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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祭在援夕月末,腊祭后本该是朝廷官府封衙的日子,奈何秦国大兵压境,诸衙皆不得休息。
www.biquge001.com昨日刚刚完成腊祭的熊荆也是如此,国事、家事、私事,三方面的事情这几天全纠缠在一起,使他疲于应付,而与秦国的火炮交易,更是焦头烂额。
昨日腊祭完飨宴时,熊荆说起火炮交易一事,群臣当时个个目瞪口呆,大王竟然把国之重器火炮‘交易’(实际就是送)给秦人了。好在淖狡出面作证说那些火炮存在问题,抽样试射表示寿命最长的一门也不过四十一发,根本不成战力。
淖狡这样解释,群臣中依然有人反驳,火炮形似铜钟,若生铁火炮不可久用,秦人大可用青铜另行铸炮,好在此人之言当场被工尹刀驳斥,声称秦人铸造不出火炮。工尹刀此言既出,大部分群臣没有再表示异议。
周人东迁,秦人方才立国。秦地没有铜矿,也和楚国早期一样不重周礼,此时秦国青铜器风格似周人,但器型都很小,而且多是明器。到春秋晚期情况不见好转,反而更劣,青铜礼器型体更小,工艺更加粗鄙,形制也变得极为简陋。
到了战国,战国中期秦国国力强盛,然而重视周礼的时期已经过去,青铜器开始实用化。青铜礼器开始被鍪、蒜头壶、茧形壶以及陶器取代,秦墓中陪葬青铜器、尤其是青铜鼎仍然少见,三鼎(即鼎列)以上的陪葬明器绝无仅有。
秦人立国起就不重周礼,楚国立国也不重周礼,而后才渐渐重视,加之境内有铜矿,铜器形制、数量、技艺皆优于列国,失蜡法更是独步天下。在对青铜器铸造有所了解又见过火炮模样的群臣看来,即便秦人战国起重视周礼,也铸不出青铜炮。
青铜器商周交替时期、西周前期技艺最高,所铸青铜器形制极大、用范最多。这时候铸造技术主要采用浑铸法、绝少有使用垫片,纹饰一范一制,整个青铜器一体铸造。
等到了春秋,从春秋中后期开始,分铸法取代了浑铸法,成为技术主流;会在器物表面留下痕迹的垫片大量使用;外表的纹饰不再一范一制,而使用专门的印模,通过印模在泥范上压出印记或直接在泥范上使用印模。进入战国,青铜器形制变得更小,而且重于表面,错金镶银,花纹繁盛,看上起花团锦簇,实际上铸造技术已不如春秋,更不论商周。
火炮不能分铸,也不需要在火炮表面错金镶银。铸炮需要采用商周、春秋之前的浑铸工艺,必须精确控制炮璧的厚度,保持铸璧的平整。以群臣对秦国铸造技术的认知,长度超过一丈的火炮秦人还真铸不出来。造府的判断则是,秦人最多铸出小炮,绝对铸不出大炮。
淖狡、工尹刀等人的解围让熊荆松了口气,这件事虽然不违楚律,可只是字面上不违楚律,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不能将火炮交予秦国。昨日晚宴时群臣沉默只是短暂的沉默,今天早上大楚新闻一登载秦人也将有火炮,立即激起轩然大波。熊荆把淖狡、昭黍等人召至正寝,问的就是此事。
“钜铁府乃王廷所有,焉能交予正朝?”听完两人之言,熊荆很是不悦。“王廷并未触及楚律。”
“王廷虽未触及楚律,然火炮乃我楚国重器,岂能交予秦人?芈女公子之事乃因其书与秦王,言可助楚秦盟好,不然正朝亦不会以赢南为王后……”昭黍幽幽说道。
此时熊启家眷、芈仞等人还在白宜府邸,昨日熊荆言及火炮交易,群臣第一反应就是大王故意如此。大王烧毁婚服,又与芈女公子私奔,种种迹象表明大王是极为不满意这场婚姻的。昨日又传太后以芈女公子之媵伤及赢南之故,不允芈女公子嫁入王宫,诸人更关注寝宫之事。
朝臣往那方面想,熊荆却没有此意。他道:“以炮易人数日前已行之,与芈玹无关。此前正朝未言火炮之禁,寡人予秦人假炮,此有何不可?昨日寡人已诺,师旅士卒若有失,全由王廷赔偿;若阵而败北,寡人之罪……”
诸事烦忧,熊荆的脾气变得很不好,正朝想接管钜铁府是不可能的,他最多同意他们派出监督人员进入钜铁府,严查钜铁府武器的去向。他此刻再度重复自己昨日宴上声明时,寝外突然有人大叫:“我欲见大王!我欲见大王……”,接着便传来阵阵鼓声。
“何人喧哗!”熊荆面色一凛,寿郢时路鼓连连被人敲破,没想到西迁纪郢又有人敲路鼓。
“禀、禀大王,假君逯杲求见。”一个寺人匆匆上阶,奔至堂内禀报。
“假君逯杲?”莫名其妙的人,熊荆对此人没有半点印象,哪怕当年同是兰台宫学生。
“其人曾想出攻城新法,而今为作战司谋士。”淖狡眉头一皱,他记得已经让逯杲回去了,他怎么来这里闹。“为知秦人攻楚还是攻齐,臣准他遍阅讯文,以定敌踪。昨日王命既下,今晨已嘱其返府。”
“那他为何来此喧哗?”熊荆闻言更加不悦,寝外的鼓声越来越急。
“臣、臣……”淖狡也不知道逯杲来这里闹什么,他对着熊荆一揖,快步出堂下阶。
逯杲正在奋力击鼓。虽然郦且告诉他知彼司早就在侦查炮车去向,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对的。知彼司只是知彼司,他们并不了解火炮,更不要说他们从未见过的炮车。他找不到淖狡、又找不到勿畀我,只能来路门求见熊荆。
假君也是封君,穿的是大夫穿的素裳而非士的玄、黄、杂裳,然而几日来的邋遢让素裳变成了黄裳,加上熊荆正在召见诸敖,甲士当即把人拦下。逯杲不得不一边大喊一边击鼓。大军已经拔营西进,他务要争分夺秒见到熊荆和淖狡,请求大军停止前进。
淖狡出路门见到他正要发怒,逯杲抢先喊道:“请府尹速令大军止行!”
“为何止行?”淖狡瞪着他。“你可知这是何地?此乃王宫正寝!”
“臣正想求见大王,以令大军止行。”逯杲笑道。
“王命已下,大军已行,怎可反复?!”淖狡怒容不改。“你且速离,不然大王必罪!”
“逯杲甘愿领罪,只求大王、府尹听臣一言。”逯杲忽然拜道:“秦人得我火炮,所攻之处必用火炮,故寻炮车车辙便可知秦人欲攻何处。”
“知彼司已寻炮车车辙,然东郡连日大雪……”淖狡的说辞和郦且一样。
“此误也!”逯杲急道。“炮车车辙不同重车车辙,炮车车轮有防滑之细纹,便是大雪所覆,亦可寻得。东郡连日大雪,方城连日大雪否?李信军已入方城,斥骑可见炮车车辙否……”
逯杲是亲自推过炮车的。各国道路都有辙轨,因此炮车的轮距与重车、马车完全相同。但炮车毕竟是炮车,用的不是木轮而是铁轮。车轮宽,轮面还有用以防滑的凸起交错斜纹。只要炮车走过的地方,路面就会被压出这种斜纹。知彼司注意炮车,仅仅注意车辙之深浅,根本不会、也不知分辩轮纹。
淖狡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他返回正寝的时候把逯杲带了进来。“禀告大王,逯杲或可以炮车车辙之轮纹知秦人欲攻何处?”
此时熊荆正在昭黍商议其他事情,淖狡出去把寝外大喊击鼓之人带了进来。他面色不愉的扫了逯杲一眼,道:“郦且为何不知?速召郦且。”
任人唯亲、按部就班是楚国定律,逯杲身为作战司的谋士越过郦且在寝外击鼓,这点让熊荆很不认可。再看逯杲整个人,一副离经叛道味道。
“大王何以重郦且而不重臣之计?”提到郦且逯杲就有些不高兴。“臣正因郦且所阻,无奈下只能于寝外呼喊击鼓,此事关乎楚国社稷、天下安危,臣不得不如此。”
“大王,其计或可行也。”淖狡忙道。“我予秦人火炮,秦人用之。火炮所向即秦人所攻之向,而今只要令斥骑遍寻炮车车辙即可知秦人攻伐之虚实。”
淖狡之言让熊荆有些惊讶。他又打量了逯杲一眼,追踪炮车确实是一个办法,可是,“若秦人得我火炮,尽数运往咸阳……,若何?”
“大王误矣!”逯杲大声道:“我军攻城拔邑,数胜秦军,皆在火炮。秦人若是攻我,何不用之?难道秦人还想再败?秦人若攻齐国,齐国甲士五十万,地方千里,若不能三月亡齐,我必救之。我若是卫缭,必以大王所予火炮攻齐。火炮一鸣,齐军皆溃,齐军一溃,秦军兵至临淄城下,以我火炮攻城之法攻城,齐必亡也。”
“请大王勿听其言。”谒者去召郦且,刚才听闻路门传出鼓声,郦且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谁在击鼓。他带着甲士本想把逯杲抓回去,还是晚了一步。
“车辙之事,知彼司早知也。”郦且在堂外远远喊了一句,入堂对熊荆揖礼后再道:“然东郡、河南地连日大雪,车辙皆覆,不见其踪。”
“炮车之轮皆有凸纹,寻其纹而非寻其辙也。”逯杲不服气的道。
“若不见其纹而淮水冰封,若之何?”郦且斥道,他再度揖向熊荆。“大王,秦军输运之车数以万计,欲寻其纹需数日之久,彼时淮水封矣。齐国非我国,岂能为齐国行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