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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永昌双手放于胸前,两眼圆睁的看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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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房的病人玩着手机,玩了一会,发现徐永昌还是一个小时前的样子,不由好奇的问:“你这是看什么呢?”
“休息一会。”徐永昌的嘴唇发干,他也没有喝水的意思。术前断食断水的道理他是懂的,凌治疗组考试用的白皮书也说的清清楚楚,若是未能完成断食断水的话,手术就要推迟进行,以满足断食断水的要求。
同房的病人看着手机屏幕,只抬了抬头,道:“你也不看看书,或者玩会手机?不喜欢?”
“那不如睡一会。”
“睡不着了。”
“也是。看你睡了一天了。”同房的病人呵呵一笑,结束了话题,再低下头,心里评价一句:沙雕。
徐永昌又是咳咳的两声,重新摆正了位置,眼睛望着天花板,脑海中翻腾着无数的想法。
“42床。家属来了没有?”护士端着记录本,走了进来。
“快来了。”徐永昌躺着没动,他不想让自己显的太疲惫,而坐起身的动作,容易显露出这种疲惫来。
护士点点头,道:“家属要签了知情同意书才行的。另外,记得让你的家属也考试。”
“家属也得考试?”
“那肯定,要不然,你睡着的时候,家属做错了怎么办。”护士说着又叮嘱一遍:“家属来了就让到护士站来。”
“好的。”徐永昌看着护士走了,才将手机摸出来,发了条短信出去。
不长时间,一名看着四十几岁的中年人,走进了病房。
“哥。”徐永昌喊了一声,就喉头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了。
“没事儿,我去给你跑手续。”徐永昌的大哥说话又急又快,问了几句,就出去跑了。
等他再出现的时候,护士也跟在了后面。
“42床,准备手术了。”今天执勤的护士里,最年长的牛护士,面色严肃的过来,开始做最后的整理工作。
徐永昌看着对方戴着的手套,浑身都拿不起劲来。
有种又紧张,又放松的感觉。
“家属跟着。”牛护士又叮嘱了一声。
“哦。”徐永昌的大哥低着头,跟了上来。
牛护士在前带队,出了病房,并没有直接上电梯,而是进了隔壁不远处的谈话室。
徐永昌见状,脸色一变:“不是说要做手术吗?”
“术前谈话。”牛护士并不啰嗦,直接将徐永昌给推了进去。
徐永昌的大哥只好跟着进去。
房内。
左慈典和凌然,坐在谈话室内,都穿着白大褂,面前放着病例,很正经的样子。
徐永昌见此,面色微变:“这是什么意思?”
“徐永昌先生对吧?”左慈典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
“对,是我。”徐永昌扬起了下巴。
“徐永昌先生,我们今早对您的抽血采样的结果出来了,报告中显示,您的hiv呈阳性。”左慈典停顿一下,问:“您知道hiv吧。”
“知道,艾滋病。”徐永昌的表情,带着一股子浑不在意与漠然。
左慈典咬咬牙,忍住没骂出来。
隐瞒艾滋病史,对他们这些外科医生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手术台上,医生拿着手术刀,割破自己的手的情况是时有发生的。最常见的情况则是缝合中,针头戳穿医生的手指。这就好像过去做针线活的女性,手指往往都有针头戳伤的情况发生,有时候,并不是技巧高超,就能避免受伤的。
所不同的是,给普通的患者做手术,戳伤了也就戳伤了,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给艾滋病人做手术,职业暴露以后的风险就大大提高了。
甚至不用有伤口,假如病人的体液飞溅起来,沾染到了医生的眼睛里,眼角膜就会直接吸收病人体内的病毒。
至于说,病人的体液为什么会飞溅,想想一名抠脚大汉挤破自己脸上的痘痘的时候,都有可能白练成束,那么,一场侵入式的外科手术,喷溅出了液体,又有什么奇怪的。
虽然发生了职业暴露以后,还有肥皂水、消毒液以及齐多夫定和拉米夫定之类的药物可用,但是,风险就是风险——如果说知情的情况下,多层防护,尚且可以忍耐的话,瞒报就是置外科医生于毫无必要的风险之中了。
左慈典用20年忍辱负重的经验,才按捺住自己的气愤。
凌然看着徐永昌,脸上的表情却淡定的多,问:”徐永昌先生,患有hiv的情况下,你的手术风险也将大大提高的,这一点,你明白吗?”
徐永昌预想过种种场景,破口大骂的,上纲上线的,惩罚世界的……
徐永昌唯独没有想到,会有凌然这么淡定的。
愣了一下,徐永昌缓缓道:“明白。”
“相比普通换着,hiv阳性的患者的恢复能力要弱的多。因此,关节镜手术后,神经恢复也可能变的很缓慢,甚至不能恢复,你明白吗?”
“明白。”
“你的心肺肝肾等内脏器官都面临着术中衰竭的可能,你的心脑血管的突发症状的几率要比普通人大的多,不排除有心跳听着和呼吸暂停的可能……你明白吗?”
“明白。”
凌然又说了一串,几乎是他说什么,徐永昌都答应。
凌然这时候才深深的望了徐永昌一眼,问:“你还想继续做手术吗?”
“当然……”徐永昌疑惑了一下,问:“你还愿意给我做?”
“我们会穿戴全套的防护服来进行手术操作的。另外,我会约传染科的医生前来会诊。由此会产生多于普通人的就医成本。”凌然的语气轻松,说完就起身了。
徐永昌还在疑惑间,就看不到凌然了。
留下左慈典,不情不愿的清清嗓子,道:“家属也过来,我给你们说一下注意事项,病人的考试册子还没做出来,你们就自己记一下吧……首先第一点,你们的手术是今天的最后一台,这样方便手术结束以后,手术室进行全面的清理……”
徐永昌兄弟两个互相看看,都听的很认真。
并不是每个医院和医生愿意给hiv病人做手术的,偏偏hiv病人又经常生病,以前的时候,徐永昌要专门去疾控中心或指定的医院,现在的就医范围变大了,但他听到的拒绝仍然不少。
最常见的是建议去别的医院就诊,其次,就是劝说保守治疗了。
像是徐永昌的膝盖,损伤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反复出现的炎症,对他来说,有着更难捱的折磨。
然而,徐永昌得到的建议,始终都是保守治疗。
不得已,徐永昌只能隐瞒病情,来到云华医院。
“那个……我本来准备等手术开始的时候说的。”徐永昌小声的解释了一句。
左慈典却没有一点好脸色给徐永昌看,道:“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职业道德。”
转过头来,左慈典就继续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明手术。
手术室。
兵荒马乱是一个极好的形容。
相比谈话室里的表面平静,手术室里的护士和医生们,并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恐惧。
事实上,护士们的情绪还算是稳定,她们毕竟不会直接的接触到病人,职业暴露的风险要相对低的多,尤其是有全面防护的情况下,更不用过多的担心。
然而,医生们的危险性就大大增强了。
若是有经验的急诊科主治或者副主任,或许还能稳定情绪,而由住院医为主力构成的凌治疗组,就没有这样的心性了。
特别是三名前来实习的实习生,看到防护服的时候,都是浑身战栗的。
唯有凌然,有条不紊的检查了一遍手术室,再看看三名实习生,道:“只要正确穿好防护服,被aids传染的概率是很低的。”
“多低?”关菲的牙齿都抖起来了。
凌然想了想,道:“不知道。”
“我……”关菲的眼神都绝望了。