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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朝圣者饶有兴致的问,“什么交易?”
说话间他周身的光变得黯淡了一些,但这并不是他身上的光的强弱变幻,而是那间幽暗狭窄的老屋已经如雾气般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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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眼之间,成默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那片高居于宇宙中的云层之上,云层的四周看不到边界,只能看到被浩瀚的星海所包围。在他目之所及之处,有几轮特别显眼的星云在黑丝绒般的夜空中慢悠悠的旋转。其中一轮仿佛彩色的巧克力豆所组成的龙卷风平面图,在南面天空熠熠生辉;在巧克力豆龙卷风的右侧有团粉红色的云雾状星云,好似在黑夜中翻滚的炫彩纱雾;还有一团像是玫瑰花般的星云,只是那颜色鲜艳的像是正在起化学反应的金属,成默仿佛看见了造物主的玫瑰绽放在无月的仲夏之夜。
而朝圣者轻灵的悬浮在一道黑白光轮之下,那光轮像是黑白色的土星,完完全全就是黑洞的模样。屹立于半空的朝圣者洁白的光羽之翅染上些许星云美轮美奂的色彩,头顶着半轮黑洞,给人一种神祇降临之感。
在宇宙氛围的烘托下,在星云与黑洞的映照中,朝圣者展现出了令人想要顶礼膜拜的、不朽的姿态。
就连成默都不由自己的心生莫名的敬畏,就像眼前这个“神”主宰着宇宙万物世间生灵。然而他却在考虑着“弑神”,这种想一下就会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的僭越之事,就像是一只蚂蚁在思考该如何杀死大象……
真是可笑又幼稚。
成默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气吐了出来,平静的说道:“我想用‘重生’交换去六年前看看的机会。我想看看我父亲写的那本人类起源。》”
这缺乏语调的平静之下,所掩盖的是澎湃的能量正沿着被他留在迷宫中的“七罪宗”从雅典娜那里直接传输进他的体内,这汹涌的能量正撕扯着他经络,如狂暴的电流鞭挞着他的身体。
朝圣者摇了摇头说:“代价不够,我的孩子。”他淡淡的说,“你不能用你决定放弃的东西,从我这里拿走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朝圣者的回答让成默心中略有些失望,内心又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豪,他的父亲果然是个牛逼到了极点的男人。转念他又心生忧虑,父亲那样的人都死在了星门的“上帝之杖”的攻击之下,他就算继承了“黑死病”,又能改变什么吗?
他真该做这种几乎没有成功可能的事情?
这不是明智之举。
“最好尼布甲尼撒愿意把乌洛波洛斯还给我,如果他愿意还给我,说明还有戏。如果他不愿意还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能比面对死亡更轻松?”
成默脊柱两侧的光蛇正疯狂的颤抖,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注满沸水的气球,整個身体都快要被能量撑爆了。可距离一个“绝对零度”和一个“瞬移”还差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却是炼狱般折磨。幸好身体的疼痛与心理的疼痛相比不值一提。
他紧咬牙关,压抑住想要吼叫的渴望,假装平心静气的说:“既然如此,能否请您把我的乌洛波洛斯还给我。”随即他又低下了头,掩饰了下正在颤抖的面颊,“我知道它在您的手中。对您来说它也许无足轻重,但对我来说它至关重要。”
“你是说这个。”朝圣者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到异样,向成默摊开了右手,宽大的手掌掌心一阵波光闪动,凭空跳出了他那块电子表形态的乌洛波洛斯。
“是的。”成默知道自己的表演完美无缺,他确实是个好演员。现在他还差一个“瞬移”,就将展开向死而生的冒险,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刺激的事情了。
“你拿什么东西来交换?”朝圣者淡淡的说,“我这个人只做公平的交易。”
成默滚动了一下喉咙,吞咽下去一口唾液,像是咽下了一块烧红的煤炭,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朝圣者手中的乌洛波洛斯,像是感应到了某种神秘的链接,大脑中快要四分五裂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能量的传输似乎也快了一些些。
但距离存够“瞬移”的能量还差那么一点点。
“拿什么东西交换?”他半真半假用迷茫的语气回答,表情呀呈现出一种思考的状态。他的大脑也是真的在思考,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了那个“心脏病”基本痊愈的夏日午后,他沿着长街奔跑,一直跑到了江边,然后吹着河风在烈日下狂奔到直到精疲力竭。他还想起了便利店的“樱桃味可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樱桃味可乐”就在星城的大街小巷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在意樱桃味的可乐不见了,除了他。
“如果我死了,应该不会像樱桃味可乐那般悄无声息。至少老师和小鹿会记得我。”他又回想起了和沈老师去墓园的那个下午,细雨霏霏,松柏青翠,埋在那里能够遥看岳麓山,确实是风水宝地。
灼热的能量正沿着血管快速向全身蔓延,血液变成了滚烫的开水,让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像是泡在了沸腾的水中,他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煮熟了一般,大脑都变得混沌。他感觉到了身体快要到达承载的极限。
“没必要做这么危险的抉择,还必须在忍耐。必须搞清楚尼布甲尼撒的想法。不要硬刚。蚂蚁凭什么和大象对抗?”
“可我的时间有限。”
“时间有限更需要稳妥的下注。”
“不梭哈根本翻不了本。”
“梭哈只会让你更快的一败涂地你要想想,你不是一个人,你身上寄托着这么多人的希望”
成默汗出如浆,这一瞬,不知该何去何从。恍惚间,他仿佛听见谢旻韫在对他说:
“历史上那么多翻天覆地的变革中,有人只想苟且偷生,有人会认为时机未到,有人希望水到渠成。
这些人从来改变不了历史。
改变历史的是那些不去想做不做的到,只是不遗余力去做的人。
只管去做,要不然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得打破这镣铐,就得掀翻这世道。他知道自己必须得更无情更决绝,要抛弃所有的负面情绪,要从无穷无尽的回忆中走出来。要停止回顾那因为失去而产生的痛苦,那些他们给予他的爱,并不是包袱。而是救赎。
所以他必须要放下。
必须要。
亡命之徒无路可退。
他又滚动了一下喉头,凝视着自己的乌洛波洛斯,像是在望梅止渴。在能量终于达到要求时,他沉沉的说出了出人意料的一句话,“我用我的生命作为交换。”
朝圣者也相当诧异,“你的命?”
这正是成默所期待的效果。他点了点头,看向了朝圣者诚恳的说道:“对,我的命”
话未落音,成默的周身忽然间爆发出透明的亮晶晶的光斑,那些撒在朝圣者光羽上的七彩流光,瞬间变成了涂抹在闪耀白羽上的凝固油彩,就连脚下软绵绵的云朵也变成了坚硬的金属状,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如同涌动的浪涛。就连浮在半空中的朝圣者也像是封冻了般,纹丝不动的杵在了原处,像是个巨大雕塑,应该说是神像。
所有的一切都被冻结住了。
成默消失在云层之上,像是扑火的飞蛾,投身于被冰封冻的亮光之中,以近乎自杀似的方式将手中的“七罪宗”,刺向朝圣者发着圣洁光晕的面门。
出其不意的机会只有一次,把握的住就单车变摩托,不对,应该是单车变法拉利,把握不住也就一劳永逸,直接躺平。
手中的光剑已经破开了如迷雾笼罩在朝圣者脸上的柔和光芒,他看见了头戴荆棘王冠脸罩金色鸟嘴面具的面孔。和他所见过的那些诡异、凶悍令人不寒而栗的鸟嘴面具不一样,这张镶嵌着金色金属线条的鸟嘴面具不仅具有破败和颓废的美感,同时它也有威严而傲慢的美。那凛冽的庄严肃穆,和进入神庙时,屹立于黑暗中的路西法神像如出一辙。
成默心想,也许令朝圣者显得如同神祇的,并不仅仅是这张面具,还有那一对宽大明亮的光羽、如宇宙般般宏伟的星光法袍、能够穿透时间的沧桑,以及那顶刺入血肉的荆棘王冠
他注视着朝圣者,就像注视着宇宙,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在脑海中大喝:“雅典娜。”
朝圣者背后那一片白光中凭空出现了一道黑线,那黑线如活眼般缓缓张开,绽放出一轮黑色的如瞳孔般的空洞,这空洞和朝圣者头顶那遥远极了的黑洞相映成趣,营造出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法则:奥卡姆剃刀。”
雅典娜人未至,刀先至。
颀长的柏修斯之剑穿越了时空,直抵朝圣者的后背。
与此同时,成默的“七罪宗”如刺破浓雾的激光,穿过了朝圣者戴着鸟嘴面具的头部,如同从空气中掠过。
成默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他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也不见朝圣者如何动,就有一道如利剑般的金色圣光斜着从天而降,破开了冰冻的空气,穿过了他的胸膛,将他定在了半空之中,像是用牙签把一只蚂蚁钉在了墙壁上。
这一刻,他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象,这些明亮的幻象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在运动。朝圣者的弹指,金色圣光慢慢的深入他胸膛从后背突了起来,雅典娜的柏修斯之剑从缓缓的探出了幽深的瞳孔黑洞。
极为缓慢的速度演绎出了激越与死亡,圣光与刀光迸发出了凯旋与挑战。
他拼尽全力继续用“绝对零度”尝试限制朝圣者的行动,并不管不顾的控制着“七罪宗”,向着朝圣者的胸口激射,试图吸引朝圣者的注意力。
眼下,所有的希望都在雅典娜身上。他心想,然而下一秒,时间就在他眼前完全停滞了,随后开始倒带。
那把无往不利的柏修斯还没有触碰到朝圣者的后背,就开始不紧不慢的朝着地漏般的黑色空洞中收缩。并且那黑洞也在慢慢合拢,逐渐退化成了一道裂隙。接着成默看到了自己的“七罪宗”从朝圣者的头颅中退了出来,他的身影也出现在视野之中,倒退,落地,站回了地面。
他凝视着这回放的画面就像在沙漠中看到令人绝望的海市蜃楼。
搏一把单车变摩托的想法不过是黄粱一梦。
他的思维开始不连贯,朝圣者的强大叫他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那快要退成一条线的黑色裂隙再次猛的张开,一簇星云般的流光从中窜了出来,朝圣者像是被点燃的火炬,银河般的碎屑之光冲天而起,高高的向着繁星点点的宇宙深处腾起。整个空间都在剧烈摇晃,刚刚还坚硬如铁的云层,此际如波涛般开始翻涌。云层四周的星云加速了旋转,五颜六色的光向着四周膨胀。
那道瞳孔般的黑洞也在快速旋转,雅典娜的柏修斯再一次探了出来,她整个的影像也像是在黑暗中闪动的光点,快要凝聚成实体。
那如焰火灰烬飘飞与宇宙中的光点,又重新凝聚成了朝圣者的身体,他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高居于天空之上的真正黑洞爆发出炫目的光,成默看到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流水般向着那黑色的无底洞中流去,像是被水稀释点染料,包括包裹着雅典娜的那个黑色瞳孔。
“尼布甲尼撒,想要杀他,就得先杀掉我!”
雅典娜的声音从中传了过来,如同十几万光年传递过来的遥远信号。
朝圣者轻轻叹息了一声。
此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柔和的白光。
这光里只剩下了他和朝圣者。
眼前的一幕实在过于壮观和诡异,成默忘记了攻击,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深陷入了某种幻觉,他完全被此刻华丽又恐怖的景象惊呆了。
朝圣者凌空走到了被金色圣光贯穿了的成默面前,他扬着那张戴着鸟嘴面具的脸说道:“太冲动了,孩子。人类的幼稚之处就在于,从不反省自己的痛苦来源,想要获取更多。”
成默这才想起自己身受重伤,他猛烈的咳嗽,血雾四溅,潮水般的窒息感扑面而来,他想要在脑海里联系雅典娜,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了。他收回了七罪宗,抓住那道穿过他身体的金色圣光,勉强喘息了几下,发出“呵呵”的笑声,那笑声沙哑的就像收音机发出的电磁干扰声,刺耳又难听。
“有个大文豪…说过,我们…要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过,这句话…迟早会…应验。所以…为什么…不能是…今天?更何况能能杀死你…就赚了,就算杀杀不死你,反正你你也很可能不会杀了我的那我…也不也亏咳咳.咳”他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扬着满脸是血的面庞冲着朝圣者微笑,“对不对?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