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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楚军火炮相比,这些生铁炮造的是又粗又重,只有十二斤炮的内径,却有三十二斤炮的体重。
www.83kxs.com炮重意味着膛壁厚实,然而生铁中硫含量的超标使得炮膛再厚实也没用,这是钜铁府数次试验才造出的炮管,寿命极短,非常容易炸膛。
秦军忽然得到火炮,只在交易的时候做了几次试射,之后除几门留在少府作样品仿制外,其余三十门都调入王翦军中,其中的十门由挽马拖曳着带到了临淄。火炮是国之重器,这种调入只是协助的意思,火炮并不归在王翦麾下而直接隶属少府,指挥这支部队的将领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屠睢。
圉奋与王贲等人见礼的时候,屠睢的部下仲敢已将火炮在申门一里半外放列,选择这个位置是因为顾虑城内的投石机。他显然多虑了,王城内的齐人仓皇慌乱,他们唯一的举动是在田扬的指挥下堵塞门道,直到一切就绪准备发炮,也不见城内扔一颗石弹出来。
“禀先生、大工师,巫器可射也。”仲敢对上前的毋忌和叶隧禀告。此前亚里士多德四世对楚军炮兵的详细观察积累了第一手资料,两国交易时秦国方面由他和墨家工师一起验收试射,现在他正在王翦军中,毋忌与叶隧跟随仲敢来到临淄城下。
“药在后,弹在前?”毋忌问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这是生手最容易出现的问题。
“然。”仲敢点头,他不待毋忌追问,又道:“其余诸事皆依先生大工师所言。”
火炮到手,针对发射过程中的种种错误,亚里士多德四世、墨家工师一起协商,制定了几条准则,彼时也有火炮炸膛,但基本被认为是操作错误导致。仲敢前来请示,毋忌和咳嗽不止的叶隧相视后,毋忌说道:“先射一门。”
“唯。”毋忌没说试射,但试射的概念很容易理解。投石机大规模抛射也要试射,可惜这些火炮炮架完全焊死,并不能在炮架上微调射击角度。
“射一门!”仲敢对前面的炮手工师命令道。
“校尉有命,射一门!”军吏对着其中一门火炮喊道。长途奔袭并没有使炮手疲惫,即将用火炮轰击齐国王城,这让工师以及炮手感到兴奋。
“射——!”年长的工师拖长调子,点火后刺眼的火光在火门闪现,冒出浓浓的灰烟。‘轰’的一声,两倍装药的药包在速燃中爆炸,炮膛增加几丝微小裂纹的同时,炮弹被火药气体猛推了出去。
“巫器?!”炮弹好像打在圉奋身上,他吓了一跳,他从不知道秦军也有了巫器。
同一记炮声也把城头的齐军士卒吓了一大跳,他们对火炮的认知和畏惧不下于秦人,秦军竟然有楚人才有的火炮,这城还怎么守?正朝中正在哀叹的大夫闻声也浑身一抖,前一刻听闻秦人有火炮还是在讯文上,一转眼这就变成现实,炮声就鸣响于王城之外。
“此楚人欲亡我齐国也!”平原君大夫田轩跪地对王座上田建顿首大拜,“臣请大王请罪于秦,以存社稷。”
“大谬!”田轩此时提议投降,顿时惹来其余大夫的反对,一向亲秦疏楚的田楸出声大喝。“秦人非楚人,大王请罪于秦,社稷岂能存之?!我等城邑皆成秦之郡县也!”
社稷那是虚的,城邑才是实在的,田楸仅此一言就说的在场大夫连连点头,诸人都有与秦人死拼到底的气势。
“秦人远来,仓促未稳,我军十五万人昨日已至平陵,距临淄百五十里也。”安平君田故也道。“此二三日之事,我等坚守二三日,必能……”
“速速堵塞门道!速速堵塞门道……”都大夫田扬叫声未绝奔入了正朝,他一进来就道:“秦人以火炮击我城门,请大王允宫中寺人竖子掘土以塞。”
“诺。”不待群臣看来,田建便大喊一声诺。他实际极为恐慌,然而群臣面前他务必要保持国君的威严,故而板着脸,压抑着颤抖的身体苦撑。然而这时城外又传来一记炮声,他再也坐不住,身子一侧,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万岁!万岁!大秦万岁!!”炮声响起,得知己军也有巫器的秦军士卒不约而同呼喊。呼声海啸一样传遍整个临淄,城内的庶民惊慌中乱窜,城头一些齐卒丢弃兵甲想要逃走。
“万岁!万岁!大秦万岁!!万岁!万岁!大秦万岁……”上兵伐谋,其次伐交。秦军这一次伐交取得了难以估量的效果,站在城墙上的牟种听闻这种呼声又禁不住发抖,可理智告诉他一定要想办法压制住秦人的气势,不然齐国真就亡了。
‘轰、轰……’城下对准申门的火炮开始齐射,数轮后最先试射的那门突然炸膛。牟种见此全身一凛,他大喊道:“火炮假也!火炮假也!秦人火炮假也!”
“喊!速喊!”亢奋状态的牟种指着城上的齐卒命令:“大喊!加疾也!秦人火炮假也!!”
炮声轰鸣,六百米的距离对于两倍装药来说还是太远,只有少数炮弹击中了城门。荆弩发射的石弹初速难以超过八十米每秒,火炮哪怕是减装药,初速也超过两百米每秒。炮弹只要命中城门,城门就是一个破洞,城门后方的悬门巨震的同时出现道道裂纹。
田扬虽然命人堵塞门道,门道里全是大夫们丢弃的车驾,砖石夯土根本运不出去。申门司马只能先命人将那些车轴断裂的马车先拖出城门道,然后再把砖石木料运入。这也是秦军选取申门的原因,齐人要想堵塞申门势必要先清理车驾,清理完才能堵塞。等他们清理完,悬门早已经被己方击破了。
“射——、射——、”火炮炸膛非同小可,生铁碎片横扫下,周围的工师炮手非死即伤,最近的一个工师被碎片削去半个脑袋,血液和脑浆混杂着撒了一地,让人不敢直视。其余火炮的工师炮手心中惴惴,谁也不知下一个是不是自己。仲敢顾不了这么多,如果火炮不能轰开申门,那没有攻城器具的己军只能等王翦的大军,那时候就晚了。
‘轰——!’仲敢的严令下,火炮继续轰鸣,一发炮弹直接打在申门正门上,城门破碎一片,后方的悬门也被打的个大响,嗡嗡声回荡在城门道内。
毋忌和叶隧早站在火炮身后四十步外,这算是一个安全距离。火炮炸膛时两人不由自主对视了一眼。都是聪明人,此前炸膛有一些是操作失误,更多的原因却是火炮本身所致。
毋忌见过楚军炮手使用火炮,从未见过炸膛。可知道归知道,即便知道,事情也只能藏在心里。叶隧是少府大工师,他虽然不熟悉火炮,但火炮炸膛接二连三,以匠人的直觉,他也大致猜到了这批火炮的问题。若非如此,荆人岂能将此国之重器交予大秦?
此刻两人对视,双方都看到在对方心里的忧惧,尤其是叶隧。火炮越炸越少,到时候大王肯定要少府铸造。叶隧仔细检查过每一门炮的炮膛,那绝对不是铸造出来的,铸造不可能那么光滑密实,铸造必然会在青铜器的表面造成一些透气的气孔;
同时也不可能铸得那么圆,铸造的模范乃是泥制。泥模因为干燥不均,表面凹凸不平。这种凹凸会铸造时会传到器物表面,所以铸造去模后必须打磨。这个问题白狄大人带到咸阳的那些白狄工匠也不能解决,叶隧见过他们的技艺,他们也是泥模铸造。
铸不到原来的样子是一个问题,估计也铸不出原来的大小——这些火炮重达六千秦斤,此前周人铸造的九鼎也不及三千秦斤。这可不是章台宫前那十二个五丈高、重千石的金人,金人就是个样子,火炮像钟,而钟是讲究音色。
火炮亦是如此,火炮最重要的坚固耐用,要想铸出一个长逾一丈,内带圆腔,重达六千秦斤的铜‘钟’,叶隧认为少府没有这个技艺。
他的判断基本准确,实际上一千八百年后的十六世纪,也就是在西历1600年以前,明军也很少有超过一千斤(600公斤)的火炮,多数在五百斤以下,直到红夷大炮传入,才在传教士的指导下铸出重达两三千斤的红夷大炮。
若说千斤以上的大炮明军不需要,又或者像戚继光说的,‘旧有大将军发熕等器,体重千余斤,身长难移……一发之后,再不敢入药,又必直起,非数十人莫举’,又或(大型佛郎机)‘如用之舟中,恐大力坐损船身铸时减口一寸,则身分俱减’,是因为火炮太过沉重,威力过大,所以不用,那就错了。
明朝前期火炮铜铁皆有,但戚继光要求大型佛郎机‘母铳铜铁不拘,子铳必用熟铁’,毕懋康也在《军器图说》里强调,火炮‘必练极精熟铁打成’,以至于明朝后期的重型火炮,如叶公炮、威远炮、灭虏炮,乃至轻型火炮如迅雷炮、地雷连炮全都由熟铁锻打而成。
因为铸造出来的火炮不好才‘舍铸务锻’,一旦西式铸造法传入,孙元化又‘舍锻为铸’,亲自铸造起了红夷大炮。明朝如此,先秦亦如然,并且先秦铸炮的问题比一千多年后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