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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杰想了想,自己拿过钥匙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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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看过不少动画,郑馨最近的表现让他心里发毛,都开始担心万一方彤彤进去突然就被锯刀华丽一闪切掉了头可要怎么办。
当然,他想象的糟糕画面并没有出现,屋里一盏灯都没开,乌漆麻黑看不出有人在的样子。
“可能是来了一下,走的时候忘反锁门了吧。”浦杰笑了笑,抬手摁下客厅顶灯开关,弯腰准备换鞋。
然后,他就看到了郑馨。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膝,鞋脱在沙发边,无神的眼睛好似在望着面前的地板,但又没有对准焦距的样子,灯光亮起,她的眼睛眯了一下,开口缓缓说:“浦哥,我没忘反锁门,我……还在呢。”
把包交给方彤彤拿住,浦杰连忙大步走过去,弯腰把她抱住,先亲了一下面颊,跟着吻了一下她有些干裂的嘴唇,柔声说:“怎么也不喝点水。你看起来气色好差,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吗?”
说气色差实在是有些保守,方彤彤在后面看着她的样子,表情都变得有些惊讶。
郑馨真的好象变了个人一样。
她的头发干涩,发稍都有些枯黄,头就象没有梳过,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发型。她脸庞看起来微显浮肿,皮肤苍白,人中附近和下巴上长出了几个小红疙瘩,一点妆没化,眼袋还重得要命。
浦杰心疼地抱住她,柔声问:“你不是说最近睡得很多吗?怎么眼袋这么大?你是不是骗我?”
这句话本来是为了表现他的关切,没想到郑馨竟然抖了一下,跟在害怕一样解释说:“我没有,浦哥,我没有骗你。真的,我……我在那边一天几乎要睡十五六个小时。可是……可是我很努力地睡,却总是没有睡得踏实过。睡了……就像没睡一样。”
浦杰满头雾水,抚摸着她的脸颊问:“那你有没有好好吃东西?看着似乎胖了点,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健康。你在那边到底是怎么过的?”
郑馨把脸小心翼翼地埋在了双膝之间,轻声说:“我……我吃不下太多东西,吃两口就饱,这段时间,好像瘦了好几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吃饭和睡觉,感觉变成了好难完成的任务。浦哥……对不起,我……我连饭都不太会吃,觉也不太会睡了,我……怎么这么没用呢。”
“可能还是你治疗的压力太大了。没事,咱们暂时不治了,你先回来,回来就没事了。”浦杰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察觉到她的整片肌肉都因紧绷而发硬,像是在抗拒他的抚摸一样,“阿姨呢?她回家了?你怎么过来的?”
“我非要过来等你,我妈……跟我吵了一架,就自己打车带行李回家了。我本来是坐公交车的,可……可迷迷糊糊坐过了站,又打车回来。我身上没有零钱,给了他一百的,他说找不开,我说那我下车去换一下。结果……我忘记找他要那张一百的,自己下车了。到了小店,我反应过来,回头找,司机就已经开车走了。浦哥……我不敢去上班了,我感觉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成。”
浦杰还从未见过郑馨这么消极沮丧的样子,马上柔声安抚道:“没关系,那你就继续休息,公司有人可以帮忙,你不用着急上班。现在的关键就是调理好你的状态,你看你现在一直在抱怨自己,这样怎么工作呢?”
方彤彤皱着眉看到这会儿,考虑了一下,抿紧嘴唇,轻手轻脚走进了书房,缓缓将门关上,把外面的空间,暂时留给了他们两个。
“浦哥,可我……我如果连工作都不去做的话,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郑馨抬起头,有些惊恐地说,“我……我该干什么呢?”
“郑馨,你这是怎么了?人生怎么会只有工作,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你去一样样体验啊。”浦杰耐着性子,温柔着握着她的手掌,试图和她对视。
可她的眼睛一直在回避,和他的视线一接触,就仿佛会被灼伤一样浑身一颤,“我……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特别美好的事情。”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我陪你去,忙完这段时间,七月份二次转会期结束,我应该就有空了。”浦杰觉得她可能是闷出了毛病,就认真地说,“咱们干脆一起去旅行吧,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浦哥,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在房间里关上灯,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什么都不去想。”她喃喃地说,“我到这儿后本来也想那样的,可……可床上是你和彤彤的被子,没有我的,我……不敢盖。”
好似有一根细长的针凶狠地戳入到浦杰心底柔软的地方,心底的讶异已经奔涌成潮,他强行摆正郑馨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皱眉问:“郑馨,告诉我,在汉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还是检查出了什么别的问题?你告诉我,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的。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真的相信。”她又露出很惶恐的表情,“可……可我真的没遇到什么。我和妈妈就是住在酒店,定期去医院报道。医院……人好多,味道也好难闻,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候诊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这么没用,连生孩子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还要害得自己和妈妈到这种地方受罪。我真的……在很认真的治病,什么都没遇到。”
“那……你为什么又决定不治了?”浦杰犹豫了一下,轻声问。
“我……受不了了。”她的咬字还是保持着那种奇妙而缓慢的韵律,好像每说一个字,都要细细咀嚼其中的意思才能表达清楚,“我不想去医院了。浦哥,我躺在台子上,两只脚踩着板子,像个牲口一样,被那些医生用凉冰冰的东西撑开,一遍遍地看。他们在看我的内脏,在看我哪里不正常,然后他们要说一堆东西,听得我头晕脑胀,可其实归纳起来就一个意思,我不可能怀孕了,我不会有宝宝了,我要是想生孩子,就要靠试管。”
她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但眼泪却一颗接一颗地掉下来,鼻音浓重到近乎哽咽,饮泣道:“浦哥,我……我竟然还不如一个试管有用……你说……我还活着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