弃了挣扎。我赶到她体内真气有些紊乱,时有时无,连松开她口,道,你受伤了?
难怪如此,以她武功,本可以轻易杀死我,可却反而被我制住了。
徐若男道,要你管!
我说我不管你,天下谁还能管你?究竟生了什么事?是谁伤的你?
徐若男冷冷道,苏犹在,别在这里假惺惺,你们江湖司与武林盟作的勾当,别说你不知道。
我说这两日是春闱,我一直在江南学宫监考,哪里有空理会这些江湖事?本来我早就找你,有些事情要叮嘱你,结果你又没现身。告诉我,究竟生了什么事?
你真不知道?
我对天誓。
徐若男道,三日前,你派人给我送信,约我们在京口镇相见,说有要事相商,我率神教众人前去,却遭到了武林盟的埋伏。我们神教三十人血战一夜,等冲出来时,只剩下七八人,四大护法也战死两个。
我说那时候我们都被关在学宫之内,哪里能分身去给你送信?我本来还想去找你,你们护法中有一个叫病虎杨隐的,他与外人勾结,绑架了金陵谢家之女,要挑起你们与江南武林的内斗,从而坐收渔利。当时通善寺人多耳杂,所以我才想事后找你,却没有成行。
徐若男脸色才稍微缓和,道,若非病虎杨隐偷袭,我神教又如何能陷入如此境地。
此时她仍被我压在身下,误会消除之后,她神情动人,开口谈吐,呵气如兰,我忍不住心神一荡。
徐若男有所感应,顿时一阵怒意,够了没有,从我身上滚下去!
我连狼狈的起身,走吧。
去哪里?
我家。
徐若男道,如今江南武林各大门派都在追杀我,你不怕我给你惹麻烦?
我说我当然怕,但与麻烦相比,我更怕失去你。
徐若男竟然沉默不语,跟着我回了家。我扶她进屋,准备给她烧些热水洗漱。
她本来就有内伤,这两日守在我家门口,一心要杀我报仇,强自靠着一口气撑着,如今误会消除,刚一躺下,便昏睡过去。
我走过去,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闪动,心中没来由一阵爱惜。
徐若男本是幽冥教主,权势熏天,杀人如麻,行事更是狠辣果断,如今竟在金陵城折戟沉沙,露出她小女人的一面。
如今江南武林都要除之而后快,作为江湖司的负责人,我却将他们眼中的“妖女”收留在家中,接下来又要如何办是好?思索再三,我作出决定,就算与江南武林翻脸,我也要将徐若男保下来。
次日一早,徐若男醒来,身上倦意去了多半,不过气血却仍然很虚弱。我熬了些米粥,喂她服下,才喝两口,她便喷出一口污血。
我关切道,伤势如何?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徐若男道,不碍事,不过若要恢复,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我写个方子,你去抓些药来。说罢,盘膝运气,准备练功。
我说你刚受伤,就不能休息片刻嘛?
徐若男却沉声道,武林盟既然如此有礼貌,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早一日养好伤,便早一日血洗武林盟!
我叹了一口气,千万别惹处女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