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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大违常情,必有妖。
www.399xs.com”峣关的幕府只是蓝田道方向楚军的幕府,襄城城内才是楚军真正的幕府所在。攻城旅顺利攻占山口固然可喜,然而这种顺利让人吃惊,每日清晨例行的府议上,郦且如此说道。
“司尹以为……”淖狡和鲁阳君看着他,想知道他的判断。
“秦人或诱我深入,”郦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若秦人真是诱我深入,那为何前次夜袭不成?”鲁阳君对郦且并无成见,只是感觉郦且的判断无法自洽。秦军弃守山口是很诡异,为了夺取山口,成通又调了期思、下蔡两师前往三岔口,打算与秦人血战。然而根本没有什么血战,秦军主动弃守山口。
鲁阳君的问题郦且回答不出来,鲁阳君接着道:“秦人亦会谬误,蒙恬年少,不及其父蒙武持重,弃守之举当是幕府地理谬误所致。”
“蒙恬年少,然蒙恬幕府乃蒙武之幕府,蒙武幕府又是当年蒙骜之幕府,谋士岂有错谬?”郦且反驳道。“我以为此事有诈,我军不可轻进。”
“不可轻进?”这次连淖狡也出声了。
“暂不轻进。”郦且解释了一句。“秦人虽已收粟,然粮秣仍缺。我急欲攻入关中,彼亦急欲败我……”
“事已至此,司尹何必再言?!”淖狡重重叹道。
对秦人保持攻势,迫使秦人集结兵力,但并不急于攻入关中。简单的说就是拖,这才是作战司真正的战略构想。只是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并不清楚秦国国内的粮秣情况,十年来每战皆胜,秦人看见楚师就速速退走,朝臣、将率不想拖之不决,而是想速速亡秦,结束战争。
这便是决定发起西线攻势的初衷。之后秦国大饥的消息传来,作战司即便想旧事重提也已经不可能了。
拖与攻实际难较优劣。楚人性急,厌恶拖之不决,喜欢速战速决;熊荆则希望再一次堂堂正正击败秦军,不喜欢拖着拖着秦人全都饿死,因此同意攻入关中而非拖垮秦国。
行事喜欢如此,还有一个问题郦且自己也没办法回答:若是给秦人予喘息,三桨战舟造出之后秦人从陇西至齐国,对楚国全线进攻怎么办?
大国战争是什么?大国战争绝不是现有武器参数对比,大国战争是全社会、诸领域的全面战争。战争中,武器与战术迭代极快,前一次会战的优质武器,下一场会战便将沦为平庸,再下一场会战也许就会被敌方压制;战术也是如此,前一场会战行之有效的战术,下一场会战也许会失效,等到第三场、第四场会战,战术将被敌军完全克制。
十年前清水之战,楚军即便包围了秦军,也对秦军无可奈何。之后楚军武器与战术飞速进步,十年后秦军已不敢正面对敌。不光楚军进步,秦军也在快速改变,虽然这种改变皆由楚军启发,同时受制于技术和体制,很多都无法实现。
楚国东迁之后并未经历漫长艰苦的大国战争,郦且无法体会这种武器与技术不断进步,胜负孰难意料的战争。尤其是秦国素来被关东诸国鄙薄,被关东视为化为之地。
熊荆本来也抱着类似的看法,但秦国连通了西方,招募极西造舟工匠来秦,情况又不同了。昆仑山以西有太多不能让秦人得到的东西,秦人一旦联通昆仑山以西,以秦国的体量,势必要改变天下的势力格局。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秦国未改变之前,灭亡秦国。
淖狡言语沉重,郦且低头不言。鲁阳君这时问向了勿畀我:“秦人可有异动?”
“未有讯报。”勿畀我摇摇头,“此事下臣将回府商议,再使侯谍探知。”
“我军已登上鸳鹜山,待工卒探明道路,便可迂回至山涧后方,此事不及也。”淖狡明白勿畀我的意思,他觉得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不及下臣也当尽力为之。”勿畀我道。此言说完,见淖狡与鲁阳君没什么吩咐,他起身揖了揖,便随即退下了。
“此事必然有妖。”同样的判断出现在秦国曹曹掾桓齮口中。
他之外,赵国曹曹掾的禽伯也表示赞同,“鸳鹜山死生之地,秦人必要死守,焉有弃守之理?”
“那秦人欲将如何?”勿畀我看向两人,自己也在思索。
“弃守乃因秦人已有必胜之心,不然为何弃守?”桓齮道。“郦司尹所言有理,蒙恬年少,然蒙恬幕府谋士皆是其父之谋士,腹心蒙珙曾是其祖蒙骜之腹心。如此老练,岂会犯下错谬。”
“必胜之心?”桓齮的提点让勿畀我浑身一震,他想到了什么,但不敢确定:“难道、难道秦人已造出大翼战舟,可与我一战?还是秦人铸出不逊于我之火炮,已破火药之秘,可与我堂堂而战?”
“亦或是王翦、李信、圉奋之军皆返关中,彼时秦军三倍于我,我军必败。”禽伯提醒道。“夜袭不成乃因秦人彼时未备,今日弃守乃因秦人诸事已备,可决而战之也。”
“这……”桓齮的思路是正确的,禽伯的推断也非常合理。如果鸳鹜山只是秦人控制决战时间的一个因素,那死守和弃守便很好理解了。只是,到底是什么让秦人有了必胜之心呢?
“来人!”停止思索的勿畀我喊了一句。他人不知答案可以问知彼司,知彼司不知道答案那就只能问侯谍了。致使秦人必胜的只有战舟、火炮、以及兵力,侯谍探查的方向也将针对这三个方向。
楚军若再胜秦军,进而攻入关中,秦国将亡,因此很多潜伏不用的侯谍这一次也将启用,侯谍平常禁止的各种限制也将解除。因此在下午,熊启死后谨慎使用的讯鸽成群成群地飞出郢都鸽笼,飞向秦岭以北的关中。
似乎在一夜之间,此前被国尉府压制下去的关东侯谍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半夜里被下臣唤醒的卫缭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又挥挥手沉沉睡去。第二天视朝完,他才亲向赵政报告这件事。
“……还是让我们回到地理和已知事物上来。”赵政西狩于雍城,亚里士多德四世与他的学生扶苏自然也跟着来到了雍城。七艺之外,亚里士多德四世也教授扶苏认识已知世界,为此他专门让人准备了一副已知世界的地图。
这幅地图最西端是我们的海(地中海),还加上了东亚部分,最东方显然是齐国的成山角,以及传说中的瀛洲。亚里士多德四世的教授从地中海最南方说起,他道:
“这条是埃及的母亲河,尼罗河,她很可能来自南方的一座高山,但也有可能连通着红海,也就是楚尼人所说的红洋。如果是这样,那么航海家可以不经过埃及运河,直接溯尼罗河向南就能找到通往印度的航道。
当然,航海家也可以不去印度,而是继续往南,像三百多年前埃及法老支持的腓尼基人呢一样,绕过南部大陆,然后出现在达赫拉克勒斯石柱之外。”
说到这里亚里士多德四世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道:“据我所知,楚尼人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他们的商船横跨红洋,绕过了南部大陆,出现在达赫拉克勒斯石柱之外,最后进入我们的海。他们友好访问了迦太基,接着又访问了埃及……”
楚尼人是亚里士多德四世不得不提到的东西,楚尼人精湛的航海技术和美丽的商船已经成为地中海各国谈论的焦点,虽然他们的商船在地中海突然消失。
感觉到扶苏要问楚尼人的问题,亚里士多德四世连忙咳嗽一声,说道:“孩子,必须知道的是,已知世界是可通过海洋互相连通,任何国家都不是孤立的,而是已知世界的一个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