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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某人转身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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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楼上早有人,建康通判宁鸿正临窗而坐,好整以暇的看着顶头上司登楼,笑道:“韩大人这就放弃了,可不是你的风格,就不怕铁血相公怪罪?”
韩某人亦选了个临窗桌子坐下,冷哼了一声,“宁通判有这闲心,还不如多关心下你家那位范夫子,可莫要牵扯了宁相公。”
宁鸿笑不出了,尴尬的道:“喝酒喝酒。”
韩某人扯了扯嘴角。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临窗的一个角落里坐了个寻常汉子,神神道道的念叨着,说什么这家伙可不得了,也是个不输那夫子的大才之士,可惜了,终究落了画匠本心,不能成为这一方天地的圣人,比不得汴河之畔的那个圣人,不过也可算贤者。
又叹了句那少年得不到这圣贤,感情做不成春秋霸主,连岳精忠的水准也达不到了,倒是可惜了雷劈不死的天赋。
旋即又道不过还有位夫子,这少年才十几岁,鬼知道他今后还会遇见哪些圣贤,万一再得一个范蠡管仲之流,一样要逆天啊。
可怕,这世界真是可怕。
汉子脚下,有一杆卦旗,上书四字。
相天面地。
抱剑青年脚下不丁不八,盯着头顶水墨纸伞的钟铉,怀中剑如灵蛇阵阵颤抖,发出清脆剑吟声,犀利杀意激扬,风雪骤然杂乱。
钟铉无奈,“你欲拦我?”
抱剑青年摇头,“不拦,杀。”
李汝鱼按剑欲出手,想了想又退到一旁,既然这位先生是位圣贤异人,应不至于渡河这点神迹手段,只怕和汴河畔化草冢一般的圣人,还有更为玄妙的能力。
若抱剑青年真能对这位先生造成威胁,自己再出手不迟。
来建康赴任前,柳隐转达女帝的意思很含糊,让自己看着办,那么这样一位与世无争的圣贤,离开建康做那闲云野鹤,有何不可?
李汝鱼不欲诛圣贤。
抱剑青年漠然的看了一眼退到一旁的李汝鱼,眼神冰冷,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刀一般切割肌肤,似乎欲在杀了钟铉后再杀李汝鱼。
李汝鱼露出一个刻薄笑意,我等着你。
又一道青紫惊雷落下,钟铉头顶的水墨纸伞崩碎,这位画道圣贤默然不做声,挥手间,头顶又起一道水墨纸伞。
极其小巧,仅可容一人。
却有着更为恐怖的拒雷神通,青紫惊雷劈在其上,竟然直接消失不见。
下一刻,天穹雪云转为血红,劈落的青紫惊雷亦转血红。
血红惊雷劈落,那枚小巧纸伞便动荡飘摇,显然也支撑不了多久。
抱剑青年抓住了这短暂的机会。
一步踏出。
身动,则剑出。
天地之间风雪骤停刹那,所有人都震惊的发现,雪花竟然凝滞在了空中刹那,当雪花再次飘舞时,抱剑青年已经站在钟铉身前三米处,手中长剑毫无奇异的刺出。
很是寻常的一剑。
但落武道者眼里,却是大巧若拙的一剑。
钟铉是个读书人,虽然在这方天地里,因为李汝鱼雷劈不死的缘故,使得画道骤然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但他终究只是个读书人。
不懂武道。
对于抱剑青年这大巧若拙的一剑,他看不出太多端倪。
只是心中油然而生警惕感。
手腕一翻,笔豪在身前重重的横了一笔。
竖为剑,横为刀。
水墨流淌成一柄短刀,如有实质,横在钟铉身前,厚重质朴之意压塌了脚下积雪,化为水流,又瞬间被剑意激荡,迸散成水雾。
钟铉和抱剑青年便置身水雾之中,真如那仙人对决欲仙境瑶池,令人心驰神旷。
水墨短刀和抱剑青年的剑相触。
锵!
竟起金属交击声。
水墨短刀竟然于刹那之间迸散,化作无尽水墨气融入风雪里。
长剑依然直指钟铉胸口,绝然而强势,一往无前,哪怕剑前是高山,这剑便是穿山之间,是大海,这剑便是破水之剑。
无可阻挡。
这一剑不快,但内蕴无穷之力。
一力破十会。
和岳平川在夕照山下向元曲递出的那一枪有异曲同工之妙,皆重如山岳,只不过抱剑青年这一剑,多了一丝刺穿一切的锐气。
这是枪和剑的差别。
枪者,百兵之王者,讲究在于一个沉字,是横扫一切的王者之姿。
而剑则是百兵之君,君子之道在于直,是无视眼前一切,一剑刺穿所有魑魅魍魉的坦然快意。
抱剑青年面无表情,杀意如织。
钟铉讶然却不慌,手中笔豪倒转,竟在间不容发的时间里,以白描的手段,寥落几笔勾勒出一条大河,一条水墨凝就的淡青色大河。
大河滔滔。
九曲十八弯之后一泻千里,咆哮,奔涌,跳动着永恒的旋律。
大河之畔,似响起就久远千古声音,似孕育出一个又一个文明,历史的厚重感一丝不遗的凝就在涛涛河水里。
大河是母亲。
是衍生天地文明的根本,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起源地。
万物不可侵!
这一刹那里,无数人仿佛听见了浊浪排空的声音,似从远古传来,看见先人在河畔的赤裸身影,听见巨龙被征服的咆哮,这条大河就如一片天下,是整个历史的文明之渊。
这是一条大河,亦是一条小河,小得只有半尺宽,恍恍然间横亘在抱剑青年和钟铉之间。
酒楼上,韩某人和宁鸿互视一眼,这河……
莫不是黄河!
画笔而起黄河,这位画道圣贤简直就是仙人。
韩某人问身边的梁姓家将,“可挡否?”
梁姓家将满面通红,如女子潮红一般,神魂皆受到动荡,不可思议的道了句不好说。
韩某人笑而摇头。
但愿可挡。
角落里的算命汉子讶然,“搬来了黄河?好大的手笔!”旋即有些意思的笑了,“若这都不能阻那青年一剑,这位贤者还能搬出什么来。”
抱剑青年眼里有河。
心中却只有手中相依为命的剑。
我手中剑直而不折。
他不相信,一枝画笔凭空凝就出水墨虚影的河流,能挡住自己这一剑。
长剑刺入河里。
剑身急剧颤抖,却如孤舟入河,又如大鱼破浪,欲要斩断这一条河流贯穿进那那位圣贤的胸口。
涛声骤急。
大河水流之势越发澎湃,倏然间裂开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