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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传到熊荆耳中当时一口茶喷了出来,然而冷静分析以后,这确实是一个可靠并且便利的设计。
www.kmwx.net大冬天不说没有河流,就是有河流也要掘冰三尺,还要用上抽水机、水车才能满足全军热饭所需要的水。如果用人自身要排泄的液体,就没有这么麻烦了。
没有飞机的时代不会因为生火遭到轰炸,但十几万人、几十万人做饭时燃起的炊烟和火光极其容易被敌军斥候发现,尤其是装备了陆离镜的斥候站在高处能看到几十里外的火光和炊烟。方案毫无疑问的通过,大罐上注水孔也重新设计,确保液体能注入其中。
一切都很完美,但对女子就很不友好了。冻得水壶都涨裂的幕帐里,他心爱的女人芈玹穿着楚军赤色的军服,拿着一份干粮涨红着脸,男人能很轻易把液体注入大罐,女人不能。即便可以,她也耻于这样做。
急行军进入临淄一百五十里以后,全军开始配发自热口粮,为了有足够的水,熊荆特意让人烧了几壶热水然后用棉被包裹着,前两天可以用,今天就冻住了。
“食我这份。”熊荆的大罐‘剥剥’作响,一些白色的浆液从注水口喷溅出来。而他脸上满是苦笑,军需司设计这个东西的时候,从没有考虑到女子。他也没有考虑,战争与女人无关。
“不可。”男人出征能带着自己,芈玹已经很幸福了,这对她来说是意外之喜。
其实从‘被发而御于妇人’的景阳,到‘虞兮虞兮奈若何’的项羽,皆证明楚军将率出征会带上女眷。女眷的身份不会太高,不可能是正室,最多是妾。这是贵族做派的残余,除了女子,诸将出征还会带上仆臣、中庶子、酒吏、脰官(厨师)、伶人、乐人等等。
这也是当初取消戎车诸将反对的一个原因。行敖制以后,讨论编制时作战司加上了这方面需要,给了各师旅一定数量的后勤车辆编制,只要将率能承担得起购置车辆马匹的费用。熊荆出征不带女眷,怎奈别离时一激动就把芈玹拉上了海舟,又让她穿上楚军的军服……
女人说不可,熊荆不乐意,他佯装不高兴道:“难道你要饿一夜?又或嫌弃我不干净?”
“……”芈玹无语。她知道那两个罐子是彼处隔离,她只是不想抢丈夫的晚膳而已。
“同牢而食,合……”不管别人怎么看,两人已是行过合卺礼的夫妻了,共食一份晚饭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熊荆还没有说完便被芈玹掩住了嘴,寝帐里只剩下铁罐里的剥剥声。等到饭熟,熊荆用开罐器打开大罐,抹去白色的石灰浆再打开小罐,粟米和酱肉的香味随着热腾腾的蒸汽冲入两人的鼻翼,还未入口,身上的冷意便随之而去了。
芈玹莞尔一笑间掩住了嘴,她忍不住吞了口水。熊荆也笑,带着些自得。罐头是他发明的,自热也是他发明的。虽然他有很多‘发明’,但都没这两个发明让人温暖。
毋须多言,两人对案而食,虽有两把银勺,熊荆还是喂了芈玹一口,芈玹也笑着喂了他一口。一份饭磨磨蹭蹭,花了一刻钟方才吃完。熊荆准备热第二份饭的时候,帐外长姜咳嗽了一记,说道:“军司马请大王至幕府。”
“诺。”熊荆忍下尿意,出寝帐走向幕府。吃饭时间士卒是五分钟,将率是一刻钟——如果需要,将率还有自热的酒,但是大战在即,将率并没有心思喝酒。
熊荆入幕府前,率领鲁师的东野固,率领赵军的司马尚,率领魏军的公孙卯,还有宋地诸师的将率和司马全在幕府,这些人当中,沛师司马雍齿第一次列席如此重要的军事会议。
雍齿曾为再复宋国而激动,后来复国渐不可闻他也没有失望。作为沛县豪强的雍氏在县邑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加上雍氏的结交联姻,俨然已成沛县一霸。正因如此,前年他考入了军校司马专业,成业后接替老迈的沛师司马,成为沛师新司马。
他走的路正是当下氏族以外楚国其他县邑豪强的路。豪强与本县本邑的誉士交好,渐渐掌握县邑的行政实权,同时嫡系、旁系子孙入伍设法成为誉士,实在不行便考取不需誉士资格入读的军校司马(参谋)专业,然后进入军中,染指军权。
假如这条路不好走,另一条路则是资助本县本邑的学舍,嫡子余子考入师校做本县学舍的先生。楚国学舍的祭酒全由教授武艺课程的誉士或者资深甲士担任,即便他们不能管理学舍,也由他们担任祭酒。小学如此,小学之上的中学更是如此。
说到底,学舍并不是培养士子的地方,而是大司马府军政部教育司下面的一个分部,是楚国预备役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弓箭手从小学开始选拨,剑盾手、夷矛手同样从小学开始养成,学舍先生全是预备役军官,全民皆兵时他们可以直接率领自己的学生上阵杀敌。
两条路前者是速成,能迅速融入现有的军事体系;后者则要花二、三十年等小学生成为军队主力,等原先的将率、司马、军吏老死,才能更新换代,旧郢现在走的是这条路。
考入军校的雍齿很快忘了宋国,担任沛师军司马后更是如此。复宋是感情上的,掌握沛县实权则是实质上的。而且两者必然矛盾,复国必要剥夺国内县邑豪强的实权,如果不剥夺实权,那和现在本质上又有什么差别?
熊荆入帐,赵魏将率司马全都揖礼,楚军将率司马击打左胸,动作整齐划一。熊荆回礼,司马庄无地和赵军司马狐婴、齐国军师牟种对视了一眼,道:“齐人行惑敌之计,又送财货美人于秦人,秦人今夜无备。”
“秦人将率士卒皆好酒。”狐婴接着道,他不被赵国君臣所喜,大将军司马尚信任他,以他为自己的腹心。“据闻临淄王廷内多有波斯枣酒,秦人今夜必当淫酒。”
“呵呵……”郢师之将邓遂闻言笑起,碍于牟种就站在眼前,他不好明言嘲笑齐人。
按照牟种在纪郢正寝所商议的计划,齐国要让秦军攻入临淄城内,通过两军的胶着从而拖住秦军。没想到多智的齐人使出诈术,又是请降又是送美人财货,妄图以这种办法滞留秦军。他是看不起这种办法的,秦军一旦察觉己方意图,以王翦的谨慎必会迅速撤军。
邓遂浅笑,素来看齐人不顺眼的东野固则毫不留情批评:“齐人行此计,若斥候知我在临淄之北,定连夜远遁。”
“此实为弊邑无奈之举。”牟种作为作战计划的提出者和参与者,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临淄城内妇孺甚多,若不行惑敌之计,彼等必死也。”
“此战关乎齐国存亡天下安危,岂能存妇人之仁?”东野固斥道。他还想说什么时,熊荆重重咳嗽了一记,幕府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齐王必有齐王的考量,事已至此,多说何益?”熊荆道,他随即环视诸将,说起了正事:“秦人惧我也!惧我者又以王翦为甚。去岁牛首水一战,楚赵联军大破秦人,王翦假死连夜弃营而走。彼时秦人三十万,楚赵联军仅十五万。
今日秦人为灭齐而分兵,王翦麾下不过五十余万,楚赵魏齐联军四十七万。我军若至,王翦必走。我军唯有一夜赶至临淄,迫秦人与我相诀。此战以后,秦人仅余二十万精卒,余者皆老弱,实乃不堪一击。如此齐国可存,赵国可复,魏国可安,我楚国亦可休养生息……”
没有任何抱怨,熊荆只是告诉诸将此战的意义。此战的意义与去年攻入关中,生虏或杀死秦王赵政的意义相同。这五十五万秦军如果被全歼,秦国便完蛋了。
这也是秦国施行间接战略上的一个致命弱点,灭齐对秦国而言是一次分兵;对关东四国而言却是最近数十年一次最大规模的兵力集结,等同于合纵。同时因为形势所迫,赵魏齐三国再无私心。任何人再有私心不抓住这次机会,错过了真要万劫不复。
熊荆点明此战的意义,在场的将率闻言振奋。他稍稍停顿再道:“黄昏后全军拔营,以幕府所定之计顺序南行。秦人斥候见之则斩,秦卒阻之则破。不论何事,此战有我无敌!”
“臣敬受命!”楚军又一次击胸行礼,他们还齐声重复熊荆最后那句话:“不论何事,此战有我无敌!”
“臣敬受命!”赵魏联军的将率接着揖礼,他们同样重复熊荆最后那句话,齐喝道:“不论何事,此战有我无敌!”
只是,诸人齐喝时,狐婴充满怀疑的目光忍不住扫向牟种,牟种敏锐的觉察到了他的目光,随之迎视。短暂的对视中,狐婴很快收回了目光,牟种在他收回目光后暗自叹息了一记。他在心里默默的祷告,祈求正朝那帮自作聪明的大夫能够彻底愚蠢一会,不要再玩什么智计把戏,如果这一次秦军跑了,齐国就真要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